“你做了什么?”雪晴很是好奇,俞欢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俞振霄那么心思深沉的人大为光火呢?
“教中的一些叔伯和师兄弟对安教日趋壮大,几乎将整个青州都掌握在手中,而俞振霄却依旧一口咬死安教不出青州的状态不肯松口颇为不满,他们一直都想越过俞振霄在其他地方设分坛……在那之前,我虽然也觉得安教不该困守青州,但因为俞振霄反对,就算不少人与我说这个,想让我站到他们那边去,我都拒绝了。”
雪晴点点头。
俞欢嘴角微微抽了抽,道:“但是,那之后,我不但在这件事情上与俞振霄唱反调,还在那些叔伯和师兄弟们想要瞒着俞振霄干一番大事的时候,帮着他们打掩护,让他们瞒过俞振霄的视线离开青州,让他们能够顺利的在青州以外的地方建分坛……我甚至还将自己攒了很多年的积蓄拿出来支持他们。”
“姐姐,你真是……”雪晴咋舌。
“你也觉得我太任性了,对吧?”俞欢苦笑,道:“为了置气,为了与俞振霄对着干,就那般胡闹,也不去想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俞欢那次与静安师太说过前尘往事之后,静安师太就极为上心的教了她很多,足够让她明白自己那种做法有多么的不可取。
不,我不是觉得你太任性,而是觉得你太傻太大胆,这种找死的事情都敢做!雪晴腹诽一句,嘴上却关切的道:“后来呢?姐姐除了因此与俞少教主的关系恶化到了极点之外,可还受了什么委屈?”
“后来啊……”俞欢陷入回忆之中,她的脸上闪烁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惊惧,道:“那些叔伯的在外建分坛的事情并没有瞒住俞振霄……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俞振霄的厉害,知道再怎么小心也瞒不了太久,我们想的不过是先斩后奏,等把分坛建好了,也就好了。但谁都没想到,他们才找好了位置,才开始建分坛,俞振霄就得了消息。”
是没有瞒太久还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某个人的眼皮子底下?雪晴为俞欢的天真叹了一口气,为那些自以为骗过了俞振霄的人叹口气,为那些自以为木已成舟,俞振霄就会顺水推舟的人叹气……他们怎么就不想想,俞振霄是不是那种能被人这般就左右,改了心意的人?
“俞振霄得知他们擅自出青州建分坛的事情之后,与我爹爹谈了很久之后召集了安教所有的长老护法以及各堂的堂主副堂主,数十人商谈了七八个时辰,最后近八成人的支持俞振霄清理门户……”
俞欢眼中满是痛苦之色,道:“由爹爹、俞振霄以及俞振霄一手提把上来的八大护法分别带队,分六路,将刚刚筹建起来的六处分坛捣毁,被当场格杀的、押回龙腾山之后被以教规处死的、被牵连、事后被逐出龙腾山、逐离青州的家眷加起来有上千人……这其中有与爹爹有十多年交情的叔伯、有得到爹爹的教导、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被爹爹收为亲传弟子的师兄弟,还有安教建立之后投奔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那么就……”
“一定很惨烈吧!”雪晴同情满满的看着俞欢,从她脸上压抑不住的惊惧和痛苦就知道,那些人的下场一定很惨,而这些人的下场也成为了俞欢这几年的噩梦,俞欢人前人后总是本能的与俞振霄唱反调,和这件事情脱不开关系。
“俞振霄得知那些叔伯建分坛的第一时间就知道我与此事有关联,在与做出清理门户的决议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将我直接囚禁起来,所有后续的事情我都没有亲眼看到,但……我被放出来的时候,被驱逐的人已经被驱逐出去足足半个月了,但行刑台周围却依旧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俞欢脸上满是痛苦,道:“妹妹,十年以前,青州就是一个遍地都是匪患的地方,安教建教头三年所有的精力几乎都花在了清理匪患上,我从懂事起就跟着爹爹和俞振霄剿匪,对杀戮我一点都不陌生,但那一次我却还是崩了。”
能不崩吗?雪晴满怀同情的看着俞欢,想起了前世曾经亲眼目睹的逼宫,那个时候血溅当场的侍卫宫女内侍也很多,之所以没有成为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噩梦,是因为之后接憧而至的变故——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一直受威胁,需要殚精竭思才能逃出生天的时刻,那还有时间为别人的生死而伤春悲秋呢?等他们在梧州安顿下来,经历颇多,性子也变得坚韧了,那曾经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或许不能忘切,却也不会成为她的噩梦了。
现在想来,当年经历的一系列的背叛、舍弃、驱逐和逃亡确实是她一生之中最最痛苦的事情,但是,没有那一系列的事情,她或许已经崩了,甚至可能熬不到嫁人生子。
雪晴忽然理解了俞欢对俞振霄的复杂感情,明白了俞欢对俞振霄那种既濡慕又仇恨,既想听他的话却又忍不住与他对着干的矛盾心里了。
“虽然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虽然我在俞振霄得到消息之后就被软禁起来,但还是不少人指责我,认为如果不是因为有我大力支持,事情绝对不会演变成那样子,他们认为我应该负责,甚至有人要求我爹和俞振霄将我逐出安教……”俞欢苦笑一声,道:“是俞振霄站出来,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来自他的授意,说他那样做是为了清除那些心怀异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安教带来更大灾难的人,他甚至还拿出了很多证据来证明……”
虽然不是出自他的授意,但是做的却是他希望你做的!雪晴腹诽一句,道:“只要这样,他才能保全姐姐,不让姐姐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伤害。”
“我知道!”俞欢点点头,道:“那之前,我只是我爹爹的女儿俞振霄的妹妹,享受着极高的待遇的同时也遭受着非常多的非议,很多人都认为我配不上我享受的一切,但是那之后,却没有人……至少没人敢当众非议我。可是,这些事情骗得了普通教众却骗不过知道真相的人更骗不过我自己,想到那些被清理的以及因为清理门户而死的,我心里就……在强烈的愧疚和强大的压力下,我病倒了。”
“姐姐有什么好愧疚的?”雪晴嗤了一声,道:“那些不满俞少教主,认为他蜷缩在青州太过无能的我不知道是些什么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定然不会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他们要做的事情,就连俞振霄这个在安教地位极高、威望极大的少教主都不能阻挠,姐姐的支持和反对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之所以拉上姐姐,不过是想让俞教主俞少教主因为姐姐而投鼠忌器罢了……那些时候指责姐姐,认为姐姐应该负责任的,说不得早就在暗中与他们沆瀣一气,他们的指控不过是变相的报复!”
“妹妹说的和俞振霄几乎是一模一样!”俞欢苦笑,道:“我病倒之后俞振霄前来探望,他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不但没有听进去,还对他破口大骂,骂他冷血无情,骂他是刽子手,骂他是杀人魔头……当然,我的怒骂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并没有因此生气,倒是……唉~”
雪晴挑眉看着俞欢,俞欢苦笑一声,道:“那一次,我一病就是三个月,病好之后,和那些被驱逐出安教、驱逐出青州的人又联系上了。”
“你真是……”雪晴叹口气,将到了嘴边的“作死”两字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