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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正合哀家之意。”翟太后欣喜的笑了,今日就能速战速决,皇上要么和气的退位,要么死。她赶紧步至殿门处,命道:“宣皇上即刻来见哀家。”

“是。”侍从奔去宣请。

在翟太后准备吩咐心腹悄悄安排禁军时,贺元惟道:“母后。”

翟太后闻声回到殿内。

贺元惟谨慎的道:“人心难测,卑贱的侍从往往没有忠诚,意志薄弱,最不可靠。母后莫让心腹侍从安排禁军,明着宣见两卫禁军的统领,单独交待,以免走露风声。”

翟太后醍醐灌顶。

贺元惟郑重的叮嘱道:“选择哪两位禁军统领更需慎重,很顺理成章新上任的莫重用,统领的家眷里近期有发生大变化的莫重用,避免有倒戈的危险。”

翟太后很欣赏他的明智,她早就有了重用的人选,很经得起推敲的忠诚,绝对可靠,便到殿门前命侍从去宣见两位统领。

与此同时,乾龙宫里的贺云开收到了太后宣见的口谕,立刻动身前往荣盛宫。

祥凤宫里的谢韫舜隐隐不安,可想而知,预料之外的事情会接踵而至。

木桃疾步来报:“皇上被宣进荣盛宫了。”

翟太后要做什么?且再等等动向。

约过了半个时辰,木梅来报:“几十名皇宫禁军在陆续的进荣盛宫。”

闻言,谢韫舜目光凛然,不能再等待,冷静的踏出宫殿,来到了荣盛宫。

荣盛宫的宫门很不寻常的关闭着,门前候着大量宫女太监,她们的交头接耳的猜测纷纷。见皇后娘娘突然不宣自来,连忙恭敬拜道:“参见皇后娘娘。”

谢韫舜道:“本宫有事面见太后,请通报。”

宫女们面面相觑,太后只让她们退下,退到宫外关上宫门,似乎没有禁止通报。皇后娘娘发话了,没有太后的授意不能怠慢,有个宫女便入内通报。

荣盛宫里的氛围很凝肃,正殿外包围着大量禁军,手持寒刃长矛,神情冷酷,严阵候命。为首的是两位勇猛的禁军统领。

正殿内,只有三人。

翟太后沉着脸,皇上平和,贺元惟面朝里背对着他们。

宫女怯生生通报道:“启禀太后,皇后娘娘求见。”

翟太后倒是不介意让皇后今晚一尸两命,看向贺元惟,顾全大局听他的意思。

贺元惟漫不经心的回首,暼了眼贺云开。

翟太后领会,问道:“依皇上之意?”

贺云开道:“太后做主即可。”

翟太后心下一恼,道:“宣皇后进殿。”

“皇后腹中胎儿若有意外。”贺云开心平气和的道:“太后和整个翟家一起承担后果。”

第51章 宜赢

晚霞漫天,整个皇宫被密不透风的笼罩着。

谢韫舜紧盯着闭严的宫门,一双眼睛冷静而清澈。她等着进去找翟太后,见贺云开,去一探究竟,去面对,去应付。

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英姿勃发的贺元惟,他沉稳的迈过门槛,威严厚重的门在他背后再度徐徐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

谢韫舜看着他,见他示意借一步说话,便清醒的随他远离门前的人群,驻步在人群依然能看到但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

贺元惟正视着她,与她四目相对,神色如常的道:“两个时辰前,太后突然出现在冷宫里,发现了我,带我离开了幽禁地。”

“我看到了。”谢韫舜不打算细究此事是不是巧合,已经不重要。

贺元惟随即告诉她道:“太后在跟皇上商量一件事。”

“商量?”谢韫舜冷然道:“让禁军们包围着他,手持武器对准着他的商量?”

贺元惟道:“他们刚开始商量,不知道将会用什么方式商量,我只知道商量的事。”

“退位?”谢韫舜一针见血的冷静视之。

“是的,退位。”贺元惟神色的隐晦不明了,坦言道:“太后想让他退位,让位于我。”

太后找到了贺元惟,就立刻威胁逼迫皇上退位,刻不容缓的举动让人毫无准备。可想而知,皇上正在被翟太后藐视的刁难对待,谢韫舜眸色发凉,霍然转身,决然要进荣盛宫。

“舜舜。”贺元惟喊住她,她回首,他沉着道:“你此时进去干什么?”

谢韫舜道:“我不允许他被迫退位。”

贺元惟语声平常的道:“既然他不能胜任皇位,退位是大势所趋。”

谢韫舜凛然道:“只有我能在我觉得合适的时候要求他退位,别人不行。”

贺元惟道:“已然如此,我们何不顺势而为。”

“不行。”谢韫舜极其冷静的看他,“我不同意他退位,他是皇上坐在皇位,我才能是皇后。”

“你在乎的只是‘皇后’之位?”贺元惟不动声色。

谢韫舜心绪一怔,理智问道:“你在游说我?阻止我进去解救皇上?”

“太后的目的很明确,你改变不了。”

“元惟,你的态度很可疑。”

“我的态度亦很明确,不谋划,不参与,不干涉,顺其自然。”贺元惟面色不改,符合他一贯的沉稳。

当翟太后和贺云开在关于是否让皇后进殿的事情上对峙时,贺元惟郑重提议不能让皇后进殿,以免事态发展的无法控制,就以亲自出殿劝服皇后回祥凤宫为由离开,让翟太后和皇上正面对决。

太后赢,贺元惟顺势的登基为皇。贺云开赢,贺元惟表面上没参与没干涉,能全身而退。谁能赢,且拭目以待谁更胜一筹。

贺元惟设计挑起这件事端,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春分选妃那日,贺云开故意设计,让太后和皇后正面博弈较量。今日,贺元惟则让皇上和太后正面博弈较量,尽快有个了断,速决。

谢韫舜审视着他,无论他的态度如何,清醒的道:“元惟,你这样袖手旁观无疑是纵容太后的猖獗,皇上的皇位凶多吉少,我的皇后之位同样凶多吉少。”

贺元惟沉声道:“如果他无法处理这样的局面,使自己转危为安,这种他还有何用。”

“不能期待兔子在面对恶狼时会顺利的转危为安。”谢韫舜郑重其事的道:“这种要求很不合时宜。”

兔子?她把贺云开比喻成兔子?贺元惟诧异了片刻,道:“物竞天择,兔子值得你护?不值得。”

这时,荣盛宫的宫门打开,门外的宫女太监们得到口谕般鱼贯而入,门被用力的关上,门外已无荣盛宫的人。

见状,谢韫舜心下一惊,认真的道:“我护的是我谢韫舜的颜面,是我的皇后之位。”

贺元惟抿嘴不语,隐约推断出荣盛宫里在发生什么,应是结果已定。

“元惟,帮我。”谢韫舜专注的仰望他,眼神充满期望,诚恳的道:“帮我,元惟,只有你能帮我。”

面对她的希冀,贺元惟不假思索的道:“我帮。”

谢韫舜脸上一喜,不能再耽搁,提裙就快步走向荣盛宫。忽然,她听到了宫女惨烈的悲呼声,杂乱,持续,像是被逃窜着凶猛的猎杀。

贺元惟在她到达宫门之前抵至,将她置于身后,以保护她的姿势,大手猛的推开了宫门,荣盛宫里不复以往。随着最后一名宫女倒地,悲惨声戛然而止。

鲜血在无助的流淌,尸体凌乱的倒地。

瞧见手持长矛兵器的数名禁军在飞快的撤涌向正殿,谢韫舜胸腔的血液翻滚,深吸口气,不由自主的奔往正殿。

绕过亭台便到正殿,贺元惟忽地在她前面拦住,沉着的道:“放心,皇上赢了。”

皇上赢了?

谢韫舜止步,诧异的望着贺元惟。

贺元惟确定的道:“皇上赢了。”

忽然,翟太后咬牙切齿的痛恨声在不远处响起:“你……大胆!”

贺元惟示意她在墙边观望,她若有所思的走过去,看到正殿阶下数十名禁军严阵以待,另有数十名禁军已经躺地身亡。空旷的正殿长廊下,翟太后和贺云开相对而立。

贺云开心平气和的道:“朕是大胆,朕承认。”

翟太后难以置信的震怒发抖,她精心选择的两位禁军统领,是她断定的最为忠诚可靠。然而,其中一位禁军统领竟然听令于皇上。当她在和气的跟皇上谈判让他退位时,殿外已经突起杀戮,杀得措手不及,一批禁军迅速杀了另外一批。

皇上不仅果断的杀了禁军,还下令血洗荣盛宫,只有三位侍从被赦免。显而易见,活下来的三人是皇上的奸细。而这三人,平日里都乖顺忠实。

皇上表面温厚闲适,是何时开始暗中培植势力?孑然一身的翟太后气急败坏,深深发现自己一直被蒙蔽了。她以为自己在后宫织了一张庞大的牢固的势力网,不曾想,在她精心织的同时,安心做傀儡的皇上逐渐把他的势力织进了她的网中,生死攸关之际,将她致命的束缚困住。

有眼无珠者,不自量力的欺辱迫害,终将为自己的恶毒,付出惨烈的代价。

视若无睹的鄙视?咄咄逼人的夺权?

血腥冷酷的氛围里,压抑的窒息,唯有贺云开所在之处温温和和,他神色平静,漫不经心的问道:“太后还有备用计划吗?”

没有!翟太后挫败至极,意识到自己严重的失算了,太掉以轻心!认定皇上无能,以为可以轻而易举的胜利,未留后路,自觉计划比较周密就迫不及待的实施了。

元惟呢?元惟何在?翟太后四下张望寻觅,依元惟的睿智必定有解决之法。可是,元惟不在,不见了?!

贺云开心平气和的命道:“备马车,即刻送太后去守先帝的皇陵,从此至薨,太后永不得踏出陵园一步。”

禁军统领拱手道:“是。”

闻言,翟太后震骇的脸色煞白,克制着强烈的恐惧,挺直背脊,牙齿打颤,努力端正的道:“哀家愿意即刻搬离荣盛宫,释权,去柘翠园颐养天年。”

“晚矣。”贺云开语声平和,身姿伟岸,信步拾级而下。

翟太后惊目,神魂僵住,血液凝固。她彻底的领悟了,他的沉默寡言实则是能谋善断,他的平静温和实则是强势狠厉,他的心安理得实则是坚不可摧,如此的波澜不惊,如此的举重若轻。

这场突如其来的较量,雷厉风行的落下了帷幕。贺元惟不动声色的观望,太后轻敌,败了,后果自负。博弈的局面有了定论,皇上运筹帷幄,赢的理所应当。与此同时,另一种较量刚刚拉开帷幕。

低声向禁军统领交待一番后,贺云开无意间一瞥,发现了在不远处墙边的谢韫舜。

谢韫舜察觉到了贺云开的视线,也察觉到了听令于他的禁军统领,正是那日她启程去垠口时,在皇宫门口,以没有太后懿旨为由,恪守职责阻拦贺云开出宫之人。

贺云开信步走向谢韫舜,踩着鲜血,跨过尸体,专注的看着她,面带和煦的笑意,一如往常的气息温厚。

随着他的靠近,谢韫舜的心跳很快,胸脯起伏不止,呼吸深沉。若非是亲耳听到、亲眼目睹,完全无法想象他是那么的……那么的……

端详着美丽而略带惊慌的容颜,贺云开温言轻唤:“皇后。”

谢韫舜眼帘一垂。

“放松。”贺云开若无其事的揽了揽她,感受着她情绪的波动,轻抚了抚她的后背,“皇后,放松。”

怎么能放松,他以温厚宽容之态,行的是强悍凛冽之事,手腕之冷硬,匪夷所思的判若两人。

谢韫舜闭起眼帘,过了片刻,抬首,大方的望着他,冷静的面对,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