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簿安想,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唐锦佑是不是后悔了?然而这个问题他注定得不到答案了。
收到唐锦佑去世的消息,他直接去教务办理延考,买了第二天早上的机票。或许是还没亲眼见到母亲,杜簿安的悲伤并不浓重,更多的是懵然,周遭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洞。
他抬起头去看星星。
这次他看到了一对儿明黄的、耀眼的星星。
宣止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黄澄的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局促地在衣角擦擦手,小声地问:“你哭了吗?”
杜簿安下意识去摸眼角,蓄了很久的眼泪掉下来。
杜簿安抹去水痕,这才看到,这人手里攥了一颗草。
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草,细细小小一株,连根被那人珍惜地攥在手里。
“你为什么哭?”
杜簿安沉默半晌:“因为伤心。”
男生很漂亮,在星夜蝉鸣中显得不太真实,杜簿安看到这个漂亮的男生蹲下来,小心地把草放在长椅的边角处。他怕弄脏自己,放的很远。
手上的土弄干净了,男生两只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柔柔地问:“你需要我抱抱你吗?”
他断句怪异,像刚刚学会说话的幼童一般,但口齿清晰,杜簿安认真听完了他的话,男生那双眸子真挚地看着他:“我第一次哭的时候,特别希望有人抱抱我。”
杜簿安顺着聊下去:“然后呢?”
“没人抱我呀。”
他欲言又止,杜簿安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伸出手,请求男生说:“我也是第一次哭,可以请你抱一下吗?”
男生抱起来很单薄,也很软。
杜簿安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拥抱结束后,杜簿安歉意地从他的颈窝抹掉自己的泪水。
男生不是很在意,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很好懂。在杜簿安的注视下,他不舍地捻起长椅上的草:“送给你吧。”
杜簿安说:“它对你很重要。”
男孩眨眼:“它对你也很重要,你需要一个礼物。”
……
杜簿安绕过了那根拦路的嫩芽,回头望了一眼家属院,没有夜幕,没有星星,但他还是笑了。他拥有了宣止,而现在,他还要回去找他的猫。
他为他的乖乖精挑细选的猫窝到了。
他或许可以租一间两居室的房子,一间陪他的宣止,一间放他的小猫。
第三十八章
宣止打了个冷颤, 从睡梦中醒来。
他趴在桌子上,胳膊压麻了,脑袋飘飘然, 囫囵的酒意散了一半。宣止撑着桌子站起来, 眯着眼陌生地盯着撑住着桌子的手,好一会才辨认出来——哦, 这是我的手。
杜簿安呢?
宣止条件反射地找人,寂静的房间在宣止的耳朵里发出空响,到处都没有杜簿安的声音, 杜簿安的气味也淡了。
杜簿安抛下他走了?
宣止昏昏欲睡地闭上眼, 小睡了三秒。
他倏地睁开眼, 杜簿安是不是在宿舍等我?
随即, 他变回白色的小团子, 小猫秉持着肌肉记忆,用爪子扒拉开窗缝, 沿着常走的路线两三跃便离开了家属院。
宣止的脑子模模糊糊, 但唯独一项记忆犹新——自己和杜簿安达成了长期同居的交易, 它彻底地、不道德地背叛校花了。
和杜簿安正式同居前, 宣止不忘和校花进行最后的道别。
还没有到猫咪休息的时间, 校花不在睡觉的避风拐角。不过找校花倒也简单,宣止径直去了11号楼106宿舍阳台。经常喂猫的涂景不在,她在阳台好心留了些散猫粮,校花踩在狭窄的阳台边缘大快朵颐。
甜枣也在, 猫崽比上次见到又大了一圈, 小东西很会审时度势, 成天粘着校花,过上了宣止以前的生活。
一楼的阳台围墙对于幼崽来说还很高, 甜枣跳不上去,在下面咪咪叫,校花自己吃了两口,隔上一阵想起下面的幼崽,爪子一拨,漏几颗猫粮下去,甜枣摇头晃脑冲过去捡。
宣止不好意思加入,它现在有了固定饭票,怎么能和饥一顿饱一顿的校园猫争抢食物。它跳上阳台,隔着一段距离喵叫。校花抬头耸耸鼻子,确认是熟猫,大方地让开位置,邀请宣止一同进食。
小白猫顿时被愧疚淹没,校花出轨甜枣,它出轨杜簿安,综合考虑还是后者罪行更大些。它的叫声里掺杂了为难,踟蹰和愧疚,宣止不知道校花能够感受到几分,或许没有思维能力的普通猫咪只能辨认出“下位猫”的避让。
四下无人,宣止干脆变了人,他扒在阳台边缘,呼唤道:“校花?”
一同干饭的同伴突然成了人的模样,但身上的味道没变,校花还认得宣止,它受了惊吓,短暂地炸了毛。
校花咽下猫粮,谨慎地后退一步。
宣止尝试去摸它,校花避退,被下位猫抚摸是对它地位的挑衅。
宣止悄咪咪和三花耳语:“校花,我是小白,这是我化形之后的模样。化形你能懂吗?很多动物机缘之下都可以变成人形,猫也可以变成人形。”
宣止徒劳地对三花猫解释说教,他惆怅地叹气,回应它的是一声猫叫,那代表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