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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来了贵客,还真是,连蔓儿暗自抚额,扭过头朝大门外望去。
一辆有些眼熟华贵马车停在连家的大门外,一个衣帽整齐的小厮正扶了一个男子总车上下来。那男子衣衫华美,正是连花儿的夫婿宋海龙。
什么事竟然会让宋海龙亲自来了?
上房里吵闹的声音越发大了,似乎没人听见刚才的喊声,所以自然没人出来迎接。连家这两天因为分家的事情吵闹,邻里都是知道的。连老爷子没有请人来说和或者见证,大家都知道连老爷子爱面子,这是要自家先掰扯清楚,就不好上门。这也是为什么刚才那个报信的人只在大门外叫了一声,却没有进门来报信的缘故。
连蔓儿赶忙走进上房,一掀开东屋的门帘,正看见连守仁和连守义兄弟两个站在地当间,连守仁抓着连守义的前襟,连守义扯着连守仁的衣领子。两个人都是面红耳赤,争吵的不可开交。
“这些年,我们的血肉都喂了你了。你想分了家,拍拍屁股,自己个进城去享福去,你可休想。现在你拿不出钱,你得给我写下字据。”连守义瞪大眼睛朝连守仁吼。
“老二你个无赖的东西,继祖媳妇的东西都让你们给抢走了,你还朝我要钱?我用了家里的钱,我起码考了个秀才回来,这些年我给家里争了面子,拿了钱回来了。你败了一所宅子,填给了外人,你是连家的不肖子孙!”连守仁不甘示弱地反击道。
“今个儿你要是不拿出钱来,咱就县衙公堂上见。”连守义又吼道,“咱把你干的那一件件露脸的事,咱好好说说去。”
“我怕你?我干啥事是没有你的份,你没捞着过好处?到了衙门里。一样的罪过,我没事,我是秀才。你个白丁,几板子就打死了你。”连守仁道。
“再吵吵。再吵吵,你们俩都给我滚,我连家没有你们这样的子孙。”连老爷子坐在炕上,怒吼了一声。
连守仁和连守义稍微打了一个愣怔,也仅仅是一个愣怔,就又撕扯着对方吵骂起来。
“爷、奶,咱家来客人了。”连蔓儿赶忙清了清嗓子。大声地说道,“宋家姐夫来了。”
听到来客人了三个字,连守仁和连守义都没有理会,等听到连蔓儿说来的是宋家姐夫,这两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谁,蔓儿你说是谁来了?”屋里同时有几个人的声音问道。
“是宋家姐夫,现在都进了院子了。”连蔓儿就道。
“你这孩子,你咋现在才说。”连守仁顿时着急起来。
“外面有人给报信。你们吵的声音太大了,没听见吧。”连蔓儿就面无表情地道,“我估摸着。宋家姐夫都听见你们吵架了。”
连蔓儿说完,也不去看众人的表情,就扭身从屋里走了出来。
出了上房,迎面就看见宋海龙带着两个小厮正在慢慢地往上走。说是慢慢的,其实说踱步更合适些。连蔓儿甚至怀疑,宋海龙是听见了上房屋里的吵闹,因此站在院子当间不好进屋,看见她从屋里出来,这才作势往上房走。
“爹,花儿的姑爷来了。人家是体面人,咱这个……”连守仁急切的、压低了的说话声从屋里传出来。
“事都先撂下,不能在客人面前露出啥来。快把炕上、地下都收拾了。”这是连老爷子的声音。
紧接着,屋里就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这是大家伙忙着收拾开了。
也许是听见上房里的吵闹声停止了,宋海龙加大了步伐。
“蔓儿妹子。”宋海龙走上前来。笑吟吟地看着连蔓儿招呼道。
“宋家姐夫好,”连蔓儿略屈膝福了一福,故意朝宋海龙的身后看了一眼,“咋我花儿姐没一起回来?”
“你花儿姐怀着身孕,不方便出门。”宋海龙的目光在连蔓儿的脸上、身上打了一个转,对连蔓儿侧身避开,请他进上房的动作视而不见,又朝连蔓儿走近了一些,笑道,“蔓儿妹子,这宋家姐夫、宋家姐夫的叫,太生分了。蔓儿妹子,不如你叫我海龙哥。我知道,你们乡下这都这么叫。”
连蔓儿不喜宋海龙看她的目光,而且她也不觉得和宋海龙亲近到可以叫他海龙哥。没有血缘关系,而能够让她开口这么叫的男人现在只有两个,一个是王幼恒,一个是吴家兴。
“十里不同俗,宋家姐夫,你屋里请。”连蔓儿说着,就撩起了上房的门帘。
“怎么能让蔓儿妹子做这样的事,你们两个手都断了?”宋海龙站着没动,依旧笑着跟连蔓儿说话,然后又扭头训斥身后的小厮。
“宋家姐夫,来道这,你们是客人,这是我做主人的礼节。”连蔓儿就道。
这个时候,连守仁、连继祖、连守义几个刚收拾妥当,从屋里出来。
“哎呦,海龙啊,你来了!”连守仁堆了满脸的笑,迎了上来,“咋不让人先捎个信,这我该让你继祖哥去接你。”
宋海龙不好再缠着连蔓儿说话,就跟着连守仁几个进了屋。
连蔓儿在门口站了一会,听着里面的寒暄声,一会工夫,赵秀娥、连芽儿、蒋氏抱着妞妞带着连朵儿就从东屋走了出来。宋海龙来了,她们这些年轻的同辈女眷见了礼之后,还是要回避的。
蒋氏从东屋出来,就放下妞妞忙着刷锅烧水。赵秀娥则是慢悠悠地从屋里走出来,到东屋窗前就站下了,也不避忌连蔓儿,侧着耳朵听里面的人说话。
连蔓儿也想过去听听,可是她回来是喂鸡和喂猪的,原本这活计是连枝儿的,但连枝儿手里一件针线活计没法丢开手,所以她才先回来了。
不管有什么事,迟早她是会知道的。
这么想着,连蔓儿就去干活了。
赵秀娥一直站在东屋窗外,脸上阴晴不定。等连蔓儿干完活,打算回屋的时候,就听见上房屋里传出来一阵笑声。
其中有连老爷子的,连守仁、连继祖、连守义的。
是什么事情,让这几个人都能笑的这么开怀那?
连蔓儿进了西厢房,赵秀娥随后就跟了进来。
“秀娥嫂子来了,快坐。”连蔓儿忙道。
赵秀娥也没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炕沿上。
“蔓儿,你猜宋海龙是来干啥的?”赵秀娥问。
“这我咋知道。秀娥嫂子,他是来干啥的?”连蔓儿知道,赵秀娥这么问,就是她知道了答案,所以就顺着她的话说道。
“咱们大伯,这回要发达了。”赵秀娥说道,语气颇有些复杂,一丝酸意无法遮掩。
“这话咋说的?”连蔓儿就问。
“……宋海龙说,给咱大伯捐了个监生,这次就是给送监生的执照和文书来了。”赵秀娥就道。
“哦?”连蔓儿吃了一惊,宋家真的为连守仁捐了一个监生?据她所知,宋家若是走通沈家的门路,又拿的出钱来,捐一个监生还真是没问题。可这捐监生,要走的程序并不少,来来回回地行文,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宋家要拿钱去办这件事,或是先得了准信,不会不通知连守仁。可连守仁却一次都没提起过,提起来也还是莲花儿没成亲之前的老话,说是宋家答应了要替他捐监生。
现在宋海龙却直接送了执照和文书来,不能不说有些突兀。
或许是宋家办事就是这个习惯,想要给连守仁一个惊喜?
“……还说已经将大伯的名字递了上去,排班按序,马上就要有官做了。”赵秀娥接着说道。
不仅捐了监生,而且连做官的事情都有了眉目了,怪不得刚才他们会笑成那样的。连蔓儿恍然大悟。
“……箱子里有钱,还逼着家里掏钱,这才闹的要分家。她们是不是早就得了信儿,知道要发达了,故意设了这么一个套给我们钻,就逼着我们和他们吵,撕破了脸,好甩包袱、撇下我们自己做官享福去?”赵秀娥转着眼珠,自言自语地道。
连蔓儿没有说话。她仔细回想之前几天,见到连守仁、古氏、蒋氏、连继祖等人的情形,觉得赵秀娥说的这个不太可能。不说古氏和蒋氏,就连守仁和连继祖父子而言,他们并不是习性不露于色的那种人。尤其是这样露脸的大喜事,他们想藏,那脸上也是藏不住的。
不过,就在大家都撕破脸,为分家争产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连守仁突然成了监生,还不久就要做官,这还真是,能说是命运在拿连家人开玩笑吗?
不管怎样,这应该是个喜剧吧。
“……她真是走了狗屎运,想压我一头,没门!”赵秀娥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恶狠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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