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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2章鬼怪

姑藏太子府,汉王李破使者宿处。

惊魂未定的范文进不顾太子府护卫劝阻,大晚上的便执意将扈从聚在了一处,吩咐他们不得离开自己身周左右。

此时太子李伯玉正拥着自己宠爱的侍妾,打算快乐一下,精神上挺亢奋,没忘了正事,还在想着将李定安和梁师都的使者都引来府中,自己那个该死的弟弟又会如何的暴跳如雷。

得到禀报时,已经箭在弦上的他不耐烦的将下人打发走了,随口还吩咐,只要他们不离开府中,使者要怎样便怎样。

这会其实他还在暗骂,汉王李定安派来的人半死不活的,远不如梁师都的使者看着顺眼,一旦父皇……等他登上帝位,那么倒是可以和梁师都好好说说,结为盟好,尽可雄踞西北,还怕什么李渊之辈?

说起来太子府并非没有幕僚,在凉国朝中也不是没有友好,可梁硕暴毙让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

梁硕不但的吏部尚书,虽因李轨忌惮,未曾晋为尚书令或者尚书左仆射,可实际上,他就是尚书省中一言九鼎的人物。

和中书侍郎关谨等一道,把持朝政,又兼太子师,为储君宝座之下最牢固的一根支柱,作用更像是当年的高熲,高熲一去,杨勇随之被废。

这样的故事好像正在西凉重演,梁硕自然远不如名臣高熲那么强大,为人处世上和高熲也是截然不同。

梁硕这个人为人端肃,却又足智多谋,无疑是这年头极为宝贵的那种人才,可性情上确实偏于激烈尖锐,敬佩他的人很多,可他的敌人同样遍布朝野内外。

而不论敌友,几乎所有人都怕他,换句话说,梁硕是乱世用重典这个说法的坚定支持者,要是被他看不顺眼了,你倒霉会非常的快。

这样一个人如果能得到李轨的全力支持,放手施为,完全可以让众人俯首听令,不敢有丝毫妄动。

可事实上则是,李轨对梁硕越来越是不满,并对他的才能有所忌惮。

据说梁硕为官清廉,家中用度很是简朴,出行的时候,从人不出十数,仪仗弊旧,内宅之中,妻妾各一,奴仆也少,很有开皇年间的臣下们的风范。

可李轨之前就是大富翁,当了皇帝之后不能说穷奢极欲吧,也不会过于节省,给自己修建宫宇,制作皇帝仪仗,服饰等等,比较铺张。

这位凉国皇帝在和以梁硕为首的旧人们饮酒的时候就常常劝梁硕,咱们都来到这个地步了,坐卧出行,都要有脸面,不能让人说咱们寒酸吧?

于是梁硕就反过来劝皇帝务求节俭,毕竟现在西北吃不上饭的人还有很多,要是皇帝能将这些不必要的铺张浪费节省下来,多少人会因此而活,您的名声也会更上层楼。

一次两次是这样还成,时间长了,结果那还用问吗?玉女台的建造只是个引子,让君臣的矛盾进一步激化而已。

所以便看得出来,以梁硕之性情,不能得到李轨的支持,便无法在朝中做到力压众人,领袖群臣。

而李轨还以当初凉王府长史曹珍任了尚书左仆射,压了梁硕一头,在他两个最得用的旧人心中,扎了一根刺进去。

不得不说,这样的心术,也难怪会是李轨来当皇帝,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话题再转回来,梁硕为太子师,效果确实很惊人,让太子地位稳固的同时,其实也让把很多人赶离了太子李伯玉身边,梁硕一殁,太子一系震惊之下,很多人就此选择了旁观。

没办法,梁硕的光环太耀眼,太子完全被笼罩其中,很难给众人以信心,府中寥寥几个幕僚,都在筹备着梁硕出丧事宜,他们的才能也不足以向太子进言,捋清局面。

更为可悲的是,和弟弟掐的红了眼的太子李伯玉没有意识到,他来到了自他登上太子之位后,最孤立无援的一个时节,还在做着登上皇位的美梦呢。

对于梁硕之死,他可不止表面上那么悲伤沉重,其实隐隐的他有一丝窃喜,他的老师太吓人了,比他的父亲还要严厉……

若非老师死了,他这会肯定在老师面前听训,总结接待外方使者时的得失,不可能搂着美人快活。

嗯,这位太子殿下还真和范文进的评价差不多,师丧之中,父亲又是重病在床,他却还在内宅宣淫,果然不知礼为何物。

而在如此局面之下,还来寻欢作乐,才能上也不用指望。

没心没肺的太子殿下如何如何,此时不论是梁师铭还是范文进,都不会去关心。

范文进有感局面恶劣,令他寒毛直竖之下,收拢了扈从在身边,随即命人去见梁师铭,两个人毕竟一道来到凉州,可能要同患难一次了。

但这完全是范文进一厢情愿的想法,人家梁师铭不敢苟同,他在乱局中看到了一统西北的“契机”。

李轨快要死了,梁硕已经死了,他想的是,这两个人一去,凉国必乱,梁国大军离着西凉不远,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这是……啧啧,如此天赐良机,怎能轻易放过?

西北战乱的既得利益者,从来不怕什么纷乱,他们也喜欢在乱局中来个火中取粟,为此,他们很愿意压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估计就算是李破晓得了此时梁师铭的想法,也要道上一声佩服呢。

于是,范文进得到的回禀是,人家梁师铭喝醉了已经睡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这会已经被弄的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敏感的好像一戳就能跳起来的范文进,在从人的回禀当中嗅出了浓浓的不详气息。

喝醉了?睡了?这会谁还能喝得下,睡得着呢?怕是有了什么其他心思吧?

想到这个,范文进当即道了一声愚蠢,你梁师铭有什么能耐,走了一路谁还看不出来?在凉州这样的虎狼之地,还不愿跟他联手,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混账东西,难怪梁师都不能奈何得了孤立无援的灵州,原来麾下尽多无能之人。

得到回报的范文进鼻子都被气歪了,很想带人去并了梁师铭,把那颗自以为是的脑袋砍下来再说。

实际上,范文进更想领人立即冲出太子府,逃出姑藏城去,他可没有梁师铭那样没来由的信心,情势如此险恶,他可没有半点力挽狂澜的心思,他不是百折不挠的张骞,只是一个不幸被派到这里出使的使者,没有那么强烈的使命感,自然便以保住自己性命为上。

这也正是李破犹豫再三,才派了他来凉国的根本原因,无人可用,只能拿范文进将就一下了。

就在范文进咬牙切齿,想要和扈从们商量一下,怎么才能在变乱来临之前,逃出姑藏的时候,自进了太子府,就不见了踪影的关实又出现了。

范文进大喜,以这人地头蛇的身份,又神出鬼没的好像很有办法的样子,糊弄这人一下,是不是能找到出城的办法呢?

这肯定是病急乱投医的行为,可也不能怪范文进,因为入城之后,好像就碰到这么一个比较靠谱的人。

可关实他是糊弄不了了,因为关实不是一个人来的,他陪着一个中年人来到了范文进的面前,中年人叫刘赟,任职内史令……

好吧,刺激的事情经历的太多,又太过频繁,范文进已经能做到见怪不怪了,他也没那个力气再去震惊什么。

内史令刘赟,范文进听说过这人的名字,同样是李轨起家时的功臣之一,和李轨,梁硕他们都是同乡。

这么看来,其实凉国朝中的核心,其实就是个老乡会,所有管事的都是李轨当年的乡党和友人,在这一点上,很符合农民起义的特征。

只是不管怎么说,李轨这人其实还是很宽容的,没有义军首领们那么暴戾,一旦得势,就拿当年的亲近友好开刀。

可现在梁硕还是死了,于是曾经称呼他李大哥的人们,各个自危,所以说,不管是刘赟还是关谨,甚或是曹珍出现在范文进面前,都不会是什么意外。

“深夜冒昧造访,还请贤弟莫要见怪。”关实稍稍引见,身形健朗,头发却已花白的刘赟便抱拳道了一声罪。

这是个读过书,杀过人的人,这样的人对你称兄道弟,定然不是简单之事,可范文进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文进久闻刘公大名,今日一见,幸何如之?”

厅堂之中,一灯如豆,外间数十个从晋地随行而来的军兵,将房前左右守的严严实实,范文进之所以还想着能侥幸逃出城外,就是因为有这些代州悍卒在。

这里面没一个能给他出出主意什么的,最大的是个营尉,也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可见,李破也没想着让手下的人才来西北“送死”。

可这些出身代州边塞的军卒都是老兵,和当年去长安的五百人又不一样,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争考验,各个悍不畏死,和代州骑军早已融为一体,就算是自己战死在这里,也不会将使者置于不顾的。

换句话说,李破差不多是派了一群死士,跟着范文进一道来了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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