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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节

“我要跟你打听的,是个女人,这个女人二十几年前可能来过你们村,当年只有八岁。”张南故意加重“可能”两字的语气,意指他并不确定。

女人不说话,像在思考什么。

张南补充道:“关键的一点是,当年只有八岁的那个女人,她还怀孕了。”

说完这句,张南仔细观察农妇表情,农妇并未显得如何吃惊,相反异常淡定,仅有些茫然。她的表现,已然明明白白告诉张南,她知道这件事。

“她叫孙玉梅,你认识她,对不对?”张南胸有成竹地问。

“为啥说我认识她呀?我不认识她!”农妇一口否认。

“可能谈不上认识,但你一定知道她的事,她也肯定来过你们村。”

“你凭啥这样说啊?”农妇不服气地问。

“对啊,兄弟,凭啥啊?”李光明也不理解。

“很简单,正常人听到这种事,要么不相信,要么非常惊讶,你却一点都没有反驳我,足以说明你确信这件事的存在。”张南答道。

农妇有些受不了张南文绉绉的说话语气,不耐烦地说:“是是是,我知道,不就玉梅的事么,这地方谁不知道啊!怎么啦?”

“哦,知道最好,我们正想跟人打听她的事。”张南扬起笑容。

“我凭啥告诉你啊?”农妇一脸正经地问。

张南愣住了,不知该怎么接话。

这时,老贾站前一步问:“结婚了吧?孩子多大了?”

“啥结婚呀!我都四个孩子的妈了。”农妇笑道。

老贾爽快地从皮夹子里掏出两张百元纸币,递给农妇说:“拿去吧,给孩子买点吃的。”

农妇一把接过钱,笑嘻嘻说:“谢谢老板!”态度顿时好转不少。

“现在肯把孙玉梅的事说给我们听了吧?”李光明问。

“哎哟,其实也没啥,这边人人都知道,你们真不值当花这么些钱。”农妇嘴上这样说,一边却把钱迅速塞进口袋。

“我们从孙玉梅被长寿村的人驱逐出村开始说起吧,按照我们的推测,当年八岁,并怀着孕的孙玉梅,应该是来到你们村了,对不对?”张南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问。

“其实也不能说她被逐出村,玉梅说是她自己出来的。”农妇回道。

“她自己说的?那她为什么离开长寿村的原因,她也跟你们说了?”

“对啊……好像……我记得……她说是古方那边的人看不惯她,应该是这样吧!”

张南眉头一皱,问:“你们这里有聋哑人的专家吗?”

“啊?啥意思?”农妇愣住了。

“孙玉梅从小就是聋哑人,试问她是如何跟你们交流的?”

“哦,这个么……哎哟,好多也是我们自己瞎猜的呗!真是……”农妇透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你注意一下……”张南摇了摇头,“可能我这人比较死板,总之我对你们瞎猜的事没有兴趣,我要知道的是确定的,切实发生过的事,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行行行,真是的,怕了你了!”农妇甩甩手。

“那除了刚才你们瞎猜的部分,长寿村的人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孙玉梅的情况?”

“没有。我们两村的人,很少来往的,再说这种不光彩的事,哪会到处乱说啊!那时候我们只知道玉梅的名字,还有她住过长寿村,因为有次我们村一个人去古方的时候看见过她,稍微问了几句。”

张南心想也是,又问:“也就是说,你们对孙玉梅为什么怀孕的事,完全不知情?”

“真是的……这怀孕有啥知不知情的呀,不就被男人搞大肚子喽!”农妇说话突然很大声。

“我懂了,那我们继续吧。说说孙玉梅到你们村以后发生的事。”

农妇沉默了会,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就问:“你们是谁啊,干嘛关心她的事?”

张南心想:这女人也真有点后知后觉。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时,老贾帮说:“这个跟你没关系,你只管说事。”

“哦……哦……”农妇连“哦”了几声,不再多问,“玉梅那个姑娘吧,人倒是也没啥,就感觉有点邪性,再加上她年纪这么小就大着肚子,我们村的人都怕她。那一年,我们的老村书记还在,他说这孩子来历不明的,又不会说话,不能管,我们也考虑过报警,但不知道谁说了句警察不管这事。后来……玉梅就一个人住在山顶的那间老屋,住上了那么一阵。”

“山顶的老屋?”张南重复一遍。

“对啊!哦,我们这座山靠近山顶的地方有间老屋,很早以前留下来的了,没人住,因为当时没有一家敢收留玉梅,玉梅只好住在那了。”

“她住了多久,住到什么时候?”

“好像……大概……住到孩子几个月大吧,后来不知道跑哪去了。”

“孩子?”张南一惊,急问:“你的意思,孙玉梅是在这里临盆的?你们见着那孩子了吗?”

“见着了呀!怎么没见着?玉梅生完孩子后,还经常抱孩子在村里溜达呢,这棵大树底下她也来过,那天我记得太阳好,她抱孩子在树底下坐了一天。”

张南想象那幅诡异的画面,一个八岁大的姑娘,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树下。他呆呆愣愣地环视一遍四周,继续问:“她是在哪里生孩子的,谁给她接生的?”

农妇挠了挠手,漫不经心地回答:“哎呦……这我可有点想不起来了,在哪生的呢……”

“这事儿很重要,你一定要想起来。”老贾催道。

“哦,对!我想起来了!就在山顶那间老屋,她自个生的!”农妇微微有些激动。

“没人给她接生?”张南疑惑。

“没人啊!我不都说了么,那时候没人敢帮她,老村书记都下命令了。”

李光明冷不防来了句:“你们那村书记也真够混蛋的,这不等于见死不救吗?”

“我们也没办法呀!不过玉梅福大命大,倒也没啥事,刚生完孩子就在外边溜达了。”农妇说。

“你确定没有人帮她接生,她又是自己独自一人在那间山顶老屋生下孩子的?”张南强调问。

“对啊,真是的……”

“为什么你那么确定?”

“我说是就是啊,哪有为什么!”

“这叫什么话,你解释清楚!”老贾忍不住说。

“哎呦……是这样,玉梅生孩子的时候,虽说没人敢帮她,但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帮啊!陈嫂就给过她一些东西,那天我正好在陈嫂家,所以记的清楚。”

“陈嫂是谁,她给过孙玉梅什么东西?”张南问。

“陈嫂也是我们村的。给过孙玉梅啥东西么……哟……这我又得好好想想……那天吧,我在陈嫂家,两个人正说话呢……玉梅挺着个大肚子,突然就跑来了……我们问她要干啥,她不说话……不对,她本来就不会说话……”

农妇稍停一下,接着说:“然后吧,她给我们做了做动作,我跟陈嫂就明白,她是找我们要些东西。”

“要什么东西?”张南问。

“这谁知道呀!她不会说话,又听不见我们说什么,不过应该是孩子的东西吧,因为她那时候肚子大得狠,就快要生了。”

“最后陈嫂给了她什么?”

“不是陈嫂给的,是她自己挑的。我和陈嫂只把她领进房,让她自己看需要什么。陈嫂的儿子女儿跟我差不多大,那年都是十几岁,所以家里有些小孩穿的衣服裤子,都是以前她儿子女儿留下的,玉梅随便拿了几件,哦……对,我记得玉梅还拿了几件大孩子穿的衣服裤子,就是那年的陈嫂儿子女儿才穿的,当时我觉得玉梅这孩子想的也真远,十几年后的东西,现在居然开始准备起来了。”

张南心头泛起涟漪,喃喃道:“拿了……十几岁的大孩子,不对,应该叫少年,穿的衣服?”

“对啊!”

“陈嫂的儿子和女儿,当时人长得多高?”

“嘿!你还别说,他俩个子长得挺快的,十几岁的时候,已经跟现在我们这些成年人差不多了。你想呀,陈嫂就要一米七的个,陈嫂的老公更高了。”

“那怪了,听你这样说,陈嫂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俩孩子的衣服孙玉梅都拿了吗?”老贾忍不住问。

“是啊!这有啥稀奇的,玉梅当时还没生,她哪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干脆都拿了呗!”

“这倒也是。”老贾点点头。

“除了衣物,她还找陈嫂拿了什么?”张南问。

“还有啊……就是一些被褥,粗布之类的吧,哦,对了,她还拿了陈嫂家的两只米缸。”

“米缸?多大的米缸?”

“不大,很小的两只米缸,派不上啥用场。后来生完孩子,她又把那两只小米缸还给陈嫂了,到今天都还在陈嫂家里摆着呢。”

“哦,是么?那你赶紧带我们去看看吧,陈嫂家远么?”老贾说道。

“不远,就在附近。行,你们跟我走吧。”

由农妇带路,一群人沿山路前行,走到一座破屋门前。只见一个老妇正坐在窗边织衣。

“这是陈嫂。”农妇指指说。

农妇立即说明来意,陈嫂倒表现得相当客气,直接领他们进屋。进屋后,张南一眼望见墙角处确实有两只已经褪了色的圆形米缸。

“这两只小米缸,就是那年玉梅跟我借的。”陈嫂说。

张南点了下头,仔仔细细地观察两只米缸,他忽然意识到两只米缸的大小,正好可以放下婴儿。

可他同时起了疑惑,心想:为什么孙玉梅要拿两只米缸呢?

走出陈嫂家,张南发现阳光已不如先前那么猛烈,再过会太阳就落山了。他站在陈嫂家门前,沉思了好久,在此期间,农妇跟他们告别,说有事的话再去原来的地方找她。

“怎么样,阿南,有思路吗?”老贾问。

老贾问话的同时,李光明正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的石阶上休息,显得很无聊。

“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张南深叹口气说。

“哪里不明白?”

“孙玉梅为什么拿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衣服,为什么连大孩子的衣服都要,又为什么拿了两只小米缸!”

“那女人刚不说了么,孙玉梅尽管怀了孕,但她不知道生下来的是男是女,准备齐全总归没错,这种事挺常见的。”老贾回道。

“对!”一旁的李光明也插话道,“医院这玩意验的不准,准备男孩女孩两套衣服也正常。”

“不!”张南直接否定,“一般情况是这样,但孙玉梅不同,她是于之言指定的人选,换句话说,她是于之言用来转世的道具,她的人格早就被侵蚀了,所以她一定知道生下来的人会是于之言,而于之言是男的。”

“是么?那怎么说……”老贾迷茫了。

“可她又的的确确准备了两套孩子用的东西,包括衣物,以及放孩子用的小米缸……”

说着说着,张南脑中犹如一道闪电劈过,突然想起黄婆跟他们分别时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我给你们说,我这个鱼缸挺怪,以前养过一条鱼,结果不知怎么的,有天变成了两条,一条鱼变成两条鱼!更奇怪的,是后来那两条鱼……全游出了鱼缸,不知道游去了哪里!”

“两条鱼……两条鱼……不是一条鱼……是两条鱼!一条鱼变成了两条……”张南仿佛着魔似的,重复说这句话。慢慢的,一个猜想在他脑中逐渐形成,并且越来越坚固。

“我懂了!”张南眉头紧锁,望向老贾,“转世的于之言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啥叫两个人呀?”李光明感觉听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