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今天的打扮有点奇怪。
她昨天的头发还是乌黑乌黑的,今天就成了一头蓝。
而且,头发也从肩颈处长到了半臂。
许恙仔细看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假发。
陈曦戴了个夸张的大墨镜,她脸本来就小,那墨镜一戴上,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她身上的衣服也很奇怪,因为颜色太多,显得非常花哨。
许恙路遇过陈曦很多次,她的衣着一向普通,是路上最常见的打扮,虽然她穿起来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
但陈曦今天这身极为扎眼,像是扎进了一个混了所有颜色的大染缸,提拎出来之后便有了万千色泽。
许恙觉得自己心头微微梗住了点什么。他向陈曦确认:“还有两个人。”
“嗯,”陈曦没看她,伸脖子透过挡风玻璃朝前看,“我猜应该是两个人。”
七点十二分。
李南将车停在了离北湖小学百米之外的路口。
她上学放学接送李怡,一直都是在这个路口。
北湖小学所在的这条街,有两个幼儿园,一个小学并一个中学,早上开进去简直是死路一条,不堵个天荒地老根本出不来。
李南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可能把车开进去耗。
李怡一向懂事,在这里上下了几年也都没什么问题。
下车前,李南忍不住叮嘱:“好好学习,别净想着些别的事情。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只考虑学习!”
李怡看了李南一眼,没有应声,转头就走了。
跟许恙并排坐着的陈曦抬手指向一个扎着双马尾,沉默背着小书包而来的小小身影。陈曦对许恙说:“看到那个小屁孩了吗?我今天要捡她做干女儿。”
百无聊赖中听了一耳朵的司机:???
后座这姑娘不止穿着看起来有点毛病,说起话来更显得精神不正常。
许恙也没听明白陈曦的意思,然而陈曦也没给他问问题的机会。陈曦拉开车门走出去了。
陈曦抱臂向前走,抱臂与李怡擦身而过,然后抱臂转身,与没有认出她来的李怡走在了一起。
因为旁边的人越挨越近,李怡本能的往旁边缩了缩,并皱眉斜眼挑了旁边一直在挤她的那个女人一眼。
那女的突然伸手搂住了李怡的肩膀:“嗨!李怡小朋友,好久不见。”
李怡认出了摘下墨镜的女人,她眉头微微皱起,又很小心的被她自己抚了平。
然后,她礼貌道:“姐姐好。”
陈曦重新戴上墨镜,笑容郎朗:“今天别叫姐姐了,叫干妈吧!”
李怡:???
她妈妈带的这人,确实有点毛病。
许恙看陈曦搂住了小女孩的肩,小女孩应该企图逃跑,但在转身前的瞬间又认出了陈曦。
确实是认识的。
所以,另外一个呢?
陈曦跟小女孩说了些什么,小女孩原本鼓瞪的大眼睛慢慢柔和下来,然后,小女孩打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小女孩转头重新往她下车的那个路口走,而陈曦独自一人悠悠闲闲的走到了许恙的车前。
她在车窗外矮身屈膝,向许恙做了个放低车窗的动作。
许恙不知道陈曦为什么不进来,但他还是按照陈曦的要求放低了车窗。
许恙倾身,将陈曦那侧的车窗按下来。
陈曦摘下墨镜,笑眯眯趴在车窗上,她对许恙道:“能让你的保镖们都下车吗?我想狐假虎威一下。”
在后头四辆车里挤了半天的保镖们都下车了,一字排开,总共十六个。
能被许意选来做许恙保镖的,那一定都是精挑细选的。
穿上黑西装模样很飒,站直不动都虎虎生风。
陈曦笑。
真是狐假虎威的绝好背景板。
陈曦检阅保镖的时候,李怡拉着个又瘦又小的小姑娘走了来。
李怡向陈曦介绍:“我好朋友,吴默。”
而后,她向吴默介绍:“这是陈曦姐姐,但现在暂时是我干妈。”
许恙下车的时候,刚好听见李怡的这句介绍。
他不大懂,什么时候亲缘关系还能出现“暂时”的情况。但他不懂的东西太多了,他习惯性的不给人添麻烦,习惯性的保持了沉默。
看到许恙从车里出来,陈曦赶紧跑过去:“你怎么出来了?”
许恙说:“都出来了,我也出来。”
陈曦看看在外头站成一排的许氏保镖们,又看看许恙。
一个人坐在车里会寂寞吗?
陈曦说:“那好吧。”
但等会儿场面肯定不太好看,为避免被人偷拍露脸,陈曦问保镖们要了副墨镜给许恙带上。
借来的墨镜不太好看,陈曦把墨镜从许恙脸上摘下来,给他戴上了自己的。
许恙带上她的这副就好看多了。
陈曦对许恙笑哈哈:“你挺像黑帮老大。”
许恙真诚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黑帮老大,这是一个褒义词还是贬义词。”
“哈哈,”陈曦回答他,“本来应该不算是个好词的,但我一用,它就变褒义了。”
李怡和她小姐妹对视了一眼:感觉这大人不正常。
但也对。
正常的大人不会想出这么馊的主意。
七点四十。
北湖小学的早自习时间。
校门半闭,接下来都算是迟到的人。
爱在学校搞事的,基本都不大爱学习。
他们今天要蹲的,正是北湖小学里不爱学习的佼佼者。
李怡带着吴默以及两个面色最凶煞身材最魁梧的保镖,去对面那条街堵人了。
陈曦看了看戴着幅墨镜冷峻气场陡然上升了几个档的许恙:“你待会儿不要说话,你就看着他们,盯着他们看。”
许恙点头:“好。”
八点,北湖小学校门紧闭,只留了个警卫室的小口子。
陈曦拿手肘捅捅许恙,指指对面示意他看。
李怡堵住了五个大高个女孩。
李怡的身后,站了个一看就很凶的保镖。她堵不住,那保镖也能把几个人给拎住。
但好在,小孩还小,不用特别使用暴力。
五个大高个女孩停下了脚步,脸色都不太好。
接着,她们顺着李怡手指的方向朝陈曦望了过来,隔着一条街,陈曦懒懒的带着浓浓威胁气息的向那五个女孩轻佻挥手。
不管本身情不情愿,五个女孩都过了来。
陈曦没有摘下墨镜,素面朝天的脸上,唇轻轻的扬。
她抱手在胸,轻轻的在五个女孩跟前踱步,她道:“我干女儿这个人吧,不太喜欢告状,所以我现在特别生气。”
陈曦抚抚中间的那个女孩的浏海,动作轻柔但充满威胁。
这女孩一看就知道,是五个人里领头的那个。
女孩们也就大概四五年级的样子,年龄不大,欺负同龄人或者比她更小的游刃有余,但对着声势浩大而来的一看就不好惹的成年人,已经开始微微的颤。
“听说,你挺照顾李怡的,嗯?”陈曦抚着她浏海的手缓缓向后,突然拽住女孩的马尾,将她拽得一抖。
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大人们,总是理所应当的觉得,如果你不去惹事,就一定不会有人惹你。
他们总认为,这世间事事都存在因果,只要你做好自己,就一定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如果你过的不好,你的身上肯定有某些问题。
但事实上,这世界确实存在着天然的不投缘,以及没有任何道理的目标就是你的欺凌。
陈曦不愿意也觉得没有必要在弱者身上找那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道理。
事实上,弱者们确实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也确实得到了绝大多数同伴熟视无睹般的忽略。
企图抽丝剥茧的从弱者身上找出被欺凌的道理和原因,无异于将被害有罪的论调强加于人,将弱者再伤害一次。
陈曦突然的发作,惊到了吴默。
吴默悄悄的往李怡的方向挪了挪,李怡牵住她的手,握了握。
被陈曦抓住马尾的女孩舌头有点哆嗦:“我……我们从……从来没有想要找李怡的麻烦。”
陈曦回头,看了李怡一眼。
李怡点头:“但他们欺负我的朋友。”
这些人的矛头从来都是怯懦瘦小的吴默,每一次李怡挺身而出之后,事态就会变得严重。她们人多,众口一词,脏水就被统统泼到了李怡的身上。
他们没有想要找李怡的麻烦,但李怡给他们带来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