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墨心中起了疑惑,但并未当着宋锦的面,亲自问出来。
待吃过羊汤锅之后,连墨又带着宋锦,去吃了其他好吃的。
连墨的手,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宋锦,紧紧抓着宋锦的手,说什么都不愿意放。
宋锦拉着连墨的手,也是一刻也不曾放下。
她突然发现,这一种感觉,当真是很奇妙。
虽说她的脑海里,存着原主同连墨那些个美好的记忆。
但这一次,却是不一样。
她感觉自己心中,对那连墨,已经起了一点意思。
明明她的真实年龄已经三十多了,但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会对身旁这一个小屁孩,起了好感。
难不成她的心里,已经喜欢上连墨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
宋锦在心底里,马上否决了自己。
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前世已经过去,今生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锦儿,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娶你回家的。不管有没有人同意,我都一定要娶了你回去的!”
连墨突然停了下来,对着身边的宋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宋锦心里,只觉得意外。
没过半晌,宋锦的小脸,当即就红了一半。
“连二公子,这样的话,你以后还是少说几句。万一被旁人听见了,可是不好的。”
连墨亲自送着宋锦回了宋家。
到了宋家的巷子口,连墨就让宋锦下车了。
为了避免让宋府的人瞧见,避嫌,只能先让锦儿自己回去了。
“芙蕖,照顾好你家姑娘,若是你干的好,少不了你的赏的。”
连墨说着,亲自掏出来一锭银子,递给了宋锦身旁跟着的芙蕖。
芙蕖接过银子,马上就送着宋锦进了府里。
“姑娘,那连二公子,当真是个阔绰的人物。当初陈家公子喜欢姑娘,都不曾有他那么阔绰。一出手,就是给了奴婢二十两的银子。”
看着接过银子,笑得合不拢嘴的芙蕖,宋锦面上,也笑了起来。
“你瞧你,不过是锭银子,就把你收买了。若是一人给了你一百两银子,岂不是要把你家姑娘给卖了?”
“怎么会?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家姑娘,至少价值一万两银子,一百两银子,最多够买我家姑娘的一根头发丝。”芙蕖看着身旁的姑娘,就打趣道。
“姑娘,我看着这连二公子,也是个好的。比起当初喜欢姑娘,一心追求姑娘的陈二公子,不知要好上多少。虽说那陈二公子,也是真心喜欢姑娘,但是那陈二公子,行为太过于偏激了。”
“也难怪姑娘不喜欢,不接受他了,若是换做我,我也是不喜欢,不接受他的。”
“你个把不住门的小丫头,什么时候竟然也喜欢嚼起旁人来的舌根了?就算那陈公子再如何不是,你也不应该这么说他才是。”
宋锦说着,狠狠戳了戳芙蕖的小脑袋。
“姑娘,奴婢说的是实话!天大的实话!”芙蕖又喊了句。
听着芙蕖这么说,宋锦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芙蕖这小丫头,当真是嘴贫。
她之所以不喜欢不接受陈锦然,也并非都是因为陈锦然对她的追求,太过疯狂。
至少还有旁的原因。
回了府里,宋锦刚刚洗漱一番,又换了衣裳,宋老夫人那边,就专程遣了马婆子过来,请她过去。
“姑娘,大姑娘回府来了,现如今在松鹤斋里,陪着老夫人说着话,老夫人想要请了姑娘过去,陪着大姑娘一起说说话。”
大姐姐又回来了?
难怪她方才进门的时候,就瞧见了宫里出来的车驾,摆在了隔壁的巷道里。
几个锦衣卫,正守在马车外头。
跟着马婆子来到了松鹤斋,只见松鹤斋的院外,站了一排伺候的宫女。
宋锦细细看过一眼,都是她前些日子入宫,在大姐姐身边看见的,那群伺候大姐姐的宫女。
“姑娘在院外稍等片刻,待老奴进去禀了老夫人和大姑娘,再出来带姑娘进去。”
宋锦点了点头,马婆子就进了屋里。
片刻之后,马婆子就出来了。
“姑娘,老夫人遣了老奴,带姑娘进去。”
马婆子笑着说道。
宋锦跟着马婆子进了屋里,屋里只见宋老夫人和宋芸,已经坐在屋里,等着她进来了。
“没成想,锦儿在家里的这几日,倒是变得越发规矩起来了。起先母亲还在担心,说锦儿的性子,就像一个屁孩子一样,只怕教不好。如今这么一瞧,我倒是不曾觉得,锦儿的性子,像个皮孩子了,倒是越发的沉静内敛了。”
宋芸穿了身她穿惯了的淡蓝色镶嵌珍珠花边的宫装,戴着顶嫌弃的珍珠宫花的宫帽,看了眼进来的宋锦,就笑着对身旁的宋老夫人道。
宋芸还没说这话之前,宋老夫人并不觉得锦儿已经有了变化。
听了宋芸这么说后,宋老夫人才发现,原来锦儿真的有了变化。
“锦儿,过来!坐到你大姐姐和祖母身边来,让祖母好好瞧瞧你!”
宋锦点了点头,就坐到了宋芸和宋老夫人二人的中间。
听着宋芸方才那些话,宋老夫人这回,才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了宋锦一番。
……
见宋锦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模样,徐慧也不愿意同宋锦过多的解释,只是道。
“宋二姑娘,不管你相信与否,连墨哥哥,就是重生之人。他上一世负了你,失去你之后,他后悔莫及,没过几年,也跟着死了。他重活这一世,就是来找你再续前缘的。”
徐慧说的一本正经,不像说编了故事,特地来骗她的。
听着徐慧这些话,宋锦在心中,暗自思量了一番。
这世间,连穿越这样破天荒的事情都有,更别提由重生这样的稀罕事了。
不过要知道连墨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那重生之人,只需要找来连墨,好好问一问他就知道了。
“既然你说连二公子是重生之人,可有什么证据?若是你能够找出来证据,那我就姑且相信你这一回!”
听着宋锦这么说,徐慧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连墨哥哥都是重生之人。若是你没有好好珍惜连墨哥哥,负了连墨哥哥,我一定会就这样饶了你的。”
徐慧说着,由贴身伺候的丫鬟搀着,就站起身来。
待徐慧站起身的时候,宋锦才发现,原来徐慧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看模样,显然已经是有了身孕。
“徐慧姑娘,你明明已经嫁给了连家三公子,为何还要这样肖想着那连家二公子呢?既然你心中一心一意想着的是那连家二公子,当初为何不和家里据理力争,不嫁给连家三公子呢?”
宋锦实在是不解徐慧当初那么做的原因,多嘴问了她一句。
“宋二姑娘,我可不是你,有着爹娘祖母兄弟的疼爱,我只有我自己。虽说我娘疼我,但我娘有四五个孩子,她哪里疼得过来?”
“再说了,能够嫁去连家,能够天天看着连墨哥哥在我身边,我心底里,也是高兴的。头一回这么高兴!”
徐慧说着说着,面上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宋锦也看出来了,徐慧方才,是真的高兴。
待徐慧走后,宋锦就带着芙蕖,出了府,去了四平街。
她还记得,自己同连墨碰面最多的地方,就是在这四平街。
也不知道连墨到底是刻意让她们二人在这里见面,还是故意把她引过来这里见面的。
宋锦去了四平街,先去了绸缎庄,见了绸缎庄里的李管事。
“姑娘今日怎么想着过来四平街了?是不是夫人这些日子把姑娘一直拘在府里,把姑娘给憋闷了。”
李管事亲自沏好茶水,给宋锦端了过来。
宋锦今日不是过来喝茶水的,她今日过来,是有事情想要找李管事,单独商量的。
李管事也看到了宋锦面上的不高兴,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小厮,坐到了宋锦身旁。
“姑娘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叮嘱小人的?”李管事开口问道。
“你可算是猜对了,我今日过来,的确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的。我想要请你帮我,帮我找一个人。”
“姑娘但说无妨,到底要找什么人,小人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姑娘找到那个人的。”
李管事这么说,宋锦就放心了。
“我想要找的那个人,就是连太师府上的二公子,连墨。听说他失踪了,我心里头担心他,就准备请你,帮着我,找找那个人。”
李管事也懂了宋锦心中的意思。
“姑娘说的,我知道了。只是这京师人海茫茫,小人到底要去哪里找那个人呀?”
李管事说着话,屋外就有小厮走了进来,把茶点搁在了宋锦身旁的高几上。
都什么时候了,她哪里有什么心思,吃什么茶点?
“把这些茶点都撤下去吧!今日我过来,没有兴趣吃茶点的。”
宋锦说着,抬起头,只见前来给她送茶点的小厮,正是乔装打扮过的连墨。
宋锦心中一紧,朝着李管事挥了挥手。
“李管事,你先下去,这个小厮留下来,我有几句话想要同她说。”
芙蕖懂了宋锦的意思,亲自送着李管事出去后,自己也守到了门口。
“连墨,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就知道,你能够一眼把我看出来的。锦儿,你为什么想要找我?”
连墨坐在宋锦身旁,目光温柔地看着身旁的宋锦。
宋锦也不瞒他,直接道。
“我听徐慧说,你失踪了,就想要出来找找你。徐慧说你是重生之人,重活这一世,就是为了来和我续,上辈子的缘分的。”
虽说他失踪这件事,是他亲自叮嘱徐慧,一定要告诉宋锦的。
这么做虽说有些欺瞒了锦儿,但锦儿至少也来找他不是?
只要锦儿能够出来找他,这就是最好的了。
“锦儿,我知道你的心里面,还是心心念念记挂着我的。”
连墨说着,伸出一只手,紧紧拉着的宋锦的手。
宋锦今日也没有抽回,而是任由连墨,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这些日子里,她隐隐在原主那些个破碎的记忆中,发现了她和连墨的记忆。
在原主的记忆里,连墨对于她来说,是那么的美好。
连墨是个会给人处处制造惊喜的人。
见宋锦不说话,凝神思索了片刻,连墨以为宋锦想起来以前那些个记忆。
“锦儿,你想起来了没有?我们以前的那些记忆?”
宋锦面上笑了笑,摇了摇头,就道。
“不曾!以前那些记忆,没了就没了,不知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创造美好的记忆?”
宋锦之所以会说这些话。也算是全了原主心中,对连墨的爱慕了。
似乎对于原主而言,连墨于她,当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
陈锦然一心一意爱慕与她,却被她拒绝了。
原因是她的心底里,对陈锦然一点感觉也无。
但当面对连墨的时候,她的心底里,对连墨已经有了感觉。
见宋锦这么说,连墨面上,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惊喜,锦儿这是接受她了吗?
“锦儿,我答应你,我会陪着你,一起创造更美好的记忆的。”
如此也好,终于能够报答原主。
借用原主身体,活的这些日子了。
出了绸缎庄之后,连墨带着宋锦,去吃了羊汤锅。
四平街这些日子里,又新开了一家羊肉馆。
味道是宋锦以前没吃过的,所以连墨带着宋锦,特地去尝尝鲜。
连墨叫来了一锅最贵的羊汤锅,给宋锦放好了蘸水。
“锦儿,你快些尝尝,是不是你喜欢吃的?”
宋锦“嗯”了一声,就尝起了连墨特地为她调的蘸水。
明明在他的印象里,锦儿是个不喜欢吃辣椒的。
方才他一不小心,多给锦儿放了半勺辣椒。
若是换作往常,锦儿已经辣得不行了。
如今怎么竟吃的津津有味?
夜,漆黑无比。
一声一声的蝉鸣,使这漆黑的夜晚,越加悠长。
这是她到了裕王府,被捆到后院柴房的第三天。
前来看她的,仍旧是送饭的瞎眼婆子,和裕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夏荷。
今夜,似乎多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夏荷姑娘,王爷说了,安家这姑娘身上,可是藏着异宝之人。轻易打骂不得,也饿不得。”
“若是饿坏了身子,安家姑娘不说出那异宝藏在哪里,只怕你我,都难以向王爷交代。”
“她一个傻子,能有什么异宝?王妃娘娘可怜她,这些日子嘱咐我,每日三次过来看她!”
“这位安家姑娘,可是朝中第一大奸臣之女,如今那奸臣被陛下赐了三尺白绫,死了。这安家姑娘,也就落到我们裕王府手上了。”
长脸小厮看着躺在一堆茅草之上,奄奄一息的安清荣,心里有些痒痒的。
这样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若是就这样没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若是能落到他手上,由他亲自处置,那可就太好了。
他长这么大,还不曾碰过女人,还没有尝过,这女人是什么滋味的。
夏荷看见小厮一脸色咪咪的模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躺在茅草堆之上的安家姑娘,赶忙拉住了他。
“裕王妃交代下来了,安家姑娘知道那异宝藏在何处!那可是件能够穿梭时空,回到过去的宝贝。”
“如今还没有问出那宝贝在哪里,安家姑娘的身子,你是碰不得的。若是你敢违背裕王妃的命令,碰了安家姑娘,仔细你的手!”
夏荷教训了那小厮几句。
一男一女的声音,不断在安清荣的耳畔徘徊。
她试图睁开眼,看看眼前到底是什么人在说话,可她无论用多大力气,都睁不开眼。
浑身上下只觉被灌了铅一样,重得抬不起来。
除却了浑身上下酸疼不止,她的五脏六腑,感觉像是受了重击一样,每喘一口气,胸口都会疼上一阵。
她是大陈朝第一奸臣之女。
她的爹爹,是大陈朝第一首辅,把控内阁数十年,架空了陛下,诛杀了不少不服从管理之人。其中也不乏忠义耿直之辈。
从出生起,她就被很多人恨得牙痒痒。
有不少人在背后骂她,诅咒她,说她是奸臣之女,本就该死。
她是奸臣之女,哪有如何?
是奸臣之女,就该受到别人的谩骂和侮辱吗?
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从肺腑传来,使她的神志,越发清醒。
从前的记忆,像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中不断浮现闪过。
先帝重病,爹爹临危受命,辅佐当今陛下登基。
太后担心主少国疑,以母后皇太后的身份,让爹爹做上了内阁首辅,从此把控大陈朝政三十年。
直至太后驾崩,陛下临朝,在三十年,她们安家在大陈,算的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过陛下亲政,第一件事便是撤除了爹爹内阁首辅之职,以谋逆罪名,将爹爹打入天牢。
爹爹进了天牢,安家在大陈,从此也就失了势。
似乎是注意到了安清荣已经清醒过来,先前站在草堆旁说话的一男一女,朝着安清荣越靠越近。
“王妃娘娘得了宫里陛下的密令,已经给了安家姑娘下了鹤顶红了,不消多久,安家姑娘便会毒发生亡。”
“既如此,趁着她还没有死的时候,好叫我快活快活!小爷活这么大,还没碰过像这样细皮嫩肉的姑娘。”
“我呸!就你还小爷!你一个在王爷身边伺候笔墨的小厮,也配称小爷?”
“王妃娘娘说了,就算咱们得不到异宝,也不能让其他人得到异宝。”
“那瞎眼婆子已经在安家姑娘的饭里下了鹤顶红了,不消多久,也该毒发而亡了。”
夏荷说着话,那小厮就不断往夏荷这边凑过来。
“我的好姐姐,既然你瞧她可怜,好姐姐不妨替了她,我们两个好快活快活!”
小厮望着夏荷,面上笑得无比下流。
紧接着,就听见了小厮惨叫一声。
夏荷一脚,踢在了小厮的要紧之处。
“给老娘滚!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敢来肖想老娘?”
“信不信老娘今个儿就废了你!叫你做不成男人!”
听见男子的惨叫,安清荣用尽了全身上下仅存的力气,拼命睁开了眼。
屋里的光线很暗,暗得她瞧不清眼前的二人,到底是什么人?
自己这又是在哪里?
不过方才她听到女子说起了裕王妃,她是得了裕王妃的吩咐,前来看着她死的。
照她这么说,她如今是身在裕王府了。
裕王是陛下的长子,也是陛下唯一的儿子,早早就立了太子。
裕王妃李氏,是阿娘的闺中密友。
那日爹爹入狱,她随着阿娘来求裕王妃,请裕王妃帮爹爹在陛下面前说说情。
结果她们刚到了裕王府,司礼监那帮阉狗就来了,不仅抓走了阿娘,还拿走了他们安家祖传的异宝。
那是一个木盒。
上头雕刻了星盘和八卦,阿娘同她说,这个木盒具有穿梭时空,回到过去的能力。
叮嘱她要好好守护这异宝。
那日司礼监的阉狗,从阿娘身上搜到的,不过是个仿制品。
真正的异宝,如今就在她身上。
裕王府的人精明了一辈子,殊不知,他们想要找的异宝,如今就在她的身上。
他们还叫自己带着她们回安府去找,真是可笑,可笑呀!
想到这里,安清荣趁着面前的一男一女没注意,摸到了藏在怀里的那木盒。
这异宝,需要用安家人的鲜血,才能开启,开启异宝之后,才具有穿梭时空,回到过去的能力。
若是老天爷能开眼,让她回到过去,让她改变安家人的命运,无论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愿意去做!
忽然,男子“咦”了一声,方才他看见原先还半死不活的安清荣,竟然睁开眼了,正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你这小蹄子,命倒是挺硬的!吃了鹤顶红,挨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见你死去。”
就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安清荣的脸的时候,先前还倒在草堆之上,奄奄一息的安清荣,突然得了力气,从草堆上站了起来。
一把抓住了方才那男子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一折。
只听见男子发出来一声惨叫,身体快速地弯曲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安清荣运起残存在身体之内仅剩的真气,以手化掌,一下子劈在了那男子的咽喉处。
若是换作往常,她没有中那鹤顶红之毒,运起真气,想要杀掉那男子,对她来说,绰绰有余。
但是如今她中了鹤顶红之毒,体内大半的真气,都用来抵御鹤顶红的剧毒了。
如今她能够运起的真气,只有微乎其微的一部分。
用完这微乎其微的真气,安清荣身上的力气,总算是消耗殆尽了。
她再也站不起来了。
“不要命的东西,信不信老子这就了解了你,让你下去,和你父母团聚去!”
男子说着,掏出来了先前一直藏在袖里的匕首。
趁安清荣没注意,猛地就扎进了安清荣的腹部。
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渗出来,安清荣渐渐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她又听见了那一男一女的声音。
女的似乎是在斥责那男的。
“你这是做什么?王妃娘娘想要在鹤顶红毒发之前,问出那异宝到底被她藏去哪里了?你如今这样杀了她,咱们还怎么向王妃娘娘交代?”
“夏荷姑娘,我不杀她,难不成要看着她杀了你我二人吗?”“左右王妃娘娘还是想让她死的,被我一刀捅死,和中了鹤顶红而死,没有多大区别”
大楚十年,春暖花开,山里的山樱花,早已开得漫山皆是,像一朵朵粉色的云霞,点缀在山间一样。
这是一座位于半山腰的庄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新鲜,而带着阵阵樱花香气的山风了。
顾云棠抬起头,朝着半山腰上那一丛山樱花看了一眼,粉色的樱花,在夕阳的映照下,还是那么的耀眼。
收回目光,顺着盘山的小路,顾云棠下了山,回到了那座位于半山腰的庄子之中。
这座庄子,是母亲多年前留给她的遗物之一。
庄子里的一切,皆是母亲照着她的喜好布置的,十多年未曾有过变化。
坐在院门口剥着扁豆的汤嬷嬷瞧着顾云棠进了院里,面上红扑扑地,像是遭风吹过一样,放下手中的扁豆,赶忙走了过来。
“姑娘这是又去山上看樱花了?姑娘大病了这些个日子,断断不可以再上山吹风去了!咱们毕竟是住在山上,这倒春寒,可是厉害着呢。一个不小心又着了凉,不躺个十天半个月,是起不来床的。”
“太太临终前,嘱托过老奴照顾好姑娘,就不能放任姑娘自暴自弃。”
汤嬷嬷絮絮叨叨时的模样,比起母亲生前的时候,丝毫不差。
就是容颜苍老了些,话也多了几句。
汤嬷嬷的目光在顾云棠身前身后打转了半晌,没见到贴身伺候姑娘的芸豆,拿起菜筐里头的一把葱,就要发作出来。
“姑娘,芸豆这小丫头又去坐什么了?别不是去偷了老奴前些日子酿的百花蜜了吧?”
“那些个百花蜜,是治姑娘咳疾的,前些日子才叫那小丫头偷着吃了半罐,剩下的那半罐,还得给姑娘兑着水喝呢。”
看着汤嬷嬷的面上变得凶神恶煞起来,看来那半罐百花蜜,在她心中的位置还是很重的。
毕竟眼前这位汤嬷嬷,是打小就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知道百花蜜可以治疗自己的咳疾,汤嬷嬷费尽心思,用了自己种的扁豆和山里的蜂农做了交易,才换来的一罐百花蜜。
汤嬷嬷平日里把这罐百花蜜束之高阁,唯有顾云棠咳嗽不止时,才会取下来,挖一勺出来,给她兑着水喝下。
“芸豆被我打发去山下帮蜂农采蜜去了。前两日她去蜂农家里偷吃了百花蜜,虽说人家没有责怪,但我心中终究是过意不去,就打发去了。你莫怪她!”
顾云棠说着,眸光落在对面的汤嬷嬷身上。
汤嬷嬷也瞧着她,见她面色逐渐红润起来,叹了一口气,面上带了满满的笑意。
“既如此,就让她去帮忙吧!待会咱们用过晚饭,给她留点就成。”
顾云棠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而是跟着汤嬷嬷的步伐,去了用饭的灶房中。
晚饭汤嬷嬷已经做好,是极其简单的两菜一汤,菜都是山里的新鲜果蔬,茼蒿菜和芥菜,茼蒿菜过了猪油,吃起来很是爽口。
芥菜汆过水后,苦味淡了许多,吃起来有些回甜。
汤嬷嬷瞧着顾云棠匆匆吃过几口饭菜,就停住了筷子,她赶忙舀了一碗用火腿熬煮出来的汤水,递了过去。
看着顾云棠狼吞虎咽地把那碗带了点肉味的火腿竹笋汤喝个干干净净,汤嬷嬷的眼眶渐渐红了。
“姑娘就是命不好!夫人去得早,老爷娶了新媳,生怕那继夫人苛责姑娘,老爷就让老奴带着姑娘来了夫人在世时留下的庄子居住。没成想,这一住就是这十多年!可算是苦了姑娘。”
汤嬷嬷说这些日子苦,顾云棠却觉得,一点也不苦。
儿时陪着汤嬷嬷住在山庄的日子,是她前世在宫里,最怀念的快乐时光了。
宫里的日子难挨,唯有靠回忆撑着。
否则她也是要和那些人一样,熬不住,随着先帝去了的人。
大魏二十五年,是她前世第一次以方士的身份,入宫的日子。
那时她只是钦天监的一名小小的女官,先帝爷瞧她模样长的尚可,就把她留在了殿里伺候。
大魏三十年,先帝爷猝然驾崩,太子爷登基,也就是后来被流言讽刺弑父杀兄的天启帝。
虽说天启帝知道她是先帝身边伺候过的人,对她礼遇有加,许了她钦天监正使的位置。
天启帝登基不过半月,一直镇守边关的韩王私自带兵回京,借先帝爷给的钥匙腰牌,带着人马杀进宫中。
她也就死在了那夜的大屠杀之中。
韩王是先帝爷的三子,脾气性子最像先帝爷的人。
说她以妖法魅惑先帝,让先帝爷临终前改了遗诏,才让天启帝登基,将她诛杀在了钦天监宫殿之中,死在了她最爱的星盘之上。
她还记得那夜帝星陨落,星象混乱,斗转星移。
或许是星盘知道她心怀怨恨,就把她送回了二十年前,让她再度重生。
天启帝帝位的确来路不正,若非杀了先帝爷和在宫中侍疾赵王,以那时在朝中的威信,他很难成功登基。
不过韩王说她以妖法魅惑先帝,实在是无稽之谈,先帝与她莫逆之交,先帝爷将她当做知己,她也走进了先帝爷的心中,她怎会害他?
既然星盘让她重活这一世,她希望能借一己之力,护好先帝。
护好那个大魏开国两百年以来的第一位明君!
“姑娘,姑娘!您又在想着什么了?是不是又想夫人了?昨个儿老奴在您屋里伺候,您睡着了,似是说了梦话,喊了几句夫人的名字。”
“再过几日就是清明了,夫人葬在离这不远的清风山,若姑娘不嫌路途遥远,就随着老奴一起去祭拜祭拜夫人吧!”
汤嬷嬷的声音,把顾云棠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些年,她竟连母亲的忌日也忘记了?
要不是汤嬷嬷方才提醒,她或许还想不起来。
母亲就是在五年前的那个春日里没的。
母亲是大魏第一世家齐国公府的嫡长女,和父亲徐渭的婚事,是两家长辈一早就定好的,夫妻之间,鹣鲽情深。
不过母亲自生下哥哥以及她之后,和父亲生了隔阂,起了矛盾,躲在山里的庄子住了几日后,就不明不白地没了。
至于母亲是如何没的,那时她年纪尚小,记忆模糊,如今也就不大记得了。
不过她还记得,母亲没了的那年,和母亲自小有着交情的赵王过来凭吊,哭得泪流满面,像是和母亲之间有过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