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小区门口的那两个神情激动地说着话的人就是张小龙和他母亲陈姨。
陈姨说:“小龙,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告诉我,如果你把钱用在正道上,我去卖血也要给你。”
张小龙说:“妈,我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来求你要钱的,我实在没办法了呀!”
陈姨说:“你告诉我,你这次要钱做什么?”
张小龙的脸涨得通红,说话的语气也提高了:“妈,你别问了好不好,我再问一句,你给不给吧!”
陈姨从来没有这样生气:“你把我杀了好了,我哪来的钱哪!你干脆把我和你爸一起杀了好了!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你的书都读到pi眼里去了呀!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北风说的没错,看来是我把你惯坏了,我什么都顺着你,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做什么事情都是应该的,根本就不考虑我们的死活!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呢?我和你爸这一辈子做牛做马,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你有个出息吗?你这样凶狠地逼我们给你钱,难道我们上辈子欠了你的!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呀?”
张小龙的眼睛血红,他怒视着母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陈姨说:“你回去吧,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陈姨气冲冲地走进了新月小区。
张小龙站在阳光下,他的手上捏出了湿湿的汗水。
张小龙的手机“嘟”地响了一下,他从裤兜里掏出那个用得十分破旧了的手机,他看到了宋文娴发来的一条消息,这条消息只有两个字:“想你!”
张小龙内心十分明白这两个字的深意,他如果弄不到钱,他有什么脸去见宋文娴!宋文娴此时肯定在焦虑地等待着他,准确地说是等待他的钱,张小龙已经没有办法从母亲那里要到钱了,这让他绝望!
他心里说:“张北风,陈丽英,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你们没有能力供养我读完大学,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张小龙的目光变得凶狠,牙咬得嘎嘎作响。
新月小区的那个保安警惕地看着犹如困兽的张小龙,张小龙狠狠地盯了保安一眼,骂了声:“黑狗子!”然后疯狂地跑开了。
树上的叶子时不时地飘落下来,时不时地落在张小龙的头上。
张小龙在赤板市的街道上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晚上。
夜晚的降临,对张小龙而言是一种更大的折磨。如果他不在这个晚上弄到钱给宋文娴送过去,他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结果在等待着他。张小龙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宝成公园门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像是有种神秘的力量牵引他走到这里来。
张小龙失魂落魄地站在宝成公园门口,城市的每盏灯火在他眼中都是一只鬼眼,它们冷漠地在这个深秋的夜里嘲讽和蔑视着他。他真想把那些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掉,让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陷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他的内心也一片黑暗。
他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何处是归宿?
张小龙穿得单薄,也一天没吃东西了,但他感觉不到寒冷和饥饿。野狗也会有爱情,有它需要奉献的赤诚!
张小龙站在花店的门口,目光伸入到店里,一个打扮入时拥有两条美妙长腿的高个女人抱着一大束百合花从店里走出来,脸上充满了高贵的傲气,这种高贵的傲气不知是否装出来的。
她对张小龙熟视无睹,在经过张小龙身边时,张小龙闻到了浓郁的香味,这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还是百合花的香味?
女人走过去后,张小龙用贪婪的目光追踪着她,他的目光追踪的不是女人曼妙的背影,而是她挎着的那个看上去十分名贵的红色皮包。
张小龙的脑筋转动着,那皮包里一定有大把的钞票!
他真想冲过去,夺过那个红皮包,然后迅速逃走,张小龙的想法没来得及付诸实施,那女人就钻进了一辆宝马车,不一会儿就残酷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王秀兰刚刚数好钱,把钱放进那个木箱子里,她就觉得门外有个人晃动了一下就不见了。
她自嘲地笑笑,喃喃自语道:“王秀兰,你是想顾客来买花想疯啦!”
过了十一点钟,秀兰走出花店,朝街上看了看,街上的行人稀少了。估计不会再有人来买花了,王秀兰就把花店的门关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把门反锁上,一股强大的力量把门冲撞开来,王秀花喊了一声,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张小龙心里忐忑不安,几乎是一路奔跑到七夕街的。他在奔跑的时候总是觉得身后有个人在追赶,并且发出尖锐的叫声。
此时,已经是午夜,七夕街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一阵风刮过来,卷起了地上的梧桐叶子,午夜的七夕街寂寞而又肃杀。张小龙走在七夕街上,走几步就要往后看一眼,生怕有什么人跟在身后。
他的脑海里会自然地浮现起某个深夜,他送宋文娴回家的情景。
出租车把他们扔在七夕街后,就一溜烟飘走了。
七夕街上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正准备进入了4号楼时,张小龙发现街边的一棵梧桐树下,有一个女人在哭泣。那个女人穿着红色吊带裙,她的头趴在树干上,张小龙看不清她的脸。女人的哭声悲凉极了,在深夜的空气中蔓延着。
张小龙被女人的哭声击中,愣愣地看着那个哭泣的女人,心中产生了怜悯之情,他想走过去,把她揽在怀里,温柔地对她说:“宝贝,别哭!”
宋文娴见他痴呆的样子,推了他一下:“小龙,你怎么啦,魔怔啦!”
张小龙浑身哆嗦了一下,他对宋文娴说:“你看,那棵梧桐树下有一个人在哭。”
宋文娴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她只看到那棵梧桐树下,只有一只白色的狗在呜咽。
宋文娴说:“那是一只小白狗,哪有什么女人呀!”
张小龙分明看到那个女人,怎么是一只小白狗呢,他连小白狗的影子也没看到。
张小龙说:“文娴,哪有什么小白狗呀,那是一个女人,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
宋文娴警觉起来:“怪了,怎么你看到的景象和我所见的不一样呢?”
一阵阴风吹拂过来,他们同时感到了寒冷。
宋文娴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张小龙的胳膊:“小龙,你别吓我,我们赶紧走吧!”
张小龙也感到了恐惧,他和宋文娴往4号楼走去。
张小龙偶尔地回了一下头,发现那个穿红裙的女人就站在身后,她的脸像几块碎布缝在一起拼凑出的图案,上面还渗出血汁
张小龙不敢多想,很快地来到了七夕街4号楼05房的门外。他用颤抖的手按下了门铃,过了老大一会儿,他才听到门里宋文娴传出的声音:“谁!”
张小龙说:“文娴,是我,张小龙!”
宋文娴说:“你等等呀”
又过了老大一会儿,门才打开。
头发蓬乱、穿着睡衣的宋文娴把他迎了进去。
张小龙在宋文娴的房间里闻到了一股咸腥的味道,那是他熟悉的味道,只有和宋文娴交huan后才会在房间里弥漫的味道。
他还看到了一个男人,而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抽烟,而且用挑衅的目光审视着张小龙这个闯入者。
张小龙没想到宋文娴的房间里还会有另外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对他而言十分陌生。
张小龙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眼中冒着火。
男人站起来,把烟叼在嘴上,拿起外套,和宋文娴说了句什么就匆匆而去。
送走那个男人,宋文娴对呆立在那里的张小龙说:“你怎么不听我的话,没得到我的允许就来了!”
张小龙心跳加速,眼前的宋文娴脸色红润,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悲惨,他说:“那个男人是谁?”
宋文娴没理会他,继续问:“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来了?”
张小龙的嘴唇颤动着,提高了声音:“那个男人是谁!”
宋文娴从张小龙的眼中看出了愤怒的火焰,她先软了下来:“小龙,你吃醋了?”
张小龙还是坚定地说:“那个男人是谁?”
宋文娴换上了副笑脸,拉起了张小龙渗出了汗水的手掌:“小龙,你别这样嘛,你知道我胆子小的,你吓坏我了。那男人是一个普通朋友,他听说我爸病了,过来安慰我的,你这两天都没有音讯,发你消息也不回,我都急死了,以为你不理我了呢。”
宋文娴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张小龙见到宋文娴的泪水,心柔软下来,他长叹了一声:“文娴,别哭!”
宋文娴双手勾住了张小龙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哽咽地说:“你知道我一个弱女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干着急,那个朋友来了后,一直在劝慰我。要不是他,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小龙,你放心,我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心里只有你,绝不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
张小龙的双手抱紧了宋文娴,他闻着宋文娴头发上散发出的香味,闭上了眼睛。他像个男人那样轻柔地对宋文娴说:“文娴,你别说了,都是我不好,我一定会帮助你的,你放心!我不是小心眼的男人,我理解你,亲爱的!”
宋文娴抽泣着:“谢谢你,小龙,我说过,在赤板市,你是我唯一的依靠,你要不理解我,我就要崩溃了。”
张小龙说:“文娴,这两天,我一直在给你筹钱,我也想好好地陪着你,安慰你。我想,只有筹到钱,才是对你最大的安慰,文娴,我给你筹到第一笔钱了,虽不多,才000多元,但我想还是能够给你一些安慰。”
宋文娴亲了张小龙一口,双手紧紧地勒着他的脖子,张小龙透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