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终于回来了。”
双儿哽咽住了,一双眼哭得通红。
慕锦华点头,心中百转千回,定定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一颗心忽上忽下没个着落。
她拍了拍双儿的手,笃定道:“最后一次了。”不知是说与她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双儿怔怔的看着她的眼,突然不安起来,“公主……”
这时,车外传来了马蹄笃笃的声音,神经霎时绷紧。
慕锦华收回了手,掩在袖中,引来那袖间绣着的黄蝶轻颤震动。
马在车前几丈内骤然而而停,一时间只能听得马声嘶鸣。
“荣华公主,臣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迎你回宫。”陌生的声音说道。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慕锦华急急掀开了帘子,一眼扫了过去。枣红色大马上高立的男子健壮有力,络腮胡的脸上挂满了惊叹与不可置信,却是异常陌生的脸。
他没有来,就连他身边的副将也没有来。
一时间,只闻得阵阵抽气的声音!
“既然是皇……”她顿了顿,改口道:“既然是皇上派你来的,那便进宫吧。”
手才要放下,蓦然间转握成拳,脱口问他,“傅将军怎么没有来?”
双儿瞪大了眼,拼命对她使眼色,可是慕锦华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心一样,再次问道:“傅长宵怎么没有来?”
马上的男子一愣,想到传闻,回道:“摄政王晚夫人正在待产,王爷还在王府。”
是了,他现在是摄政王了。
等等,谁是晚夫人?!
慕锦华如遭雷击,急急道:“晚夫人可是舞姬晚烟?”
男子面色不虞,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善起来,“请荣华公主自持身份,如今只有摄政王府的晚夫人。”
“晚夫人?”慕锦华讥诮不已,仰头看天笑了起来,“晚夫人,好她晚烟,竟然成了晚夫人!”
若她还是当日的荣华,一定还会被她的手段蒙蔽在鼓里,被她耍的团团转。
“公主。”双儿担忧的拉着她的衣角,摇了摇头,“隔墙有耳。”
这时候她哪里听得进?慕锦华甩开了她的手,忽的冲下了马车,快步到了男子跟前,眼睛通红。“下来。”
男子心中一惊,想她不过是个公主,转瞬又化为了轻蔑,“公主金枝玉叶,还是回马车去吧。”
凤眸一挑,“好,很好。”她怒不可遏,从怀中摸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对着他的手刺了下去。这一刺,恰好是对准了他曲池穴上。
“呀——”男子大叫一声,松开了缰绳。
慕锦华又对着他的膝盖内侧上方刺了下去,男子身子一抖,被她一推,竟然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没有人看见慕锦华是怎么出手的,他们只看见她伸手轻轻一推,五大三粗的男子就这样滚了下去。
莫非,荣华公主也会武功吗?
慕锦华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嘲讽一笑便收回了目光。她扣紧缰绳调动了马头,御马而去。
沙尘高高的掀了起来,众人只看见那一个曼妙的身影绝尘而去。
“公主——”远远的,还能听到双儿的喊声。
一路快马加鞭冲入了城内,守城官兵阵脚大乱,行人纷纷躲避,唯恐丧身在马腹之下。
进入上京,慕锦华勒马停下,冲着众人吼道:“摄政王府在哪?”
行人都震住、惊叹、吓住,一时间没人回答她。
她吸了口气,复又问道:“摄政王府在何处?”这一次,她提高了音量,语气稍沉,声音不言自威。
“东、东南街,最豪华的府、府邸便、便是……”
慕锦华看了答话的人一眼,在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
一言出,四散惊恐逃走,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走进了大路中间。
很快,她便到了东南街,沿着高峨的围墙而行,仿佛是回到了宫里的日子,也是这般高高的红墙。
那一瞬间,她有些胆怯,有些害怕,更多的还是无所畏惧。
傅长宵,我不信你真的那般对我!
摄政王府果然十分气派,门口两尊石狮子高大耸立,尤其是那一块镀金牌匾,更显大气威严,哪里有当初将军府的朴素与严谨。
“你是谁?”
“你要做什么?”
“你……”
几乎是没有迟疑,慕锦华驾着马冲进了王府。
“傅长宵在哪里?”她高声吼道,却没人敢回答。
不得已,她只能骑马冲进了院中深处。
事情发生太快太突然,就连暗中的护卫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年头,骑马独闯摄政王府好比是擅闯皇宫,谁会那么大胆?
终于,她看见有丫鬟端着一盆盆的血水经过,看见她吓了一跳,水盆哐当几声纷纷掉在了地上。
慕锦华停马而下,大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十分安静,门里门外的人忙作了一团,不时传来女子尖锐嘶哑的叫声。
不知是谁‘啊——’了一声,众人都回过头来看她。
这、这个女人,她,是谁?
慕锦华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门,立刻传来浓浓的血腥味。
这一刻,她迟疑了。
她来,想要证明什么?事实还不够清楚吗?
“谁在外面。”突如其来的一声爆喝,慕锦华当场震住。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已经从里面冲了出来,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停住了。
“锦华?”傅长宵皱紧了眉头,试探的问道。
一年的时间,一个人前后变换怎么会那么的大。
一年前,她,清秀可爱,圆圆的包子脸上总是挂着暖暖的酒窝。
一年后,她,美丽妖冶,褪去了婴儿肥,身段妖娆,竟是说不出的魅惑。
就像是……红楼里最当红的头牌?!
只有不正经、轻-佻的女子,才会有这样魅惑人心的美丽。
“你的夫人还在生产。”慕锦华讥诮的提醒他,转身便走。
千万种揣测远远不及他眼里的一丝不屑,伤人至深。
心口怎么会那么疼?
这就是她不惜伤害阿云,不顾一切要回来的结果吗?
傅长宵,你终究还是负了我!
傅长宵想也没想,跨了几步就抓住了她的手臂,“锦华,你听到了什么了?”
慕锦华想不出来为何他会用这种质问的口气问她,心底不断发冷,伴随着心口尖锐的疼痛,一圈圈的蔓延开来,散步到四肢百骸。
“你的夫人还在生产。”她重重的咬着‘夫人’两个字,对于曾经的承诺,根本不值一提。
“你变了。”傅长宵笃定道,“锦华,你以前不会这么尖锐的。”
“以前?”慕锦华差点就笑出声来,反唇相讥,“一年前你尚未娶妻。”她试着抽了抽手,可是却抽不出来。
“慕锦华。”傅长宵恼了,连名带姓的唤她,扣紧了手指。“我希望你不要再用以前的身份看她,现在她是我的侧妃。”
他停顿了一下,“当然,王妃的空位,还是为你而准备的。”
“是为我而准备还是先皇的旨意不得已?”慕锦华咄咄逼人,“傅长宵,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晚烟她是舞姬,就算她爬上枝头,也改变不了她是舞姬的事实。”
“住口,我不许你那么侮辱她。”傅长宵放开了手,纵力一推,慕锦华失去重心摔在了地上,手臂擦破了一层皮。
那一刻,心如死灰。
“锦华……”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也呆住了,弯下腰想要扶起她,却被她避开了。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我是天辰的荣华公主,你要我与一个舞姬共侍一夫?”
傅长宵满脸不悦,“什么叫与一个舞姬共侍一夫?锦华,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我,当初你贪生怕死逃出皇宫,是晚烟一直陪着我,甚至为了我而受伤,在我心里,她一点也不低-贱。”
“贪生怕死离开皇宫?”慕锦华失望连连,“连你也是这般看我的?”
再无牵挂了,最后的一点奢望彻底的被他给掐断了。
胸口,空落落的。
“难道不是吗?”傅长宵有点不安,她是什么表情?是他错怪她了?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人不相信。
慕锦华定定的迎上了他的眼,“你放心,一会儿进宫我便亲自向皇兄解除婚约,只要我不愿,谁能强迫得了我?”
“你又想做什么?”
“什么叫我想做什么?”她吃吃的笑了起来,笑容蛊惑人心,“傅长宵,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正经?”
她一语就戳破了他的心思,傅长宵张了张唇,想要辩解却说不出来。
“王爷,晚夫人要痛昏过去了!”一个小丫鬟着急吼道。
两人侧目看了她一眼,傅长宵心里着急却又顾忌她,不知该怎么办。
罢了,罢了——
慕锦华长叹了一声,“去吧。”
她才要转身,又被他拉住了,“锦华,你不是会医术吗?帮我好不好?”
他的眼里写满了恳求,在恳求她去救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肚子里有着他的孩子!
多么讽刺的一个恳求。
慕锦华毫不留情的甩开了他的手,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认真,“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她,还有你尚未出事的孩子。”
她说的是真的。
意识到这个,傅长宵脸色有些惨白,“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副冷血毒辣的样子?他想要问她,却问不出口。
她却咯咯的笑了,带着一丝强烈的恨意和无奈,道:“在我差点活不下去的时候,那时候,我告诉自己,为了活,我必须比别人要狠心。”
意料中看着他不可思议的眼,她转身踱步而去,犹如闲庭看花。
“我是不是贪生怕死,这个世界上除了死去的那些人和双儿,怕是最有侧妃最清楚了。”
“什么意思?”傅长宵追了两步,却听道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紧接着,接生的嬷嬷从房间里小跑出来,高兴的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一个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