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应物悄悄跟在张来福后面,保持100米的距离,一点声音都不出。
其实张来福就像惊弓之鸟,没事儿就面带惊恐的向后瞅瞅,不过100米是在何应物的自然感知范围之内,他总能提前一步预知张来福要回头,于是便巧妙的利用地势隐藏,每次都躲了过去。
而且,张来福每次都是看向天边,这也大大降低了发现何应物的几率。
看这家伙的步伐和精神状态,何应物估计走不了太远的路,所以他也不急,就这么慢慢跟着。
大约十公里之后,张来福停了下来。
他机警的向四周看看,确认荒野空无一人,便弯下腰,迅速扒拉开地上的细沙,下面露出一个木门,张来福用力一提,嘎吱一声拉开。
趁这个时间,何应物鬼魅一般突进百米,站到张来福身后,伸手一拍他肩膀:“来福……”
张来福见鬼一般惊叫,手一松咣当一声木门落下,然后他猛地转身,左手疾如闪电去找对方的手腕,右手成拳直砸对方胸口!
其实张来福的意识还是很到位的,不过在何应物面前,他这点反应速度不太够看。
拳刚出到一半,何应物的脚已经鬼魅般落在他胸膛!
嘭!
张来福倒飞出去,重重摔在细沙丘上。
慌乱中挣扎起一半,张来福突然愣了!
他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再使劲晃晃脑袋如在梦里:“何……何应物?”
语气语调里满是怀疑!
“对呀,是我。”何应物摊摊手,“你干嘛一见面就打我!”
张来福嘴巴微张再也合不上,他满脸呆滞,看看四周,确认是自己挨了一脚躺在沙丘上:“我打你?”
何应物尴尬的咳嗽一声:“自然反应,自然反应。”
“何应物…何应物…何应物……”张来福坐在沙丘上不起来,只是满脸憋屈的看着何应物,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然后突然爆发大叫:“你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苦吗!!!”
何应物不明所以正要苦笑,张来福突然又爆出另一波带着哭腔的高音:“你知不知道有人找你啊!你知不知道兔崽子们把我当成你啊!你知不知道不管我怎么解释,他们就是不听啊!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啊!你知不知道我替你遭了多少罪啊!呜呜呜呜……”
听着哭声不像是作假,何应物一脸懵!
他和张来福在狼王的头颅任务里合作,两人相处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张来福被吓拉了,听到张来福的最后一个消息是说这家伙不知所终。
这怎么一见面就哭上了呢?
还哭诉?
听这意思,100%责任在我这呗?这是出什么事儿了要怪我?
安慰了好一阵,张来福才平静下来,把他这些天的遭遇,一五一十讲给何应物听。
听到张来福的悲伤故事,不说跟着掉两滴泪,何应物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忍住不笑,但很可惜,没忍住。
其实张来福悲戚的语气、脸上凌乱的胡茬、深陷的眼窝、布满血丝的无力眼神、干裂的嘴唇、猥琐哀伤的身形,无一不散出发浓浓的悲剧气息,但何应物就是想笑!
更要命的是,人啊,越想控制住笑,越控制不住!
笑声失控中,张来福气得要死,咬牙切齿看着何应物!
“笑够了没有!这些都是因为你!”他气极。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不该笑出来!”何应物连忙承认错误,然后向前走两步,木门向上一提,“这是你的秘密空间?没有布置机关陷阱吧?”
张来福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何应物确实应该为他不当的大笑道歉,不过,他更应该道歉的,不是自己替他遭了这么多罪吗?怎么这茬连提都没提!
更过分的是,那是自己的避难所!
“何应物!我替你逃命,替你被人追杀,替你这么多天没睡觉一直跑,你还要吃我的喝我的?你还有点良心吗?那是我的避难所!”张来福叫道。
“哦!”何应物说着探查了一遍,发现没有机关,他纵身一跃轻轻跳下去,然后抬头向张来福招手,“避难所,下来吧!”
张来福一时气结,这就是传说中的鸠占鹊巢?
他在上面不知道又怎么扒拉了一些细沙,然后跳进避难所,轻轻把木门关上,又拉了一下木门旁边的一根草绳。
何应物听到很细微哗哗的声音,仔细感知,应该是有沙流过来,掩盖上了木门。
而神奇的是墙壁上悬挂着三个透明的小袋子,袋子里的小虫子发出微微荧光,让这个小小的避难所竟然不显昏暗。
就像是战前萤火虫的微光。
小小的避难所总共不超过十个平方,六面墙壁都是用木板制成,里面存放着水、食物,还有不少武器弹药。
何应物真心佩服!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你这根绳子设计的不错。”他说。
张来福翻个白眼:“要不然呢?人进来之后就露出木门?昭告天下我在里面藏着呢?”
何应物笑笑,四处摸摸看看:“你真厉害!怎么有时间搞这些?”
“废话!怎么没时间?我一天到晚都是时间!”
“哦!”何应物突然意识到,不是谁都像自己一样,一天到晚要被追杀的,怪不得张来福有时间搞这么大工程,没人理他,他慢慢弄就好了。
“那你在躲什么呢?”他又问。
这下张来福沉默了,想了半天,只是叹了口气:“我要说只是因为我有直觉,就拼了命逃到荒野,你信吗?”
“信!”
看何应物这么干脆利落、斩钉截铁,张来福微微一愣:“你呢?你也是在逃命吧?你到底得罪谁了?”
说到这个话题,张来福忍不住又升起一股怨气。
“哦,狂暴地鼠帮,杀了几个人。”
“这样啊!其实你如果杀了帮派的人,是可以掏钱和解的,城里秦爷就是中间人。无非小头目之类的,花的钱多些,是一样的。”张来福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点水喝。以他现在的状态水不能多喝,但必须要补充一些了。
“我杀了潘安……”
噗!
张来福一口水喷出去!
“潘安?”他声音都变了。
“别急!不要打断我,还有剃刀,以及几十号帮众,还有不少的小头目,打爆损毁的机车有多少辆,我都记不清了。”何应物淡淡的说。
张来福嘴巴张得老大,看怪物一样死死盯住何应物。
“有问题吗?”何应物问。
“有!你能从这出去吗?就当我们不认识!”
“不能!”
张来福沉默了,密闭的避难所里,只有他滋滋的喝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