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拉起来的草台班子,其纪律和机动性都无法与正规部队相比,秦力简单估测了一下,来者约有一千五百人左右。
“列阵!”
神佑后期中央开始放松对藩王的管制,毕竟当时大明面临着灭国的风险,与其把宗室都压制得死死的,教洋人一锅端了,不如稍放些权力,说不定我明真有那个造化,气数将尽时又冒出一个光武帝,重整天下、兴复中华。显圣爷时期藩王亲兵的数目大约是一千七百人,如今则在两千上下,能一口气派出这样一支队伍,哪怕其中不全是惠王的亲卫,趁势剿杀凤孙之心昭然若揭。
没有人料到他居然会亲身赴险,为了搭救被大军扣押、本该必死无疑的李持寿,直到李汇安排的花边小报将此事宣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惠王才意识到这次他妈的是真的!光凭朱持晖这个名字就能一呼百应,集结起八千贩夫走卒,何况是他本人?
短短两天内追踪到此处,任谁也不能说对方反应过慢了。
“不要慌,全军列阵!”读了满腹兵书史书,这是头一次加以应用,尤其车上还躺着一个奄奄一息、全无自保能力的李持寿,晖哥儿的心狂跳起来,不敢让人发觉他其实也在微微发抖,“占领高地,火铳上膛,准备突围!”
两百人的小队面对一千五百人的包抄,唯一的办法就是凭借火力强行突围,包围圈一旦形成,等于被对方瓮中捉鳖,再提胜算就有点可笑了。时值夏末秋初,落叶厚厚的铺在泥土上,每一点轻微的颤动都像千斤之鼓捶在他的胸口,朱持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这种情况并非没有提前预料到,只是不曾想惠王的人来得如此之快罢了。
“殿下,他们追上来了!”
朱持晖深吸一口气:“撒铁蒺藜,开火!”
史学家们总爱吹嘘历史的必然,‘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而刻意不愿提及历史的转折点往往是极小、极突然的偶发事件,再渊博的学者也不会想到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之一首次崭露头角时年仅十五岁,被区区一支千五百人的杂牌军撵得灰头土脸,马蹄都撅了一只,后世的人们提起这件事,固定说辞是‘上少有为,是年八月于函谷新关一战成名’。
没有人知道张瑜为什么突然回转,也许是经过深思熟虑,认定还是投在凤孙麾下更合时宜;也许是不甘心就此落草,为了养活神机营的一众兄弟,从此就不得不与地痞贼匪为伍,靠烧杀劫掠维生……总之有了神机营这一百来人的火力加持,朱持晖得以全歼敌军,声名大震。
几乎是在凤孙竖起‘秦王’大旗、登报昭示天下的同时,天津大沽口遭到了美利坚战舰的炮击。
神佑爷以后藩王就不以封地为号了,不管是惠、安、永还是端、荣、怡,多取寓意吉祥的美字,秦王之号一出,世人立即知道凤孙有问鼎帝位之意——纵观上下五千年,最有名的那位秦王姓李名世民。紫禁城里许太后气得破口大骂:“他倒没自号燕王!”
司礼监总管刘忠蹲下身体,亲手将碎瓷一片片捡起来:“娘娘息怒,保重玉体要紧。”
他这样做小伏低,许丛璧反而不好再发作,铁青着脸恨道:“姜立桐那老贼呢?即刻宣他进宫!!”
美洲佬以大明皇帝血统有疑为借口,始终不肯承认北京政府的正统性,一面含含糊糊、模棱两可一面向使臣团狮子大开口,严璋等人尚未将条件谈妥,他们竟敢公然陈兵渤海,一副‘你们不给钱,我就炮轰北京’的嘴脸,简直欺人太甚!!
“臣叩请娘娘圣安。”哪怕家里才没了一个曾孙,姜立桐还是第一时间进宫候旨了,所谓内阁其实是个花架子,一应要事都归他一个人说了算,余者就是有骑墙投机之心,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刘忠令人给他设了座,身为天子师,在太后面前亦可坐而论道。
“天津的事,姜首辅听说了么?”还是大白天呢,慈宁宫里就点了檀香,可知太后着急上火。说来这一年风波不断,压根没太平过,怨不得她白头发都添了好几根。
姜立桐呷了口茶,明知故问:“娘娘指的是大沽口被袭一事?”
这事摆明了是美洲佬得了凤孙称王的消息,想以此为筹码要挟圣上和朝廷,他们这头与之交恶,扭头人家就扶持凤孙去了,届时大明四分五裂,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姜立桐不是没考虑过赔款赔地,大不了日后恢复了元气再打回来,只是对方的胃口实在太大了,美利坚如今南北对立得厉害,就废不废奴一事冲突不断,迫切需要通过对外战争来缓解内部的政治和经济压力,偏偏这话他没法和太后说,说了她也听不明白,只会反问‘人家的事,与咱们大明何干’?
不论如何,天津距京师实在太近了,只有一日车程不到,万一美洲佬真的丧心病狂,一路强攻进京,大明国祚岌岌可危。
“臣想着近日天高气爽,由娘娘携陛下往西边秋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