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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九 血型狙击

(血腥残酷的大战,开始了……此一战为开端,之后之征伐,重建关外之格局。)

听了夫人这两个字,野奈不由得脸一红,心里却是甜腻腻的。对于连子宁的这些女人,下属们实在是不知道如何称呼,若是管其中一个叫一声如夫人,岂不是把人往死里得罪了?哪个女人愿意别人成天提点自己不过是个妾而已?因此只得概以夫人称呼之。

“不消得通传,我起来了。”野奈正要进去,竹帘掀开,连子宁已经是大踏步走出来,他眼神锐利,精神奕奕,看来这一番饱睡当真是舒坦爽利。

“去拿个热毛巾把子来。”连子宁吩咐野奈道。

“是。”

待野奈下去,连子宁扬声道:“进来吧!”

李铁推门进来,连子宁在小榻坐下,指了指对面的锦墩,笑道:“坐,说说吧,是白莲教那边儿的消息还是女真人的?”

“大人果真是神机妙算,标下贺喜大人,这两边儿都来消息了。”李铁半个屁股挨在锦墩儿上,笑道。

“哦?那可得好生说道说道。”连子宁眉头一挑道。

李铁从怀里取出两封信来递给连子宁:“一封是白莲教那边儿牛大章传来的,一封是监视阿敏大军的探子传来的,几乎是同时到的。”

连子宁点点头,展开那两封情报细细的查看,看了几遍之后,不由得微微一笑:“这群乌合之众,还真是够瞧的。”

“谁说不是。这才占了一个塔山卫,就关起门来称王称霸了,外面虎狼环伺,里面已经是自己拉帮结伙儿,各立山头,争执不休。”李铁道。

“粪土之墙而已,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不足挂齿,且让他们在那儿闹腾着,不消管他。”连子宁淡淡一笑:“既然那徐鸿儒亲自下旨不得主动求战,那正好是遂了咱们的心愿,也不好主动招惹,还是先把福余卫和女真人给解决了再说。”

他沉吟片刻,道:“传令下去,让杨沪生推进至距离塔山卫一百里处便即停止,不得主动招惹。大军驻扎于此,操练兵丁,整顿地方秩序,建立各县治,任命官员,安抚百姓,听令行事。另外,那锦囊,让他烧了吧!不用看了。”

“是。”李铁应了一声。

“女真人,果然是出动了,不出我所料啊!”连子宁又把另外一封情报仔细的看了一遍,微微一笑:“这一次倒是学聪明了,知道拉着福余卫一起下水了,哼哼,五万兵,胃口大得很呐!”

“这不是大人您一直盼着的么?”李铁适时笑道。

“你呀,越发的油滑了。”连子宁点了点他,笑骂一句。

他嘴角往下一拉,那笑容便变得凛冽冷厉起来:“既然这二位这般上道儿,咱们也不能亏欠了他!忍了这许久,现在也到了让他们见识见识厉害的时候了!”

他断然喝道:“传令下去,让董老虎打开锦囊,按照里面的布置行事。”

“阿敏肯定还不知道,好戏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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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九,武毅军渡江第十日。

这是个典型东北初夏的清晨,天气不热,甚至因为早晨的缘故,还带着丝丝的凉意。

天空湛蓝湛蓝的,只在极高处飘着几缕淡淡的云,被高空的罡风给拉的细长细长的。云生云灭,变化无常。

太阳刚刚升起,在东边的天空上悬挂着,好似一个巨大的通红火球,放射出来一阵阵煦暖。

天地回力,万物生发,东北的初夏时节,最是迷人不过。

这里是脱伦卫以北七十里,正好是在武毅军北线大军和南线大军之间的位置,东距鹧鸪镇一百五十七里。

这是一片复杂的丘陵地带,也是东去鹧鸪镇的必经之路。

连绵起伏的丘陵,小片小片的松林不时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这些巨木不知道在这里生长了多久,大都有十余丈高,便是最细的,也有三人合抱粗细。

树林中,静悄悄的。

但是若是有人闯进来的话,定然会吓一跳,因为深入密林之后二十余米,就能看到,百余骑兵正驻扎其中。

他们身上都披着大红色的棉甲,戴着黑色的生铁头盔,赤红色的棉甲胸口,则是写了两个黑色的大字——武毅。

很显然,他们自然是武毅军,武毅军中骑兵。

不过他们和一般的武毅军骑兵还是不大一样的,最明显的一方面就是体现在军纪上,若是其它的武毅军所部,定然是巍然肃立,跟一尊尊的雕像也似。而他们则是不一样,有的士卒趴在马上打盹儿,有的则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的谈笑着,有的则是把头盔摘下来放在地上,呼呼大睡,还发出一阵阵鼾声。

树林中的气氛活跃而轻松,就跟一群人出来郊游玩耍也似。

这样的纪律风气,武毅军中只有一支军队会有——董老虎的骑兵第四军。

这支军队乃是山贼成军,马贼成军,这些山贼马贼出身的汉子,进了军中之后,固然是被军队这个大熔炉好生的操练融化了一番。但是有一些东西,却是这大熔炉也无法炼掉的。比如他们可能会失去桀骜的气质,变得听从指挥,遵守命令,但是骨子里面透出来的那股懒散散,混不吝儿的痞气,却是怎么改也没能改掉的。

这也是他们独有的气息。最重要的是,这些马贼当初乃是集体被整编过来,骑兵第四军主力第四卫这接近七千骑兵,其中三千乃是黑虎山的马贼出身,而剩下的四千,则都是董老虎这些年来带兵讨伐剿灭的马贼绺子中遴选出来的精锐悍勇之辈。

松江辖地内那些大绺子消失不见了,董老虎下面的骑兵却是越来越多。

总而言之,这些人都是马贼出身,身处于这个大集体之中,就算是一个人改了性子,用不了多久,也是会被其他人影响的重新改过来。

甚至就连第三十三卫那些本来老实巴交的新兵蛋子,在加入了第四军之后,也是给传染了。

这种‘独特’的气质,让连子宁很是不满,几次巡视第四卫和第四军,都是大加训斥,可是效果也是寥寥。这等东西,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连子宁曾经想过把第四军拆分,但是想了想这些马贼分到其它的部队之后会起到的害群之马作用,还是作罢。

所幸的是,这并未影响他们的战斗力。

虽说未曾跟随连子宁参加什么太决定性的大战,但是第四军不断的清剿马贼,骑兵第四卫从当初的三千人成长为建立第四军时候的七千人,人数是增加了四千,可是死在刀下的马贼却是超过了两万!

武毅军骑兵序列中要说大军团奔袭作战,自然数杨沪生所部,但是要说起小股袭扰,各自为战,纠缠不放,穷追死打,则非董老虎所部莫属。

这也是连子宁能够容忍他们的最大原因,他深明一个道理,作为一个上位者,明察秋毫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有的时候也得学会装傻。

骑兵第四军,他们最好的战场便是在地势复杂的丘陵平原密林之中,比如说这里。

远处战马的嘶鸣声一闪而过,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又是几句低低的喝问声传来,然后那脚步声便是越来越近。

很快,一个未着甲,只穿着一身儿黑衣的斥候便是快步跑到进了林子,走到一个人身边说了两句,那人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他这一站起来才能瞧见,原来这厮五短身材,又肥又黑,脖子粗短,好似脑袋直接安在身子上一般,他没有戴头盔,额头上缠了一块儿黑布,露出了一脑袋的大疙瘩。

他正是癞痢头。

当初随着董老虎一块儿降了武毅军,又跟着董三林在老林子里伐了好几个月的大木头,要资历有资历,要关系有关系。后来本来在山寨中只是个小头目,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挺讨人嫌的一货色,不过后来四处剿匪,手上也是着实沾染了不少血腥,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凝练冷厉了许多,这会儿挺直了腰杆儿,那双凶狠的小眼睛四下一瞪,顿时一股凶戾之气便是扑面而来。

“小崽子们,通通都给老子滚起来。”

癞痢头低声喝道:“上马,备战,那帮女真鞑子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便到。”

“是!”

林中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应和声。

士卒们纷纷翻身上马,当他们坐在马上,戴上头盔,手中握紧了燧发枪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顿时是为之一变。

原先的懒散和混不吝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肃杀、冷厉的气息,就像是一柄柄刚刚用人的鲜血磨砺淬炼过的嗜血钢刀,锋芒毕露。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地面上的震动忽然大了起来,癞痢头默不作声的策马来到队伍最前面,端平了手中的燧发枪。

看到他的动作,其它的武毅军骑兵也纷纷默然无声的举起了手中的燧发枪。

透过树林的缝隙能够看到,丘陵绵延中,远远的走过来一支队伍,人数大约也在百人左右,都是骑兵。从打扮上看就能明显的分辨出是两类,其中一类大约有三十余人左右,装备相当的精良,他们披着钢片打造的重甲,虽然不如那等全身的板甲,但是比起棉甲来,却是在防御能力上更胜一筹。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精良沉重的狼牙棒,胯下的战马身上,都披着棉质或者是皮质的马衣。这三十人显然乃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这会儿并未策马狂飙,缓缓打马前行,也是一股威严狠厉之气迎面而来,让人看一眼心中便是不由得一阵哆嗦。

剩下那七十来人则是穿着轻便简单的皮甲,手里的武器也是以钢刀居多。很显然,这是一支由少量的重骑兵和大量的轻骑兵组成的混合编队。

几乎所有人都是有着非常明显的女真化的面目特征,身体粗壮,塌鼻子小眼。

正是阿敏麾下女真所部。

阿敏和哈不出偷袭鹧鸪镇的联军并不是凝结成一个大坨子那样的行军方式,事实上也不可能做到那些,有些地方地势狭窄,根本不适合大兵团穿行,只能是小股部队。而且要维持五万多骑兵凝结成一个阵型前进,那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神话。阵型会很快的变散,变乱,所以大规模骑兵部队行军,基本上都是采用大军分散成小股,指定一个集合点,漫山遍野前进的路子。这显然就是其中一部。

队伍中间,被众人簇拥其中的乃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真汉子,面色阴鸷,身材矮壮。

诸克图目视着东方,面色阴冷,眼神中却是带着掩不住的狂热!

终于终于,要报仇雪恨了么?

这一次,要一雪前耻,要让那卑鄙无耻的连子宁和他的武毅军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一战之后,以前的一切,家园沦丧的屈辱,家人下落不明的担忧和心痛,战场上大败亏输落荒而逃的痛恨和不甘,全都烟消云散!

阿敏大人说的很清楚了,此一战之后,武毅军要付出血的代价,而海西女真,甚至可以借着这一战重新崛起!

那魂牵梦萦的海西故土啊,每每夜间梦到,都是泪湿了枕,辽北虽好,却非故乡!

每每想到此处,诸克图便是心中难以抑制的一阵战栗和兴奋,以至于双手都是忍不住的颤抖。

诸克图现在升官儿了,原先他虽然也是百户官,但是手底下却是只有三十来个女真兵,现在他还是百户,手底下却是实打实的一百口女真汉子。

他出身海西女真董鄂部贵族,原本有着光辉灿烂的前景,可惜那一场前程远大的京华*梦,却是在镇远府下,被武毅军的火炮给打的灰飞烟灭,狼藉无存。

而现在,他也想着在鹧鸪镇下,把这一场京华*梦,给重新续回来。

此战之后,海阔天空。

诸克图用力的挥舞着手臂,大声道:“都快点儿,距离咱们的集结点还有八十里,中午之前必须赶到。等出了这矮山便打马,加快速度!”

“是!”众人轰然应诺。

癞痢头嘿然一笑:“还能出的去么?”

女真人们显然警惕性相当的低,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女真最高统领阿敏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反应已经是完全落入了连子宁的算计之中。他现在还在做着兵贵神速,一举解决鹧鸪镇,然后迅速退回来和武毅军打游击战拖延时间的美梦。

阿敏尚且如此,就更别说下面的军官了,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自然而然间表现出来的那种情绪,却是影响到了下面的军官,使他们也是放松了警惕。

而且这里地势也不是很利于伏击的那种,丘陵中间是几十米宽的道路,丘陵的坡度并不大,两边的树林虽然茂密但是距离道路也有四五十米远。

而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丘陵两侧密林中传来了一声暴喝:“发射!”

接着,清脆的枪击声响彻天地间,密密麻麻的铅弹向着这边覆盖过来。

诸克图等人只看到密林之中火光一闪,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然后便是发现自己身边的袍泽胸口上,大腿上冒出一簇血花,躺在地上,有的直接死了,有的则是痛苦的大声呻吟惨叫。

有的特别不走运的,被击中了头颅,脑袋被打的粉碎,红的白的溅了旁边的士兵一身。

而更多的铅弹,则是落在了战马上,至少有十几匹战马被击中,发出一声惨烈的嘶鸣,瞬间不受控制,发狂起来。有的战马在原地疯狂的跳跃,直接把马背上猝不及防的骑士给颠下来,然后碗口大小的马蹄子不管不顾的狠狠的踩了上去,这骑士一声短促的惨叫,胸口被马蹄直接跺中,就像是给两柄巨锤狠狠的砸中一般,整个胸膛已经是塌陷了下去,肋骨断裂,扎进了内脏之中。他的口鼻之间都是溢出了粉红色的血沫子,这是肺部受到了严重损伤的征兆,死状可谓是凄惨无比。

有的那战马则是发了狂,一路狂奔向着远方而去,那马上骑士大呼小叫,拼命的打马,靴子上的马刺把战马的屁股刺得鲜血淋漓也是起不到分毫的作用。

女真人因为这一轮弹雨而为之大乱。

“燧发枪,是武毅军!他们知道我们来了,他们竟然偷袭我们?”

在这一瞬间,无数的念头从诸克图的心中流转而过,直觉的心中郁郁,似乎有什么东西积压在肺腑之间,把他压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以至于他这一瞬间竟然是愣住了,双手剧烈的颤抖着,两眼茫然,不知所措。

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更不会相信,他已经是被武毅军给打出了阴影,以至于先前无论想的多么好,下了多么狠的心,一碰到武毅军,都是心中生出大恐惧,紧张的不知所措。

这就是给打怕了。

不过他毕竟也是经验丰富的军官,反应还是很快的,很快便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喊:“敌袭,分散!”

随着这一声喊叫,女真骑兵们迅速的分散开来,拉大了互相之间的距离。

癞痢头看着女真人变换了阵型,不由得心中大喜,把燧发枪插入后背的枪袋中,端起手中大枪,哈哈笑道:“弟兄们,杀!”

这正是遂了他的心愿。

比起弓箭来,燧发枪装弹还是麻烦了一些,因此只来得及射击一轮而已,可是诸克图却是为了躲避枪弹而下令士卒散开,这就给了武毅军进行冲锋的机会。

诸克图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但是一遇到武毅军,却是慌了手脚。

没有了密集的阵型,拿什么来抵挡精锐骑兵的冲击?

随着癞痢头的大吼,下一刻,爆裂的马蹄声响彻天地。

在癞痢头的亲自带领下,整整一百武毅军精锐平端着大枪,发出了马贼打劫时候也有的那种唷唷的怪叫,冲出了树林。

这等怪叫,在武毅军中也是独一份儿的了。

在他们面前,是一道长不过三十余米的缓坡,而在缓坡后面,就是已经分散开来的女真骑兵!

“杀!”

“杀!”

百余名武毅军骑兵的冲锋胜似千军万马,如同一道锋锐无比的钢矛,向着女真人们狠狠的刺过去,借助从缓坡上往下冲击的势头,就更是凌厉无论!

武毅军结成了冲锋阵型,而阵型的箭头位置,就是癞痢头。

将为兵之胆,将勇则士卒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将若贪生怕死,则士卒一触即溃,再不能战。高层的将领自然是可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而低级将领,最重要的不是计谋,而是勇气!

诸克图看到武毅军竟然从林子里杀了出来,顿时脸色煞白,心里一凛,知道自己上当了!

一直以来,武毅军和女真人交战,要么是守城,要么是偷袭,都是拉开距离,然后把远程火力的强大充分的释放出来,因此诸克图根本就没想到,这些武毅军竟然会主动求战!

但是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容他多想了,忙乱之中,他又是犯了一个错误,竟然大喊:“结阵迎敌!”

什么叫朝令夕改?这就是!这也是军中最为忌讳的事情,而直接导致的一个后果就是他麾下的士卒们都是茫然不知所措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百武毅军骑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轰然撞在了女真人的队列上。

冲在最前面的癞痢头那矮壮的身子就像是一个强硬的铁砣,手中的大枪狠狠的刺向了面前的女真人。

武毅军骑兵和步军的制式装备之中,都有大枪,只是其构造却是大相径庭。步军的长枪乃是用长且坚韧的白蜡杆子,而骑兵手里的大枪就要短了许多,大致只有八尺来长,也就是两米五左右。也不粗,大约是鸡蛋粗细,但是问题是它的材质——整根大枪,从前到后,通体都是由生铁打造而成的。

若不是矿监局铸造好的铁锭源源不断的运过来,只怕都不够支应了。

虽然通体都是生铁打造,但是由于长度短了许多,因此总重量并不是很骇人,大约是十二三斤上下,降低重量的直接好处就是一般的士卒也可以顺利使用。

这长矛铸造技术极为的简单,对材质的要求非常低,有的枪头位置甚至还没有打磨的光滑,长满了倒刺儿。这种凶器放弃了一切的柔韧性,要的只有一个效果——硬,足够的硬!狠狠的刺穿敌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