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沈错也没闲着,打架时被她抛来掷去的折扇,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
一边说话,一边轻轻将折扇展开,置于身前,挡住了半边脸,眼睫微垂,盯着流光溢彩的扇面,另一只手,轻轻抚在了扇面之上,从扇面,缓缓而下,一路抚摸至扇柄。
那轻抚扇子的指尖上,似乎有若有似无的淡青色光芒,随着她的动作,缓慢而又优美的划过。
“她要放大招了,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的,别担心。”
分明那油光靓丽的羽毛已经失去了色泽,变得黯淡无光,只能蔫哒哒的趴在施礼怀中,那双豆豆眼中,却泛着奇异的色彩,向来胆小的系统,此时还有心情用肥嘟嘟的翅膀,拍着施礼的胳膊,来安抚他的情绪。
施礼睫毛颤了颤,略带探究的看了眼怀里的鹦鹉,又抬头,继续去看站在原地轻抚折扇的沈错,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有关于她的任何一点。
“流光!”
勾着邪肆笑意的薄唇微微开启,吐出两个不大不小的字,同时握着折扇的手微微一个翻转,让折扇换了个面。
有一道道青光,携着五颜六色的花瓣,从四面八方而来,环绕在她的周身,如梦似幻,衬得她本就精致得如同仙子一般的脸庞愈发圣洁美好。
而那群刺客,只觉得有一股浓重的杀机将他们笼罩,经历过无数生死,哪怕在困境中也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在这股磅礴的杀机之下,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没有人想去思考,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字:跑!
自从当今皇帝继位,日常任务就是追杀别人的一群死士,此时却拿出了比追杀时还要快的速度,匆匆忙忙,毫无章法配合的往外掠去。
没有人怀疑,如果他们逃不开那庞大的杀机,他们将死在这里,且是以尸骨无存的方法死在这里!
就像那个接触了那道古怪金光的人一样!
他们不怕死,但是没有人愿意这样死去,即便是死,他们也想要入土为安,哪怕是剩下一副骨架,一片衣角也好。
“花雨!”
剩下的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的一瞬间,沈错将折扇猛的向下一压一抬,道道青芒从扇面中飞出,那些飞舞在她身边的花瓣,伴随着这些青芒,凌厉又迅速的化成一把把飞剑,朝着那群奔逃的刺客袭去。
在追上那些刺客的一瞬间,原本凝聚在一起的花剑,又猛然散开,从天而降,落在黑衣刺客身上,划破他们的身体,带走他们的生命。
他们死的时候,甚至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清晨的阳光,恰在此时照射在树林间,微弱温暖的阳光,映照着洋洋洒洒,翩翩起舞的花瓣,美轮美奂,宛若人间仙境。
而花瓣之下,那一具具眼中还残留着惊惧,死不瞑目的黑衣尸体,却破坏了这处仙境,一瞬间,将仙境拽入了人间地狱。
使出了一招大招的沈错,调出了脑海中的地图,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她那双清丽勾人的凤眸,渐渐有血色蔓延,将她的眼睛,染成了赤红。
就在她跪下去的一瞬间,胳膊被一只温凉的手握住,支撑住了她的身体,没让她趴下去。
沈错缓缓抬头,对上了施礼隐含担忧的眼,眸中的肆虐渐渐褪去,赤红逐渐消失,眼中恢复了清明。
“阿错,不必如此的。”
沈错扯了扯唇,费力的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眼角的那滴泪痣,眼里全是没心没肺的笑意。
“我没有食言。”收回抚着那滴泪痣的手,往花瓣飞舞的地上一指,下巴微扬,满脸的骄矜,“看,生路,杀出来了!”
施礼只觉得心里被刺了一下,紧抿着薄唇,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过了许久,也或许不过一瞬间而已,施礼缓慢的抬起手,将面前脸色苍白的姑娘揽入怀中。
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柔的蹭了蹭:“嗯,我的阿错,真厉害。”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双充满了阴郁的桃花眼中,此时却盛满了星光,那些迫人的阴鸷,尽数消失不见。
施礼眨了下眼,逼退了眼眶里的湿润,大手一下一下,在她的背上轻轻抚着。
是啊,他的阿错,他的夫人,从他们相识至今,只要是她开口说过的话,就从未有过食言。
无论是最初的各怀心思,还是如今的生死相依,她都从未曾让他失望过。
食言的,一直是他。
所以,她不让他死,他又怎么敢死呢?
不死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不死了,他要看着他的阿错,在他怀里绽放,即便是拖着病体,他也要陪着他的阿错。
“施清茗!我就说祸害遗千年,你哪那么容易死!”
施礼顿了顿,一偏头,就看到了从死人堆里跑过来的柳相宜。
此时的柳相宜已经恢复了男装,嘴上虽然说着不留情面的话,但他眼中一瞬间的焦急和庆幸还是被他看在了眼里,在他身后,跟着一群人,清风也在此列。
那群人倒是没先过来,而是就地蹲下,开始查看地上那群尸体的情况,只让柳相宜和清风过来了。
施礼低头看了眼松懈下来,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的沈错,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找过的这群属下的神色,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幸亏他们来得晚,没看见鹦鹉的异常,也没看见沈错那一招美轮美奂的绝妙杀招。
否则,为了沈错,他恐怕是只能选择对不住他们了。
毕竟她的能力实在太过超乎常理,惊世骇俗,和只在话本子里存在的仙人也没什么差别了,这样的能力一旦暴露,等待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柳相宜走近了,才看见施礼怀中抱着的人,也想起来了,清风找到他的时候,说了是沈错带着施礼逃了,把那群刺客的主要火力引走,他们才得已脱身,来找到他。
“嫂子受伤了?”
施礼摇了摇头,警告的看了眼还在咋咋呼呼的柳相宜,声音尽量放轻了些:“她太累了,别吵到她。”
既然已经有人来了,施礼也不准在这荒郊野岭多呆,动作轻柔的打横抱起沈错,就往这群人带过来的马车上走。
施礼这么轻轻松松就把人给抱起来了,柳相宜还有些愣神,不过很快又回过神,紧走了两步,追上施礼,在施礼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中,摸了摸鼻子,放低了声音:“要不还是我来吧?”
虽然现在的施礼看上去,并不像是病发的样子,比起以往,也精神了不少,但柳相宜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就是装的,经历了一晚上的逃杀,他一个名副其实的病秧子,哪来的力气抱美人!
可别逞强,本来病都压下去了,又给诱发了,那多不合算。
施礼却躲开了他的手,睨了他一眼,抿着唇抱着沈错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柳相宜在想什么,但他现在真的不是在逞强,他是真的觉得,这次病发醒来后,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
但他久病成医,很清楚他的病并没有好,甚至还更严重了,一开始在山洞里的时候,他以为这轻松不过是回光返照,但如果真是回光返照,持续的时间未免有些长了。
直到看见了那只鹦鹉的那道古怪金光,他才后知后觉,或许,他身体的那种轻松,跟它有关系。
施礼脚步突然一顿,脸色微微有些僵硬。
“怎么了?”他突然停下,柳相宜差点没收住脚步,直挺挺撞了上去,还好他身手不错,收住了!
施礼有些心虚的瞟了眼抱在怀里的沈错,藏在头发下面的耳朵微微红了,往他起来的地方扫了眼,那里什么都没有。
不由心下一紧,也不管柳相宜小声的追问,又不急不缓,却又带了些不安的往周围扫了几眼,最后在清风的怀里,看见了那只被他遗忘的鹦鹉,这才把梗在心口的气缓缓吐出。
“无事。”
既然鹦鹉没有丢,施礼也就不再多看,随口应付了一声柳相宜,就迈着步子,稳当又迅速的抱着沈错上了马车。
留下傻在原地的柳相宜,看着他突然加快了速度的背影,皱了下眉,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
怎么被追杀了一夜之后,这人好像就变得怪怪的了,想不通。
而被清风抱着的系统,自然也看见了施礼的一系列举动,不由冷笑了一声,把小脑袋深深的埋进了清风的怀里,略显沧桑。
呵,假反派,真男主这是突然想起来把它给忘了吧!
亏得它还耗费好不容易恢复了的力量去救他,结果就这么把它给忘了!
它一定是整个管理局最惨的系统了,没有之一,呜呜呜,它真是命苦。
清风自然不知道这只戏精鹦鹉又怎么了,听着怀里假惺惺的呜咽声,一直冷冰冰的唇角不由得抽了抽,随后薅起它的后脖子,粗暴的放在了肩上,朝着检查尸体的一群人走过去。
“大人,这些人的死法,皆是命脉被利器划开,瞬间毙命,且死亡时间也基本一致,但这样细小的伤口,与任何兵器都无法对应,倒是与这地上的花瓣吻合”
清风皱了下眉,蹲下身查看了一下黑衣人的伤口,情况跟手下禀告的差不多,心里也有些惊奇。
他知道这世上,真正的大能,武功大成者,确实可以做到飞花摘叶,以这些花叶化作武器,但那毕竟是少数,即使是那样的大能,也不过能够做到伤人罢了,也做不到一出手就是这么一大片。
只是现在面前的情况
这些人并没有死多久,甚至身体都还带着余温,而在他们赶来之前,这里只有公子和夫人。
公子是不会武功的,那么
清风心中一凛,急忙打住了还要往下深想的思绪,一张面瘫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对,站起身子,招呼了其他人离开。
“这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保证公子与夫人的安危即可,回去吧。”
能在施礼手底下做事的,都不是蠢人,清风一说,他们自然也就明白了,领了命,众人不再纠结这些人的死法到底为何,训练有素的护着马车一同撤离了这片树林。
一离开树林,这些人便四散分开,隐匿在了暗处,只留下清风几人跟在马车身边,在明面上保护着马车。
马车上有属于施家的标记,倒是没怎么盘查,就被放行了。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商贩们已经上了街,各家店铺也已经开张,一进入京城,叫卖吆喝声就传入了马车中,惊醒了沉睡的沈错。
沈错一睁眼,入眼的就是一片青色的衣裳和平坦的胸膛,腰间温凉的触感告诉她,她现在是被人揽在怀里。
顺着那片青色的衣裳往上看,就看到了靠在车壁上,合着眼休憩的施礼,沈错眨眨眼,总觉得,施礼如今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比起之前,要好上许多。
她一动,一直没睡着的施礼便感觉到了,紧了紧横在她腰间的手,将她整个往上提了提,更紧实的抱在怀中,闭着的眼也跟着睁开,低垂下头,对上了她还有些惺忪的眼。
“醒了?”
沈错懵懵的点了下头,嗯,他不止脸色好了很多,就连往常一眼看不到底的那双桃花眼,此时也是亮晶晶的,里面一片澄澈,倒映着她的容颜。
施礼抬起手,揉了揉她乌黑柔顺的头发,唇边泛起一抹温柔宠溺的笑意。
“再睡会儿吧,要收网了,之后怕是要过很久,才能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