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这么句话,反而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小伙子,烤地瓜吃伐?”
这会儿,一位过路的大爷停下三轮,在下面笑呵呵地招手。叶行连忙扭头:“饿了吧?吃点儿?”
雾里笑笑:“好。”
片刻之后,手上多了个纸袋,里面冒着热气。他想了想,才说:“我记性有些不好,这阵子发生的事,忘了一点。不知道该问谁。”
“从哪儿开始忘的?”
叶行:“鸟吊山。”
雾里想了一下,把手心抵在他脑门儿上,叶行心跳如擂鼓,脑袋嗡嗡响。她的手心还带着摸地瓜时的余热。
她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挑,桃花一样。同时,脑海里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些记忆走马观花一般涌上脑海,事情总算有了大致脉络。
不…不过,这些记忆,全是她的视角。叶行闹了个大红脸,若无其事地说:“我知道了,谢谢。”
说正事,叶行仔细琢磨了下刚收来的记忆,脑袋浆糊一样,全是乱麻。
总之,万年历——祝余出来了,目前因为种种原因,他们要站在青精院特调局的对立面。
另外还有一条重要的消息:女娲石能救那些人,但他帮不了她,他的血会害了她。
这段记忆是……
叶行有点懵,叶家人的血,怎么忽然就对太岁没用了?之前…不是还很有用吗?
雾里撩撩被风吹乱的发梢:“人来了。”
人?王总?
叶行下意识地去找人,不远处,桥边上,一位墨镜反光的人冲他招了招手。墨镜边儿上还有个人,是孔延年。
“走吧。”
雾里下了桥,朝王总那里走。
叶行啃了一口地瓜,跟在她身后,踩着被日光拉的长长的影子,一步、两步。不,等等,王总怎么没影子?!
一击当头棒喝砸在心头,叶行猛地大喝:“回来!”
雾里顿住步子,回头,表情忽然一滞。
胸前洇开了抹大红花。
孔延年斜斜一劈,把雾里放倒,狞笑道:“蠢货,让你踹我?去死!都去死!”
边儿上,周长生拖着条半废不废的胳膊,五指聚拢在一处,费力地取着藏在她体内的石头。
叶行刚往前跑了两步,就被孔延年一脚踹了出去。他大步走过去,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脖子上:“叶行啊叶行,我说什么来着,天道好轮回,早让我坐你的车,咱们还用把脸皮撕的这么难看吗?”
边上车水马龙,路过的车跑的跑散的散,唯恐殃及池鱼。
装了一路,总算舒坦了。孔延年想笑,进而脸上洋溢出了幸福的笑:“爹,怎么样?我……帮到您了吧?”
周长生点点头,取出石头放进兜里,把雾里拖在一边,墨镜一戴:“特调局青院那俩迟早会追上来,一起行动目标太大,咱们分头行动。我带着石头走,你带他们两个上车,咱们青山乡汇合。”
“可……”孔延年怂了,“爹,我自己……”
忽然间,叶行抓住他的胳膊,吃力地说:“他不是……你爹……他…是…”
“滚开,别想跟我耍花招。”目送他爹上车,孔延年一狠心,把叶行拉了起来。
他都快奔三的人了,老这么怂,会让爹失望的。他人那么好,帮他找回了自己,又教他做人的道理,如此种种,无以回报,也该独当一面了。
自己就自己吧。
他一个人,也能成事。
叶行:“孔延…年,冷静,他没有影子…他只是……伥鬼。”
“你放屁。”
孔延年把他拉进后备箱,一掌打晕过去,又搬了雾里往后备箱一塞。盯着雾里紧闭的双眼,孔延年笑笑,还别说,他爹特意为雾里准备的那把剑,真好用。
这一剑下去,得几天恢复不过来吧?
上车,开车,一气呵成。孔延年把车开的飞快,一步都不敢停。爹让他往青山乡开,就说明一定准备好了接他的人。只要把人送过去,使命也就完成了。
车上,叶行醒来时,周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脸边热热的,有人,是熟悉的味道。
还有呼吸,有心跳,但身上湿漉漉的,应该是血。他侧过身子,小心翼翼地和她拉开距离,不敢靠近半分。
这种情况下,怎么办?
他摸了摸腿侧,没手机,但匕首还在。
幸好还在。那……放血吧。
刀□□,在手边艰难地掉了个头,快到手边时,忽然顿住——血没用啊。记忆里,试过的,反而会害了她。
他犹豫了下,把刀收回去,推推后备箱的顶,摸了一手灰,后备箱被锁死,里面出不去。至于呼救……这种事,谁敢管。
忽然间,身边的人动了一下。
叶行心头一颤:“你…怎么样?”
“我没事。”
声音就在脸边,喷洒着热气,脸上痒痒的。叶行满心自责:“每次都是我连累你,我什么用都没有,对不住,我……”
“不…不关你事。”
雾里挣扎了下:“我…休息休息,把我…放在你怀里。手…手机,在兜里。”
先…先把手机掏出来,这样才能抱人。记忆里,兜在两边腰侧。叶行颤抖着手,强行镇定地往下探,手指点着她腰间,一寸一寸摸寻。
摸出手机,叶行把人搂住,心跳如擂鼓,耳膜嗡嗡响,头是懵的。
顾不上许多,他摁亮屏幕,密码没试对,便问:“密码?”
雾里蜷缩成一团,将脸埋在他胸膛里,两只手贴着腰侧:“零六零五。”
输了密码,叶行翻着通讯录,想了想,给黑狗发了条短信。
黑狗那边回消息很快:祝余和王总在找你们,我定个位,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叶行回:石头,被周长生带走了
黑狗:好,我通知祝余
黑狗揉揉眉心,把定位发给王总,抬头重新看前面的两人,心情复杂:“虎哥,张哥,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人不在我们手上。而且,咱们青精院,做人做事,讲究的是个义字。既然我是青精院出来的,让我卖兄弟,这事绝不可能。”
虎哥环胸靠在车边,吐掉嘴里叼着的草:“别紧张,例行公务罢了。我们表面上是叶全真的人,实际还是听灯姐的。灯姐没说,我们也不会做。”
说完,他挑了下眉:“刚刚的短信,好像说,石头被人半道劫走了,谁啊?第四方得手了吗?这王总,还真奇怪。”
黑狗琢磨着他的话,问:“怎么奇怪?”
“本来只是去取东西,怎么忽然就去送人头了呢?还把特调局和青精院都拉下了局。有没有可能,王总和第四方,也是一伙儿的?想又当又立,一边在祝余那里卧底,一边为第四方办事。”
黑狗蹙眉:“王总……不是这样的人。”
一路走来,打过不少次交道,这人虽然不正常,倒不像会做这种事的——至少不会拿雾里跟叶行作诱饵。
虎哥撩了把头发,两手抄兜:“狗子,成长了,比之前稳重了不少。”
黑狗笑笑:“这种情况下,我抖机灵,您不打断我的腿?”他罢罢手,“行了行了,找女娲石要紧。”
“哦,对了。”
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忘了说,就当这次咱们是谈判破裂了,下次见面,别留手,各自有各自的立场,都不容易。”
“得嘞。”
虎哥带上车门,胳膊肘架在车窗框上:“下次见。”
说完,他回头:“老张,通知青院,去追石头。”
其实,石头被第四方带走的事,青精院已经知道了。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消息没有。这样不好交差。
不过,他确实还藏了私心,有想把人支开,放祝余跟王总去办事。
虽然吧,那些人,他没接触过,一个都不信。但不管怎么说,人总要栽一栽跟头,才能长大。真真假假,都是他们的路,而他、老张,都只是这场游戏的看客,偶尔凑凑热闹可以,局外人终究是局外人,没法儿真的决定局内人的事。
总之,就让他们闹去吧。
老张上车,给青精院的发了条消息,内容是:石头被劫,其他——暂无消息。
“哐当”
车上,祝余锁着眉头:“王总,咱们谈谈?”
王总脊背一凉,眼皮直跳。这人此前一直称呼他为“小周”,叫“王总”倒是头一回。
此事必有一谈,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王总回:“您说。”
“为什么忽然去医院。”
这个问题,王总已老早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半道石头被抢走,追过去之后,就没回头路了。不得已,才拉上的特调局跟青院。”
至于后来为何没和雾里碰面,是因为,走到半道,雾里发消息,说是计划有变,让他直接回去。现在来看,消息是假的。
“真的只是这样吗?”祝余问。
他的语调很平静,听不出悲喜。连怀疑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王总强装镇定:“是。”
“好。”祝余收回眸子,看了一眼他的手机:“手机响了。”
王总定了定神,看着消息,是叶行的定位,往青山乡的方向去了。
青山乡,就快到了,要追上人,只是时间问题。
忽然间,祝余说:“你发现没有,现在所有的矛头,看似很分散,其实最终目的都在指向你?”
王总心头“咯噔”一跳。他当然知道。但只是觉得这是计划失败,应该承受的后果,并未往深处想。
仔细想想,目前就他最有问题,乍一看,他活像是第四方派来的卧底。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想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一种是想引起祝余的注意。
第二种可能性最大,周长生很有可能想借祝余的手除掉他。
进而是不是就可以说——周长生十有八九会和祝余打照面?这样一来,只要祝余想,石头还会回来。
只不过,周长生会怎样不打紧,眼前最打紧的,是祝余已经在怀疑他了。
叶全真孙局长这两个废物,两个都解决不了一个,如果不是他们蠢,事情早解决了,哪儿还有现在的局面?
他心里不爽,面上却笑着回:“没办法,身为您的左膀右臂,幕后那位有所忌惮。所以想借您的手除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