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手里的凳子已经破碎得不成样了,他却还要继续去砸。
因为那几个男人打他的过程中依旧在骂,怎么脏怎么来。
他们骂苏木就是个臭卖屁股的,骂他爹是臭看门的,他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面上给人洗衣服,背地里指不定在做些什么其他勾当。
苏木一双眼里全是血丝,听不进任何人说的话,只知道挥动手里的东西一个劲儿地去打。
肩膀的位置突然被什么人一把抓住,苏木下意识就将凳腿转身挥下,那人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苏木看清来人是谁,手里东西啪一下掉在地上。
“老爷?”
朱砚生点点头,咬牙小声道:“力气还不小……”
苏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下一秒就被推到后面。
“是你们闹事?”
四个人这样一翻下来,怎么说酒也醒了。
老陈头最是愤恨:“我们又没动他,他就冲过来……”
朱砚生没等他说完:“四个人打一个人,倒是厉害。”
到底是谁厉害啊!怎么不说他一个人打我们四个!
老陈头撸袖子正打算好好收拾收拾这两个不知好歹的,门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随即便进了几个官兵:“都是哪些人闹事?”
苏木从朱砚生肩膀后面探出个脑袋,才终于开始害怕了。再加上一镇静,手心火辣辣的。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手上扎满了木刺,全是那凳子上的东西。
这官爷看着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再加上也确实是他先动手,苏木自知理亏。完蛋,这一番审问必定是免不了了。
官爷还在那儿询问那四个男人,苏木紧张到浑身打颤。估摸着过会儿不仅要他赔他们看大夫的钱,甚至还要去牢里住上两天。
他不该这么冲动的……
突然有只手触到他腰上挠了两下,苏木下意识就往那边缩,随即腿弯也多了条手臂,下一秒他就被朱砚生打横抱了起来。
“别动。”老爷轻声说。
苏木正要挣扎,听到这话,立刻安静下来,乖巧地把头埋进他怀里装鹌鹑。
“官爷,您别不信!真是他打的!”
官兵半信半疑地回头,就看见那个被指认打人的家伙像是已经晕了过去。露出的额头上也有道划口,还在往外慢慢地渗血。
朱砚生皱眉担忧道:“官爷,我带他去医馆看看。”
老陈头那伙人急了:“他在装呢!就是他先打的我们!!官爷您可千万别放人走了,他们是一伙儿的!”
朱砚生看上去焦急坏了:“他怎么不动了?脑袋的血止不住……”
官兵过来推他出门:“人命关天的大事,还不快去!”
朱砚生就踉跄两步,抱着人赶紧走了。
官兵恶狠狠地回头:“还敢骗我?把他们四个给我带回去!”
苏木忍着手心的痛,嘴唇苍白。
朱砚生低头看他,就见这位准二夫人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模样那样的可怜又无助,哪里还有半分之前打人的狠劲?
他开口想要询问苏木情况:“你……”
“苏少爷!少爷!”唐柔从旁边跑过来,“老爷,少爷他怎么了?”
苏木摇摇头:“我没事。”
身后官兵们架着那四人走出来,苏木又赶紧缩回去一动不动。
朱砚生问唐柔马车在哪儿,唐柔伸手指向转角的位置:“停在那里,转过去就是了。”
朱砚生把人快步抱上马车,唐柔对车夫说道:“去医馆!”
马车帘子彻底拉下,确认了再没有人会看见,苏木一个翻身,就从朱砚生手上滚下来,借势坐到一边。
朱砚生像是因为他的动作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捂着那处眉头紧皱。
苏木眨巴一双眼,看着朱砚生的伤口,有些手足无措。
唐柔见状道一声:“老爷少爷,我出去看路。”话才说完,人就跑出去了。
苏木惊恐:你回来啊!你走什么!
朱砚生突然笑起来,笑声低沉,眼睛还看着自己。
苏木只觉得惊悚,屁股又往后缩了缩,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昨夜不是连推都不敢推我么,现在打架倒是厉害。”
该来的还是得来。苏木小声道:“给老爷添麻烦了……”
朱砚生冷笑一声:“倒是还挺有自觉,打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给我添麻烦了。怎么,不知道你现在是朱府二夫人?”
苏木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老爷,对不起……”
朱砚生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手拿过来我看看。”
苏木把手给他,朱砚生的手比他要大上许多,捏住他手的力道像是拿着什么易碎的瓷器。
“木刺全扎进去了。你这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啊。”
苏木忍不住反驳:“伤敌八千,自损一百。”
朱砚生被气笑:“你还挺得意?”
苏木当然得意,对面四个人呢。全被他揍得哭爹喊娘,虽然一开始并不服气,骂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但后来他瞥见有人的裤/裆都湿了,心里就只有偷笑了。
他忍住不停上扬的嘴角:“没有。”
“也得亏是在我这儿闹的,换别的酒楼去,只怕你现在已经被官兵押走了。”
苏木睁大眼睛,惊讶问道:“老爷,四宝楼是你的啊?”
朱砚生嗯一声,好笑地看着他:“是我的,怎么了?”
他伸手去抬苏木的下巴,让他把嘴合上:“别惊讶,下巴都要掉了。”
苏木的脸微红,然后手上一阵刺痛,忍不住叫了一声。是朱砚生在处理他手上的刺。
“不好弄,还是得去医馆。”
苏木颇为不好意思地问道:“老爷你的手臂……”
朱砚生把手抬起来给他看,衣服被木头划破了两道,微微渗出血,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木刺。
才见第三面,还没伺候上,倒是先把人伤着了。
朱砚生不再说这事,问他:“不是让你出来买些你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怎么来了酒楼?”
苏木道:“饿了,不吃饱没力气逛。”
朱砚生笑道:“怎么,府上做的饭菜不合胃口?”
苏木迟疑一会儿,说道:“嗯,没吃饱。”
朱砚生看他两眼,没做多表情:“看不出来,小小年纪食量还挺大。”
马车到了地方,唐柔在外面高喊一声:“老爷少爷到地方啦!”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撩开帘子来,红着张小脸,生怕叫人看不出来她是在担心马车里那两人干柴烈火,自己万一不小心进去撞见,就别想继续在朱家干了。
苏木哪里知道她的意思,慢吞吞地下马车,还因为手不方便,最后是唐柔给他搀下去的。
但跟在苏木身后的朱砚生当然心知肚明,路过唐柔时轻轻瞟了她一眼,用苏木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下次别那么明显,小孩脸皮薄。”
唐柔的脸更红了,大声道:“是!老爷!”
苏木回头:“?”
发生什么了?
大夫先给苏木的额头贴了块纱布,接下来就是手。虽然大夫看着年纪挺大,手下动作却是稳稳当当,一根根木刺轻轻柔柔挑出来,基本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偶尔实在痛了,朱砚生就抬手遮住苏木的眼睛。索性到后面,他的手就一直盖着,任凭手心睫毛擦过如何搔痒,也不离开。
“伤口不要碰水,避免辛辣,免油腻。草药拿回去,每两日换一次。”
朱砚生把手松开,然后也去一旁包扎自己的伤口。
苏木颇有些不适应地快速眨了眨眼。他看着自己被包得圆滚滚的手,突然有些苦恼吃饭的问题。
没人给他做饭,他现在这样也没法自己做。该不会这住进来才两日,就要这么饿死过去了?
他看向老爷,朱砚生手臂上的布料被剪了一块,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还算幸运的是,只有一根较大的木刺扎在里面,挑出来很快,大夫同样给他包好草药便结束了。
朱砚生站起来活动活动,吩咐道:“唐柔,以后你就去少爷院里伺候。”
唐柔惊喜:“真的吗老爷!”
她蹦起来大力跳了两下,巴不得往苏木脸上再去亲上几口,又瞬间被朱砚生一把拦住,“小心他手,咋咋呼呼的。啧,要不然还是别去了。”
唐柔瞬间又丧气下来,苏木伸手去扯朱砚生袖子,笑道:“我挺喜欢她的,多谢老爷。”
朱砚生低头看去,“嗯”一声,尾调上扬。
苏木默默把那只受伤的手撤下,换上另一只好手去扯。
“……”
过了没一会儿,好手也撤下,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身前。
朱砚生这才满意,叫唐柔拎上大夫备好的草药,转身出门去。
苏木悬着只圆滚滚的手,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车夫问道:“老爷,接下来去哪儿?”
朱砚生拉开窗上的帘子,看了眼外头:“四处逛逛吧。”
苏木问:“不回府吗老爷?”
“出来什么都没买,才吃了顿饭你就想回去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去哪儿。”
唐柔亢奋地手舞足蹈:“去脂粉铺子!脂粉铺子!把我们少爷再打扮打扮!”
“有什么好打扮的呀,大男人的……”苏木笑着说完,顿了顿,然后慢慢闭上嘴,看向窗外。
朱砚生在一旁笑道:“净出些馊主意,你少爷说得对,大男人要什么脂粉,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吧?”
唐柔吐了吐舌头:“我是很想去嘛……”
苏木的脑袋终于转回来,接收到唐柔可怜巴巴的眼神后,伸手去扯朱砚生的袖子:“没关系的老爷,去一趟吧,难得出来。”
朱砚生装作凶狠道:“嗯?把手放好。”
苏木正襟危坐。
朱砚生转头向外面喊:“老孙,去脂粉铺子。”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