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泓煊轻咳一声,解释道:“之前在御花园害你脏了裙子,赔你一件新的。”
念珠这才想起来,落落大方道:“多谢太子殿下,殿下费心了。”虽然念珠觉得俞泓煊着实太过客气,但太子殿下的赏赐,她还没有拒绝的资格。
等念珠离开了,俞泓煊负手于背后,道:“荣启,你说她会喜欢吗?”
荣启无语,这话得问念珠,他哪里知道,不过看念珠的样子,大抵是欢喜的,谁得了赏赐能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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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凉,昏黄的烛光,映出坐在浴桶中的纤细人影。
别院不比丞相府里,有那活水不断的宽阔浴池,但应辞本就不是贪心的人,一下一下往身上撩着水,双颊被蒸气熏得红彤彤的,也惬意的很。
温庭坐在外间,手里举着书卷,却有些心不在焉。清浅的玉兰香伴着袅袅水汽从屏风后飘出来,扰得人心神不宁,修长的手指动了动领口,他心里想的是,应辞该学武了,开口后,说的却是:“莫要洗太久,容易头晕。”
屏风后的水声一窒,又慢悠悠的撩起来。
温庭放下书卷,绕到屏风之后:“如此慢悠悠的,需不需要我帮你。”
清泠泠的笑声传了出来。
这一次,应辞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没有惶恐,没有屈辱,只有心甘情愿,鱼水之欢。
翌日。
温庭休沐,醒了后之也没有急着起身,靠在床头,揽着应辞。
门外传来敲门声,明瑶的声音响起:“大人。”
温庭让人进来,明瑶推门后,瞥了一眼屏风,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人影,但她满脑子都是昨夜的婉转莺啼,她将手中的药碗放在桌子上后,赶紧退了出去。
应辞听到有人唤,便醒了,只是闭着眼睛,不想起,身子酸软的很。脑子混沌了一会,突然想起来,温庭怎么这个时辰了还在这里。
“大人怎么没上朝去。”
温庭勾唇:“今日休沐。”
应辞有片刻怔愣,好嘛,难怪昨日有恃无恐,闹到半夜了也没放过她,原来是早有预谋,她怕是个傻的,傻愣愣的引狼入室。
应辞背过身去,不理温庭,不一会就感受一只手指在她的背上轻轻滑动。
应辞忍无可忍,一下子坐起来,套上寝衣,她累了,再被吃干抹净一回,她今日就别想下床了。
温庭看着应辞套好就往外爬,他将人拉住,问:“做什么去。”
“去吃药。”应辞朝屏风努了努嘴,那药一拿进来,她就闻到了。
温庭的眸光有瞬间的变换,声音也降了几个度:“我去拿,你坐着。”
应辞乖乖不动了。
不过一会,温庭端着漱口的盐水和药碗过来,放在床头的小几之上。应辞先用盐水漱了口,随后端起药碗,面不改色,一饮而尽,喝了几次,现在她已经可以平静以对,有人替她做好了决定,也省的她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温庭坐在床边,双手撑膝,侧头看着应辞,面色却有些复杂。
前面几次,应辞喝药的时候,他已经不在,现在看着应辞将汤药一饮而尽,他却不知是何滋味。这件事,本就该如此,他心知肚明,理智的很,心中却又控制不住地升起不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将他和应辞割裂开来。
这一碗药下去,他与应辞数月的朝夕点滴,都瞬间变得陌生了,仿佛应辞从未与他有过任何关联,有朝一日,应辞转身之后,便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应辞对温庭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她不懂温庭周身的气息为何突然冷了下来,难不成是嫌她药喝的太慢?
可这药真的很苦。
她放下药碗,跪坐在床上,凑了过去,抱着温庭的后颈,软软的唇瓣贴上温庭的唇,唇齿相依,她的愿望总算实现了一条,让温庭自己尝尝,这药有多苦。
温庭的手掌托着应辞的后背,以防她失去重心跌倒,只是掌心的温度却越来越热。
在温庭进一步动作之前,应辞狡黠地分开,道:“大人,这药苦不苦。”
温庭一愣,伸出手指摩挲着唇角,是有点苦的,这还只是应辞渡过来的,都这么大苦味,她自己喝下去的一碗,该有多苦。
他抚着应辞的头,柔声道:“太苦了。”又凑到应辞的耳边,声息灼人:“你可知该怎么解。”
应辞摇了摇头,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刚想说话,就听温庭道:“那我来教你。”
应辞又被堵住了唇,再说不出话。
到了探狱那一日,天色未亮,周围还是沉沉夜色之时,别院门口就停了一辆马车。
应辞按照温庭的吩咐,早早就起了。外面还是黑的,她看不清路,等马车到了,明锦明瑶搀着她坐上马车。
明梵驾着马车,在城门刚开时,便进了城,直奔大理寺而去,温庭已在那等着了。
应辞起的早,但心情却是激动的,在马车上也没有再睡,愣是一路醒着到了大理寺,怀里还拿着她新做的月饼。
到了大理寺的时候,天微微亮,应辞撩开车帘看了一眼,温庭正站在车外,似是刚刚下朝过来,身上还穿紫色朝服,面如冠玉,凤表龙姿,让人挪不开眼。
应辞平复了下突然加快的心跳,将面纱戴上,撑着温庭的手下了车。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可是一站到这门口,她就莫名紧张起来。突然手背被拍了拍,应辞抬头,望着温庭的双眸,安下心来。
门口的侍卫显然已经被提前告知过,他们没有什么阻碍就进了大理寺的狱中。
应辞偎着温庭,转过几个弯,待远远看到狱中的人时,她下意识地松开了与温庭相握的手,拉开了与温庭的距离。
温庭诧异扭头,应辞也反应过来,慌乱地抬眸看了一眼,想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就先这样吧。
好在温庭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收回了手,负于身后。
应辞来到牢房前,心里松了一口气,上次温庭果然没有食言,将爹娘都安排在了一处牢房里。而且牢房看起来也整洁不少,应该没有再受什么罪了。
温庭命人打开了牢房,与应泰初对上眼神,互相点了点头。
应家谋逆案的始末,温庭已经与应泰初通过气,应家冤屈已洗,但还要配合皇帝抓出幕后主使,案子牵扯过大,所以还要委屈应家一段时间,在牢里呆着。
既然皇帝已经知晓,应泰初也放下心来,自然愿意配合皇帝演这一出戏。只不过温庭曾提醒过他,让他好好想想,为何这么多人,偏偏选中了应家。
应泰初也仔细思索过,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文治武功,应家以武功起家,要说得罪人,定是得罪了不少。
但要细说的话,应家实际上一直是中立的,从未有过结党营私之举,不分帮不站队,只忠于皇帝,所以颇得皇帝信任,皇帝相信,就是最大的护身符,党派之争,也不会不长眼的来啃一颗硬骨头,所以应家长久以来都可独善其身。
哪知这次险些落得满门尽没的下场,应泰初想不出来,也逼自己不断地想,总要找出点蛛丝马迹。
早在应辞站在牢房外唤爹娘的时候,傅希芸就欣喜地站了起来,等应辞进来,立刻上前,将人抱进了怀里,问道:“小辞,最近过得可还好?”
傅希芸的精神明显要比之前好了很多,但应家如今的处境只有应泰初知道,所以傅希芸还是不放心的打量着应辞周身。
应辞摇了摇头,安抚着母亲:“母亲放心,我很好,真的。”现在在狱中的是爹娘,她在狱外,怎么会不如母亲好,可母亲还是止不住地担心她,她忍着双眼湿意和母亲说着话,尽可能事无巨细,让母亲放心。
她说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忙打开随身带着的包袱,取出油纸包着的月饼,拿给爹娘道:“爹,娘,马上就中秋节了,你们看,这是我做的月饼,尝一尝。”
傅希芸这才止住话头,有些惊讶,又十分欣慰,女儿将自己照顾的很好,立刻取了一枚月饼尝起来,甚至没有细品是什么味道,就点头道:“好吃,好吃。”
应泰初一直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母女俩说话,听着应辞诉说,也放心下来,随后取了一个月饼吃了起来,赞道:“好吃,不愧是我女儿。”
应辞也笑起来。
应辞看着爹娘开开心心地吃月饼,她回头看了一眼温庭,只见温庭抱胸站在不远处,并没有朝这边看来。
她低声道:“爹娘,应家的案子就快要结束了,温大人亲口告诉我的。”她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欣喜,怕爹娘不信,还补充道,“是真的,我在相府的这些日子,真真切切地看到,丞相大人是个一言九鼎之人,他说是,肯定是的。”
之前应辞觉得进入丞相府的手段十分难堪,都闭口不提此事,此时坦坦荡荡地说出来,语气中皆是感激与信任。
应泰初已经知晓,没有多少惊讶,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傅希芸却是实实在在的惊喜,眼圈瞬间就红了,月饼也吃不下去了。
应辞拿出帕子,默默替娘亲擦手,她不能哭,她要坚强起来,爹娘已经够苦了,不能再让她们担心。
昏暗的狱中,分不清时辰,不过应辞也知道自己进来很久了,回头看了一眼温庭,刚好与温庭对上眼神,遂起身和爹娘告别:“爹娘,今日我来,已是丞相大人破了例,不能再耽搁了。女儿等着你们出来。”
应泰初与傅希芸点了点头,又将应辞抱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应泰初揽着傅希芸看着温庭带应辞离开,傅希芸开口道:“老爷,你说,小辞说的是真的吗?”
应泰初沉声道:“放心吧,是真的。”
傅希芸泪水这才忍不住滚滚而下,哽咽道:“我们的小辞长大了。”上次应辞说会想办法救他们出去,她还只当是小辞无力的安慰之语,谁知这次来,就完全不一样了,她的小辞一定吃了很多苦。
应泰初安抚地拍了拍夫人的肩膀。
应辞跟着温庭走在昏暗的过道中,即将拐过时,回头看了一眼狱中的父母,忽觉心头一阵巨痛,脸色瞬间苍白,抓着温庭的手也因用力而骨节分明。
温庭皱眉,扶住了应辞:“怎么了?”
应辞摇了摇头,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方才那感觉只是转瞬即逝,心慌的感觉也散了,这会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她抬起头,唇角勾起,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道:“无事,许是起的太早了。”
应辞以为自己无事,却不知,她落在温庭眼中的面庞,苍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