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拉着姐姐的手……”
“不许再杀人,听见没有……”
……
“活下去。”
柿子瘫坐在地上。
她终于想起第一次,少女出现在她的梦里,那双带着泪光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对自己说,
“活下去,小墨。”
柿子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心口,锥心之痛让她倒在地上,涕泪横流。
她是谁?她是谁?!
为什么这里会有她的画像?她跟豹族是什么关系?
这副画像……是谁画的?!
柿子擦干眼泪,把屋子里的东西翻了个遍。可惜关于木屋的主人,这里毫无线索。
她又铺开画像,一寸一寸地仔仔细细地查看,唯恐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画像的正面和反面都没有任何名字……但看着看着,她的目光突然落在少女的颈间。
一串莹润亮白的珍珠中间,缀着一颗银蓝色的月光石。在宝石中间,雕刻着一朵绽放的月幽灵。
柿子拿着画冲了出去。
脑海中涌现第一次与多伦见面的场景。
“这位美人,你还记得我吗?”
“我叫多伦,是豹族一个巡卫兵。”
“我想我们之前见过……”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柿子这时终于可以确信,所有的梦都不是巧合!
紫衣神女是确实存在的人,她梦见多伦也不是意外。
虽然不知道她的画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也是一位精灵吗?
不论如何,这一切都跟多伦·赫尔特脱不了干系。她必须要尽快找到他,把一切问清楚。
跑着跑着,柿子停下脚步。
如果紫衣神女是一位精灵,那……自己呢?
自己……也许……会不会是……
也许在人间生活的太久了,这个半兽人根本不肯相信自己是灵界的人。
对于那个可能,她觉得有些荒谬得不可思议,但心里还是涌起一种莫名的欣喜。
柿子加快脚步向岩城跑去。
在跑回岩城的的路上,她看见了那个高大而委屈的身影。
伯弋徘徊在森林边缘。
他说完那些话以后就开始后悔。
他埋怨自己,明明知道柿子不可能离开灵界的……又为什么偏要与她置气,惹她不高兴。
他刚回来,就听说柿子在地洞中单挑了一队鼠兽,最后更是从湖底死里逃生,昏睡了一天一夜……冲动发火过后,他现在只有心疼。
可他又不愿意向柿子低头认错,只好在这里等她出来。
伯弋挡在柿子面前,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只听见女孩的声音里焦急中带着轻快,活泼的身影像一只轻飘飘的蝴蝶。
“伯弋,你知不知道多伦在哪儿?我有事要找他!”
她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似乎对嘴里所说的人已经期待已久。
伯弋不敢置信地退后一步。
“不知道吗?那我问别人。”柿子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丝毫没有发现眼前人有什么不对劲。
伯弋一把抓住柿子的手腕,将她的身体扯了回来。
“好痛!你干什么?”柿子疼得龇牙咧嘴。
伯弋不顾柿子的挣扎,铁青着脸说,“你找多伦干什么?”
“我有事要问他。好痛,你先放开我……”
男人海蓝色的眼睛里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手上的力气加大,几乎要将柿子的手腕捏碎,“你这样做,是为了报复我不让你离开吗?”
柿子被他那骇人的气势吓住了,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柿子,听着,”伯弋用那张可怕至极的脸警告柿子,“你可以不爱……甚至你可以爱上任何一个人……除了多伦。”
“你在说什么?”柿子挣脱伯弋的手掌,“我在森林中的小屋里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跟我的身世有关……”
这些解释在伯弋听来,就像在鬼扯。
她从来没有来过围城,又怎么会在豹族的森林里发现与自己有关的东西。
什么身世,什么画像……这些只是她想要见到多伦的借口。
“够了!”伯弋一把夺过画像扔在地上,“你就是无法停下,是吗?!”
伯弋爆发了。
“骗子,我受够你了!”
“你穿过荒原进入围城,不曾在花族逗留,又离开树族来到永夜森林,并不是因为你想,而是你根本无法在任何地方停留!”
“这里又不是我的家!”见伯弋不管不顾地发脾气,柿子也发起了脾气。她再也受不了这个自大、任性、脾气又差的家伙了!
“这里可以是!”伯弋的脸逼近柿子,“我的族人已经接受了你,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成为豹族的一员!”
他看着眼神决绝的柿子,意识到自己一次次的挽留就像是一场无足轻重的笑话。
他伤心地大吼,“可你不愿意!够了!我受够了!想走就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说完,他丢下柿子,离开了森林。
他来到阿尔多斯高塔的底层,撒恩·赫尔特正坐在神殿里冥想。
伯弋不顾侍卫的阻拦,冲进去质问中年人,“你对她说了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是你要她走的,对吗?”
撒恩缓缓睁开眼睛,“原来你之前那些冷静自持的模样都是装给我看的。”
上次见到他举止沉稳有度,还以为他终于聪明了一些……没想到……唉。
撒恩知道伯弋正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不想和他多说,打算转身离开神殿。
“你又做了多余的事。”伯弋不由分说地把所有怒气发泄在父亲身上,“就像你对多伦那样!”
“你懂什么!”撒恩的脸垮了下来,一拳揍在伯弋脸上,把他打出了高塔。
“我对你太纵容了。”撒恩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小儿子。
“那是因为你亲手毁掉了你的大儿子。”伯弋站起来,擦干嘴角的血迹,“你想控制他的一切,现在你成功了。他疯了……你又想要控制我么?”
和他的攻击方式一样,伯弋的话也总是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你知道什么?!”撒恩板起脸。“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在豹族……”
“我只知道他已经找那个女人找的发了狂,而我不会像他一样,任你摆布。”伯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神殿。
撒恩有些无奈。
他不知道为什么,父子之间的对话永远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爱慕那个妖精,也没有想过要阻拦他。可是在两兄弟的眼里,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控制狂。
以前的多伦……他倒是乖巧听话,从不忤逆自己的意思。但是直到那天,撒恩才发现,他只不过是在伪装一个好儿子,好少主。
他生下两个儿子,却和他们如同陌生人一样。
他叹了口气,向着黑暗中的人询问,“奥德赛,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预知者从阴影中浮现,“作为一个父亲来说……是的。你控制长子,放纵次子,才会有今天的局面。”
撒恩揉了揉眉心,他说话还是这么犀利。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奥德赛看着撒恩长大,他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手中的火焰敢把天捅个窟窿。
“你变得胆小了。”
奥德赛拍拍撒恩的肩膀,“你还年轻,两个儿子都出落的很优秀。豹族中的孩子们也都渐渐成长为新一代的战士……”
“可是‘那天’就要到来了。”
奥德赛沉默了。
撒恩渐渐感觉到一种邪恶的力量正在侵入永夜森林,但他却看不到任何异样。“我不能……让豹族在我手中结束……”
奥德赛审视着撒恩年轻的脸庞。他今年七十五岁,正处于精灵中的壮年。在围城六大精灵族中,除去刚刚继位的鼠王,他是最年轻的一位族长。
奥德赛第一次觉得,这位年轻的族长咬牙扛起了整个豹族兴亡的重担……有些吃力。
“但是我们并没有坐以待毙。”奥德赛说,他看向满殿堂的熠熠生辉的珍珠,那是一代又一代豹族人绚烂的一生。
“未来,只有神明才能看见……但我们是豹族人。豹族人书写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迷失在命运的洪流中任其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