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宝珠又口渴,喝了一次水后,路面终于有了踩踏的痕迹。化掉的雪水和着污泥,脏污不堪,独轮车撵过去能溅一腿泥。
走上几步鞋就湿透,那可真是要了亲命了。穿着被冰水打的鞋子,能冻得你跳脚。
有些地方倒是干净,只是走得人多了,雪就变成了冰,一脚踩上去能把你摔得鼻青脸肿。
萧宝珠摔了几次,恼火的从背篓里拿了绳子套在鞋子上,增加摩擦力。凭着这些日子的锻炼,姿势虽然张牙舞爪倒是能走,但是车不能过呀。
沈从文穿布鞋可不如兔皮靴,在水里走一个时辰,那是指定要生病,卖点猎物还不够拿药呢。
这个理由很强大,沈从文也无从反驳,只能让出位置。沉默的看着萧宝珠弯腰推车的背影,一时鼻尖有些酸涩。
自从爹娘去世,再没被人关心过,这些日子有萧宝珠在一边吵吵闹闹,什么苦都一起承担。心情倒是舒畅不少,慢慢的把她当成自己最亲近的人。
“临清县城居然没有城墙,难怪瘟疫时不就地封城”萧宝珠悄悄嘀咕。
沈从文闻言低声为她解释,
“据说曾经临清县城还是有城墙的,天启年间荒废了,垒垛为门,加楼其上。仅在大门垒起
砖垛为门,在门上盖上城楼,东南西北四门皆是如此。”
萧宝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看稀奇的四处打量,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样子。讲真她觉得很失望,瞧着比现代青石铺地美轮美奂的古镇差远了。
砖瓦房并不是很多,几乎都是木头、泥土建的。虽然里面或许加了糯米之类的看起来很坚固,但是整座县城都显得很破旧暗淡。人们穿着也少有鲜艳色彩,到处看起来都灰扑扑的。
交了摊位费,萧宝珠眼尖,一眼就瞧见卖鸡的胖大叔身边有空位,且在菜市场的三岔路口,是个好位置,连忙拉着沈从文推着独轮车过去。
“站住,干嘛呢……干嘛呢……退后!”胖子一脚抵在车轮上,冲着萧沈二人驱赶,“这里有人了,一边去。”
萧宝珠以为他是帮朋友占位置,并没有强求。见相隔不远一个烧饼摊旁边空着,就直接推着车子转了方向。
然而还没靠近摊位,烧饼摊大娘大声吆喝“这位置有人了,懂不懂规矩就到处乱串?”
萧宝珠这下要看不出他们是故意的就是猪了,回嘴道,“我也是付了摊位费的,这里现在没人,凭什么不让摆?”
大娘一脸不耐烦,“这里做生意的谁不是做了几年,十几年,年年月月都在这个位置。你们想要摆摊呀,瞧见没?那边去!”说着抬手一指。二人顺着大娘的话看过去,就见那是菜市场最里面的垃圾堆。
萧宝珠瞪着眼睛气愤说,“你们太过分了,那儿根本没有顾客。”
烧饼摊对面的猪肉摊老板满脸横肉,唬着一张脸,
“过分?不固定位置,今日在街头,明日在街尾,成天让顾客找你?还做不做生意了?都给劳资滚蛋。”他手握杀猪刀,刀根使力插进案板里,双手叉腰瞪沈萧二人。
“就是,赶紧走开,最烦你们这种流动摊贩,想卖什么价就卖什么价。只图自己卖完了事,也不管会不会扰乱市场,让咱们生意难做。”附近一个颧骨突出,三角眼长相刻薄的大婶,边整理着摊位上的蔬菜边插话。
其他摊位老板看两人也神色不善。
沈从文拦住想再要理论的萧宝珠,“就去那里吧!”
萧宝珠不愿意,又不好当众反驳。到垃圾堆旁见附近没人,她连车都顾不得放下,就问,“为什么来这里,要是东西卖不出去怎么办?”
沈从文一张脸面无表情,
“忘记路上我警告你的话了?再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咱们犯了众怒,我们还没有破坏规则的能力。”
“知道了,知道了,听你的。”萧宝珠气哼哼的解木桶上的绳子,把鱼放下来又去解獐子,“真该庆幸这是冬天,垃圾堆不怎么臭,不然可没法活了!”
“你这鱼怎么卖?”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抬了抬下巴,用手帕捂住鼻子。
“大鱼五十文一条,小鱼三十文一条。”萧宝珠见有生意上门,连忙报出先前商量好的价格。“大叔,您看新鲜着呢,今儿早才从池塘里捞起来的,您看是来条大的还是小的?
“别人都才卖二十文一斤,你这四十文一条我就选两条。”管家挑剔的望向木桶。
“那不行,不过叔您合我眼缘,这样…我给您优惠,可千万别往外说。
这鱼您买满一百二十文减五文,满二百四十文减十二文,满四百八十文减二十五文,这就相当于您买九条就白送一条了呀!
而且叔…咱家的鱼一条可有两斤多,大的可都快三斤了。您这会尽可挑最大的,超过两斤半那就是您赚了呀!您先选,选上了咱们再算钱。”她殷勤的示意管家别客气。
管家似乎被萧宝珠说动,他侧过肩,朝身后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看了一眼。那少年机灵的站到桶边听管家吩咐捞鱼。
最后管家选了两条大鱼一条小鱼。人家也不是傻的,大鱼确实都超过两斤半,算下来每斤不到二十文。
再之后又卖出一条小的,就没了生意。萧宝珠一遍遍的数着铜板,无聊又焦虑。
瞧见快中午了,从背篓里取出玉米饼递给沈从文,沈从文瞧了一眼,示意她自个吃。然后又从袖子里扯出手巾一点点的插手指,待每一个指头都擦完,才从油纸里取出一个玉米饼,细嚼慢咽。
萧宝珠被他这一整套做作的动作给惊呆了,虽然平日在家也挺讲究,可也没这么夸张呀,“哈哈哈…沈小弟哈哈哈…你是在表演默剧吗?要是把鞋上的泥擦干净,换上绸缎衣衫,我就给你装的这个逼满分。”
沈从文虽然没听过默剧,但稍微一想就能明白意思。见萧宝珠又恢复精气神,不像先前整个人都焉哒哒的,也松了口气,不枉费拿自己当乐子逗她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