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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86章项晚尘

我叫项晚尘,是一个魔。

而且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在魔界森林巡查的卫队发现了被遗弃在襁褓里的我,把我送到了无情殿,我才得以幸存下来。

据说,那块襁褓里,除了一块写着我的名字的铭牌以外,别无他物。

所以,除了“项”这个姓氏,我没有亲生父母的任何信息。

但我对此也没有耿耿于怀。

因为在无情殿的学府里,像我这样的孩子比比皆是。

无情殿是魔界的一个公益机构,不仅收容孤儿,也收容各种各样无家可归的人。我被接到无情殿收容后,无情殿的工作人员曾经在报失人口中比对过我的信息,未果,于是我被无情殿的学府收留了。

按规矩,我可以在这里长到两百岁成人,然后根据课业成绩分派到某个官府机构,成为服务于百姓大众的一员。

我在这里结识了许多小伙伴,包括傅银筝。

傅银筝和我一样,是个孤儿。九十岁的时候学府分寮,我和她宿命地被分到了同一间寝室,从此开启了我们长达六十年的同居生活。

我很喜欢傅银筝的名字。

回鸾转凤意自娇,银筝锦瑟声相调。

一听就是大家闺秀的名字。

傅银筝不仅名字起得知书达礼温婉端庄,模样也是知书达礼温婉端庄,各门课业都位居前列,是无情殿学府里的三好学生。

与她相比,我简直就是学府先生们的噩梦。

过去四十年的课业里,除了副科中的副科——诗词课——以外,其他课基本被我翘了个遍。

傅银筝曾经试图用她的三好学生光环感化我。

“晚尘,无情殿收养了我们,我们要知恩图报。”

我点了点头:“所以我从来不打架闹事,不给学府添乱。”

“你这样缺课,会结不了业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

“到两百岁结不了业,到时候没地方要你,你怎么糊口啊?”傅银筝有些急了。

我双手枕着头,笑道:“天生我材必有用。银筝,莫忧。”

这下傅银筝彻底爆发了:“别的课我不管你,实战课你必须来上!魔界尚武,一切都以战力论高下,你打不过别人,以后连饭都吃不上!”

这一点她说得倒没有错。魔界的每个人都有一张独一无二的旌券,是每个人身份的证明,旌券上面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数字,代表着持有人的战力排名。旌券上注有魔力,上面的数字会随着战斗的胜负发生变动。

这个数字代表着一个魔的身份地位。数字靠前,意味着享有更多的资源,拥有更高的权利,能获得更多的青睐。

我的旌券号码是819222。

而魔界的人口据说刚好是一百万。

走远了,说回当下。

感受到傅银筝的怒火扑面而来,我坐起了身,满面正经地问她:“银筝,你此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哈?”

“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世界和平!所以这门课对我而言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我摇着头连连摆手,为自己的缺课找了一个义正严辞的借口。

傅银筝的眼角肉眼可见地抽了一抽,然后她用行动告诉了我武力有多么重要。

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我被她强行拖到了学府的校场——上实战课的地方。

我痛苦地看向校场:“除了考试和补考,我从不来这里。”

我的出席让全班师生都感到震惊。

整堂课,先生总是时不时地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目光中又闪动着感动的泪光。

他的脸上仿佛写着:是什么,让一个旷课四十年的学子浪子回头?

在他的灼灼目光下,我打了个哈欠。

然后我感到后脊一阵发凉。

我侧过头,发现傅银筝正用一种“磨刀霍霍”的眼神盯着我。

我连忙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听课。

实战课名不虚传,先生讲了没一会儿,就进入了实战环节。

三人一组。

傅银筝和我还有一个一脸不情愿的小胖子一组。

三好学生傅银筝以一敌三,小胖子负责辅助,我负责喊666,竟然一连赢了三场。

第四场的对手与我们旗鼓相当。

对面也有一个负责喊666的选手。

但是,或许是因为他的666比我喊得更大声,我们惜败。

我对输赢毫无感觉,傅银筝却看起来有些失落,一个人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我十分理解她,魔大多生性好战,胜负心强,何况傅银筝这样赢麻了的好学生。

我正要上前去安慰她,小胖子突然怒气冲冲地拦在了我面前,对我吼道:“都怪你这个吊车尾!你干嘛要来上课?”

我被他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我这一怔间,傅银筝在他身后站了起来,对他道:“她不叫吊车尾,她有名字。她叫项晚尘。向她道歉。”

虽然我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下让小胖子记住我的名字,但看着傅银筝气鼓鼓的认真模样我竟有些感动,说不出吐槽的话来。

或许比起我来,傅银筝才是那个更在乎我是不是吊车尾的人。

小胖子自知打不过傅银筝,咬了咬牙,恨恨道:“我才不会向吊车尾道歉!”

说完他对我无声地做了个“垃圾”的口型,掉头跑了。

傅银筝眼冒火光就要去追,我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回过身来,抬头看着我:“你干什么?”

我摇了摇头:“算了,他说的也没错。”

“你才不是……”傅银筝似乎说不出那个词,她看着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拂开我的手走远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暖意。

那次之后,我在课业上有了长足的进步。

至少,同班的同砚在路上见到我时,不再觉得我是一个陌路人了。

但也仅限于此。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一上课就犯困。

我尝试了许多方法让自己不在课上睡着。

未果。

于是我又开始翘课了。

毕竟,让大好的青春荒废在浑浑噩噩的睡眠中,实在是暴殄天物。

先生们已经放弃了我,他们对我的要求只剩下了一个——不要旷考。

只有傅银筝还没有放弃我。

她孜孜不倦地苦口婆心地威逼利诱地拳脚相加地劝我去上课。

“你说,上辈子究竟是我欠了你的还是你欠了我的,才能成就你我今生如此的孽缘啊。”我一边捂着被她打青的右眼一边感慨。

傅银筝充耳不闻:“我真是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求上进的魔?你真的是魔吗?”

“相信我,我也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

傅银筝对我的关注一直持续到她一百三十岁。

在她一百三十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相遇,改变了她的一生。

那一年,学府的开学礼上,有一位特殊的客人。

魔神陛下。

傅银筝作为优秀学子代表,有幸被魔神当面颁授了一件法器。

据傅银筝说,魔神作为嘉宾给她颁奖时对她笑了一笑,说了一句“恭喜”。

目光交错中,少女傅银筝沦陷了。

和所有一眼万年的桥段一样,傅银筝满眼满心被一个遥不可及的身影填满了。她不再无忧无虑,总是时不时地发呆,呆着呆着又莫名地傻笑,整个人周身似乎都洋溢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欢欣之情。

我和她相处了四十年,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不禁对那位在她嘴里“君子如玉玉树临风风华绝代”的魔神大人有些好奇。

没错,我没见到魔神陛下。

开学礼被我翘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我去河里抓鱼了。收获颇丰,吃得很饱。

傅银筝果然不负我望,没让我好奇几天,就让我知道了魔神陛下的模样。

整个寝室都被她挂满了魔神大人各式各样的小像。

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小像的,但我大为震撼。

因为其中竟然有一张是个女子。

不仅是女子,还是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美女。

“这个是谁?”我指着那张美女的小像脱口问道。

“魔神陛下啊。”

“他不是……他不是个男的吗?”我震惊得有些结巴。

“魔神陛下年轻的时候是个女子,后来才转性的。拜托你有空去上上史学课好吗?”

我顿悟,托着腮认真地观察起魔神大人的小像来。

果然,虽然模样大有变化,但眉眼中的桀骜和周身散发出的自恋气质如出一辙。

“真没想到,魔神陛下居然是个女装大佬。”我不禁感慨道。

“项晚尘,给你一刻钟重新组织语言。”我后背一凉,回过头去,只见傅银筝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我却在她的眼里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深觉如果我敢再说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来,她就能让我当场身首异处。

于是,我立马在脸上挂上了专业的笑容,由衷称赞道:“魔神大人果然是个美人!银发流风回雪,红瞳夺目生辉。俊眉修眼,顾盼神飞,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啊。”

我放完一通彩虹屁,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傅银筝,只见她痴痴地看着那些小像,嘴角挂着笑,像是坠入了美好的回忆。

我松了口气。危机解除。

“晚尘,我想好了,等我结课了,我不要入天魔军,我要去魔神殿当个婢子。”

“你认真的?”我被她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天魔军历来是学子未来最好的出路,前途无量,也只有傅银筝这样的三好学生才有机会进得去。

我决定劝一劝她:“魔神殿一进去就得待满一万年才能出来,听说里面很无趣的。”

“我只觉得一万年还太短了。若能离魔神大人近些,便是在魔神殿里待一辈子我也愿意。”

我识趣地闭了嘴,在心里给傅银筝贴上了“无可救药”的标签。

不得不说,恋爱脑真是可怕。

但也不得不说,我挺佩服傅银筝的行动力的。

人这一生,能为了一件事而不遗余力地努力一次,还挺让人羡慕的。

这样一想,我心里莫名的有点空落落的。

不知道我这一生有没有可能像傅银筝一样为了谁或是为了什么事而拼命一次。

大约是没有吧。

我也不希望有。

我打从心底里希望傅银筝那种花痴的表情一辈子也不要出现在我脸上。

想想就觉得有些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