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眉眼闪过一丝痛楚,握着脚踝的手,不舍得再移开。
他喉咙涩然地说:“你真的,非得离婚吗?”
吴纯如语气坚决:“是。”
半晌。
男人低沉的声音说:“好。”
这个字,分明不轻不重,却犹如在双方心里都落了块石头,久久不能平静。
吴纯如脑海中走马观花地跑过这几年的片段,想起的却是让她幸福的画面,得偿所愿嫁给心上人,怎么会不快乐。
他这人优点不是没有,至少脾气好,大多数都听她的话,不会惹她生气。
可是她也清楚,他们的结合是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如果没有这一场特殊的运动,城里的大学生不会下乡,她也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
许久,又听他说:“离婚后,我每个月剩五元的生活费,其余收入都会汇给你。”
吴纯如愣了下,又皱眉睨向他:“你疯了?”
吴秋舫抬眼,清澈明晰的眼底,露出一抹温柔。
“我求个心安。”
“是我对你不好,让你这一段婚姻失望,但我不希望你从此对婚姻失去信心。我想尽量弥补,不论最后你和谁在一起,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
“我们的结合,是在我跌入人生谷底的时候,我没想过成家,也没能力成家,是你给了我温暖。哪怕我是个穷困潦倒的人,在你眼里,我也能找到自己的价值。”
“你是个好女人,是我不好,让你失望了。”
吴纯如喉咙哽咽,疼痛难忍,强烈抑制着酸涩。
她想发出声音,但嗓子哑的厉害。
“水冷了,我出去倒了。”
吴秋舫拿过帕子,给她擦干净,又小心地给她穿上鞋袜,端起水盆走了出去。
院子里传来邻里焦急的声音。
“小舫,你们真的要离婚?我们都听见了,这咋回事啊?”
“不会是你嫌人家姑娘没生娃,这生娃急不得,你们小年轻别冲动啊。”
“对啊,这才来几天,就要闹离婚了。”
吴秋舫语气异常平静:“谢谢街坊邻里的关心。我们的婚姻出了问题,是我不好,让她失望了。这和她无关,也和有没有小孩无关,希望大家不要胡乱猜测。以后她还要嫁人的,这对她影响也不好。”
没过多久,他拿着水盆进来,的确良白衬衫上,浸湿了水渍,蓬松柔顺的头发也微微湿润,垂在额间,眼睛微微泛红。
吴纯如不经意撞上他的视线,看见他泛红的眼眸,神色微怔。
男人错开了她的视线,眼尾露出一点脆弱。
“稍等,我去街道办开证明。”
吴纯如喉咙微动,“好。”
他又转身出去,到街道办很快开了证明过来,然后两人又去了民政局。
当工作人员把离婚申请表格递来的时候,吴纯如脑海中回忆起当初在公社登记结婚的时候,心中百感交集。
这时离婚并没有财产分割的严格规定,离婚原因填写的是感情不和,双方自愿离婚。
等手续都办完,拿着离婚证从民政局出来,两人都没说话,在路边站了许久。
离婚证和结婚证一样,都是只有一张奖状的样式。
上面签了各自的姓名,盖了人民政府的公章。
天空暗淡,阳光比落日还昏黄,钝黄的光线笼罩着街边。
微风拂过,带来一股凄清的凉意,分明是春天,吴纯如却感觉浑身都冷透了。
她吸了吸鼻子,将离婚证交给吴秋舫。
“当初结婚证是我收着,离婚证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