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吐鲜血也就冷了半截,对人说:“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不觉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宝玉能看上自己是抬举自己,自己只盼望能陪伴宝玉长长久久,岁岁年年。
宝玉请了郎中看过。太医,天冷衣后,虽有损伤,还不要紧,依着方子调理过后就好。宝玉往来怡红院与蘅芜苑,要安抚住两面情绪。
袭人对麝月说:“我若不在了,你要照顾好公子。经营家业,创造一番事业,我们不懂。我们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家业有宝姑娘去经营,她们出身商贾之家,这些她们熟悉。我们不去争,不去抢,也争抢不来。我们只照顾好公子就行。这府里给一块立足之地就成。”
金陵荣国府中,晴雯同邢蚰蜒说话,只见嘉惠进来。晴雯笑道:“怎么阴沉个脸起来?难道是为争肉吃争恼了不成?”邢蚰蜒嗤的一笑。争肉吃争恼了是一个笑话。一来的时候邢蚰烟和晴雯两个人伺候贾瑞。佳惠笑道:“好姐姐,你们莫争肉吃争恼了。埋怨哪个偷嘴了嘴了。我替你们和劝和劝。”晴雯笑道:“你是丫头,我只拿你当妹子待。现在不和你争一口肉吃”佳惠笑道:“是你们先吃饱了。”邢蚰烟笑道:“你们两个不知羞的。别让肉给撑死。”晴雯笑道:“佳惠,要盯紧了瑞大爷锻炼身体。不然没几年好光景。”佳惠:“一定让他努力锻炼。现在吃得好,住的好。没有理由出问题。”
邢蚰烟对请问说:“你原来也是宝玉身边的人。怎么想到离开他?跟着看起来有些凄惨的贾瑞?”晴雯“宝玉惯娇了的性子。又有太太老太太护着,你自己想想,能改变他半分?”晴雯道:“遇到漂亮女子拉拉扯扯,叫人来看见不像回事!我这身子也不配坐在他那。”邢蚰烟笑道:“你既知道不配,就能看上贾瑞?”晴雯没的话,嗤的又笑了,说:“女子总要嫁人,就求个安稳。我是个丫鬟,哪里有好人家要我千挑万选。不过看姐姐可信,就跟了过来。现在爷也争气。想来过几年考个秀才,你我出去也有几分面子。”
邢蚰烟:“宝玉婚礼,我们也送了礼物,想来不算失礼了。不知宝钗能不能把府里管起来?”晴雯:“叫我说,够呛。宝玉房里袭人麝月都陪宝玉洗了澡。宝玉吃了酒要拿了水来我们两个洗。我不敢惹那位爷,就推辞了。还记得碧痕吗?陪宝玉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么呢。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了。”邢蚰烟大笑。佳惠:“这宝二爷也没有担当,睡了丫头,大大方方承认就是。夫人要把丫头撵出去,屁都不敢放一个。丫头怎么想?有钱时,你是爷,没钱时,树倒猢狲散。没有钱财拢者,谁听谁的?宝姑娘也管不起二爷的房里事情。”
晴雯:“宝二爷还有两般毛病,一个是胡诌胡解。把经文典故随意曲解。胡乱编故事。一个是赌咒发誓。如:“你死了,我作和尚去。”作了几回和尚了。也不见头发少了半丝。”邢蚰烟知道是他的胡话,一笑也就罢了。”佳惠:“晴雯姐姐,能从那里逃出来,也算是烈女子了。”
林黛玉与紫鹃陪伴贾琏躺下。贾琏却要他们除尽衣衫,这样睡觉才暖和。冬天真冷啊!睡着睡着,手脚都是冰凉的。触到他人往往会惊醒。被子里冷,被子外更冷。好像身处冰窖之中。躺在被窝里,四下是黑暗与寒冷。孤独,寂寞,恍惚,疑惑在渐渐清晰,膨胀。林黛玉向后缩了缩,靠近贾琏。一双大手从颈下穿过,另一只大手抱住腰身。把黛玉牢牢圈在怀里。紫鹃贴在贾琏身后,伸过来的小手触到了黛玉身上。三个人能倾听到彼此的心跳,呼吸。黛玉感受到贾琏身体的变化。心跳加剧。最终还是在劳累中沉沉睡去。醒来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自己抱住贾琏。紫鹃蜷缩在贾琏怀中。听着呼吸的声音,紫鹃睡得十分香甜。三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第二天,贾琏对黛玉说:“昨晚,睡不太好。要不送你们进城里住下来?”林黛玉:“不好。你要去征战,我们就回去。你要驻扎在这里,我们就陪着你。”林黛玉天性喜散不喜聚。贾琏道:“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岂不清冷?既清冷则伤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开时令人爱慕,谢时则增惆怅。黛玉不要以物喜物悲,让情绪控制了自己。”黛玉:“人生几度秋凉,自己孤独一人,还有什么可喜?哥哥若是不在了,不要我了。我留在这世上活给谁看?”贾琏:“军法有规定,军中不能带家眷。”林黛玉:“我们扮作亲兵。”贾琏:“你们行动也不方便,还要吃很多苦。”紫鹃:“我们愿意陪着少爷吃苦。”贾琏:“你们在这儿,做不了什么。”紫鹃:“在少爷身边,我们心安。睡的踏实。”贾琏说:“好吧。你们扮作亲兵试试吧!不要勉强,不行就退出。”
于是,林黛玉和紫鹃留在贾琏身边。做个跑前跑后的中军。每日白天跟随贾琏,观看军队操练。晚上三人共居一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寒冷的天气,持续的格外长。对于出身南方的黛玉,紫鹃是一种考验,不知不觉间食量大增。吃饭也不是细嚼慢咽,而是大口咀嚼,大口吞咽。林黛玉,紫鹃也经常参加士兵操练。柔美变作刚毅,有一丝英姿飒爽的味道。林黛玉看着贾琏处理一些军务,公文,还能提出不同意见,虽然不一定正确,却也有了几分模样。贾琏解释之后,用心记住,进步飞快。
贵阳贾府丫鬟回秦可卿:“史大姑娘来了。”一时果见史湘云带两个丫鬟媳妇走进院来。秦可卿等忙迎至阶下相见。青年姊妹其亲密自不必细说。一时进入房中,请安问好,都见过了。史湘云起身宽衣,脱下厚重衣服。秦可卿笑道:“你穿上这么多作什么?”史湘云笑道:“天气突然转冷,在外面怕冻着,北方更冷也不知京城怎样?”宝珠一旁笑道:“云姑娘不知道,还要穿别人的衣裳。可记得旧年三四月里,把宝二爷的袍子穿上,靴子也穿上,额子也勒上,猛一瞧倒像是宝兄弟,就是多两个坠子。”史湘云:“可不是哄的老太太只是叫‘宝玉,你过来,仔细那上头挂的灯穗子招下灰来迷了眼。’”史湘云又道:“这算什么。这两年穿了链二哥衣服出去,衙门里不知道哪里来的官员。这人生如戏,莫要留下的只是寂寞。”秦可卿:“湘云,大家逗你玩呢?你这胸脯,这喉结,做不了假的。大家不好驳了爷的面子,故意同你玩耍。”要去就穿上女装,正大光明的去,不必遮遮掩掩。
史湘云道:“林姑娘走的急,我也没给链二哥带好东西。”秦可卿笑道:“那是出去打仗呢!几心意带到就行了。不是拉一车物件做展览。”湘云笑道:“院里姑娘们都有了,不知琏二爷回来看到一地小人是什么心情?”秦可卿笑道:“我们在后面只能做到让他安心。”还是他。真真你是糊涂史湘云笑道:“我是一个糊涂人呢!准备的一堆东西,他也不知道是这一个丫头的,那是那一个丫头的,再糊涂些,丫头的名字他也不记得,反正是家里的东西。都是自己女人捎来的,张三的记到李四头上。多一份清单,岂不清白。”秦可卿由不得也笑了。:“你糊涂了,他带着一堆杂七杂八还能上阵?我看可以开个杂货铺。”
秦可卿向湘云道:“吃了茶歇一歇,放下你那些奇怪想法。,你同二爷来趟贵阳,自己给他找了五个女人。你也不吃醋?”湘云答道:“你们不必看着,表哥又没花钱。”秦可卿:“听听,你怎么不对皇帝说,来,给姐笑一个,姐给你钱。真是一个疯子。不许你再给表哥找女人。”湘云答应。
翠缕忽然道:“这荷花什么时间开?这里天气不是太冷。”史湘云道:“时侯没到,要到六月。花草也是同人一样,时节到了,气脉充足,长的就好。”翠缕把脸一扭,说道:“我不信这话。若说同人一样,我怎么不见你长两个人高?”湘云说道:“你好好说话。这叫人怎么好答言?天地间都赋阴阳二气所生,或正或邪,或奇或怪,千变万化,都是阴阳顺逆。多少一生出来,人罕见的就奇,究竟理还是一样。”翠缕道:“又整个阴阳出来了。”湘云笑道:“糊涂吧,什么是个阴阳,没影没形的。不过是个气,器物赋了成形。比如天是阳,地就是阴,水是阴,火就是阳,日是阳,月就是阴。”翠缕笑道:“是了,是了,姑娘是阳我是阴。”说着,湘云拿手帕子握着嘴,呵呵的笑起来。翠缕道:“说是了,就笑的这样了。”湘云道:“很是,很是。”翠缕道:“人规矩主子为阳,奴才为阴。我连这个大道理也不懂得?”秦可卿笑道:“你很懂得。”
湘云道:“一个树叶儿那边向上朝阳的便是阳,这边背阴覆下的便是阴。”湘云道:“这扇面这边正面就是阳,那边反面就为阴。”翠缕猛低头就看见湘云宫绦上系的金麒麟,便提起来问道:“姑娘,这个难道也有阴阳?”湘云道:“走兽飞禽,雄为阳,雌为阴,牝为阴,牡为阳。人也是分公母的,别闹出姑娘是阳,你为阴的笑话。等到谁拿出个更大的,更威武的金麒麟。那就是阳的,本姑娘就嫁给他。”翠缕:“姑娘又说话糊弄我。都坏了琏二爷孩子,还要嫁给谁?”
湘云走后,秦可卿对宝珠道。:“都是丫鬟,怎么差别这样大?紫鹃见书而知意,这里差点出来个不知公母的。主子不方便,要找个人,也不能找这样的。有个孩子都降低了智商。”
宝珠:“这倒是了,挑人看脸容易,漂亮与否,一眼就看到了。看才就难一些,总要给她时间显露。看德行就更难,不到关键时间,看不出一个人好坏。看出来时又晚了。”
秦可卿:“宝珠,你和瑞珠也不小了。想好要怎样过下去了?”
瑞珠:“奶奶,我们是你从娘家带出来的。名为主仆,情同姐妹。奶奶的照顾,我们也心领了。不会生出二心。我们就是把你和小少爷看做家人。只要这府里给我们遮风挡雨,有一片栖身之地就行了。”
秦可卿:“我不是说这个。独自一人时,寂不寂寞,想不想找个人陪着?想好了,就放开自我。不要考虑我,琏二爷那里总要有人陪伴。是我,是你,是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招了一堆麻烦回家。别找人给自己添堵。比如,有的文人走马章台,留恋秦楼楚馆,花费了钱财,消耗了岁月,留下心中伤痛。还不如我们姐妹,知根知底。都得了实惠,有了依靠。比如,找回一个大家小姐,非常美貌,也非常有才华。就是总想着自己做主母。这样的人最好别有。还不如你我姐妹伺候好琏二爷。”
宝珠:“像奶奶这样通情达理的人,太少了。不是看自家爷们像看贼一样,绝对不让他跑掉。不能让小妾有了孩子。将来会分掉家产。为了家产,为了继承权,不是算计小妾,就是算计小叔子,巴不得整个家产都是自己的。”
秦可卿:“看得住人,看不住心,何必呢,只要白首不分离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