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城,监国府。
“混账!废物!一群废物!
斥候探马都是干什么吃的,吃着孤的粮,用着孤的饷,就是这般给孤做事的不成?!
废物,统统处死,处死!”
张言不断将面前案几上的东西摔倒地上,口中更是不断大骂着,显得尤为愤怒。很快,议事厅中间的空地上便是一阵狼藉,直到案几上的东西都空了为止。
最后,他见没东西可摔,所幸一把子掀翻了案几,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哐啷——”
一声巨响,堂中众文武噤若寒蝉,被吓得不敢出声。他们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撩拨张言的虎须,真的会出人命的。
最后还是张适悄悄给侍奉一旁的婢女打了脸色,示意她们把东西收拾好,又对着张言道:
“兄长命弟统筹兵事,此番却无有探听到彼辈是赵治领兵的消息,实乃弟之罪过,还请兄长责罚!”
赵治安全抵达邬城,入主大军后,便命人打起了自己的旗号,正式宣告了自己的身份。
而城内的明武朝廷收到消息后,登时后悔不迭,只觉错失良机,白白放跑了一个挫敌锐气,甚至大败敌军的绝好机会。
但凡他们早早能探明消息,拼了命也得抽调奇兵突袭赵治,甚至将计就计,围绕赵治设下圈套埋伏,一举歼灭来犯之敌。
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因为下的本钱不够,顾此失彼,至今还被围困在城中。不仅没有成功阻挠敌军打通粮道,反而还让赵治上位,平白涨了敌军的士气。
张言见自家胞弟出言揽责,不禁面色稍缓,强压了怒气道:
“正舒不必为这些废物遮掩,你统筹兵事,将事情交给他们打理而付以重任。可这些蠢货却不能尽心竭力,枉自辜负了我们的信任。实在该死!
纵使敌军将消息封锁得再好,也不可能一点情况也探听不得吧。其中或有端倪显现,这些蠢货却不以为意,才致使消息疏漏。
若孤此次不罚,彼辈怕是以为军法尽是摆设笑话!”
“监国,臣非是替他们开脱,实在是如今军中伤亡惨重,元气耗费巨大,可用之人更是寥寥。
如此时候,若是再把这些精心培养的斥候探马尽数降罪抄斩,拿我军就直若闭塞了耳目,想要再调教出合格的斥候,还不定要到什么时候去。
值此时候,若是敌军再有异动,而我军探听不能,岂不是又要白白错过良机。是以臣以为,将彼辈从轻发落,留下姓名,日后戴罪立功不迟啊!”
张言见他都开始以主臣相称,便知道这是在正式以臣子的身份向他谏言,皱着眉头思量了一会儿,才道:
“既如此,便依正舒所言。即日起,斥候营从上到下,连降三级,罚俸半年,主事者并左右副手,重打二十军棍。”
本来一个小小的斥候营,自有军中处置。但这次张言实在是气得不行,干脆直接下诏处罚了。
“多谢监国!”
“好了,此事作罢不提。现在诸公来议一议接下来,我朝该如何对敌。”
前番连着近十日,城内外大军对峙鏖战不休,双方尽是伤亡惨重。为了突破封锁,张适不止一次地派遣精锐出城偷袭,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可硬是被生生打了回来,可见战事惨烈。
几仗下来,敌军死了多少不太清楚,可他们的禁军,却径直死伤了六七千人。
就连重步这等精锐,都又死伤了数百老卒。新编入的新卒想要形成像样的战力,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可谓是元气大伤。
除了禁军,还有那装备顶顶奢华,气势顶顶骇人的郑氏私军,那可也伤亡了两成。不过有一说一,那一战,打得也是最激烈的。
整整五千精锐,正式向世人显露了他们的獠牙。甫一出城,领头冲阵的一千铁骑便打了讨逆军一个措手不及。
向那什么盾阵,长枪阵,面对这般骑术精湛,上能引弓搭箭,下能挺枪冲刺的铁骑,简直是毫无招架之力。阵线迅速被撕裂,阵脚很快陷入了混乱,差点就要全军崩溃了。
若非敌军见事不可为,很快从营中又调集了万余人马,勉强挡住了冲锋,说不得那一战,真有可能被他们冲破封锁,将主动权彻底攒在手里。
可惜,最后还是功败垂成,被敌军不断合围,险些就要陷入阵中出不来了。
不过饶是如此,依旧重创了讨逆军和明阳郡兵,就张适粗粗估计,怕是死伤不下三四千人马。而他们的伤亡,可就只有千余,也能算是一场大胜了。
“禀监国,眼下邬城虽然依旧被围,但我朝于城中囤积的粮草极其充足,坚持大半年不在话下。
更遑论敌军此时也无兵力四面合围,依着我军的实力,轻而易举便能冲出城去筹措粮草。是以我朝对敌,无需急于一朝一夕,有充足的时日与敌僵持。
而趁着敌军尚在回复元气之时,我军也当立即招兵买马,补充兵额。更要征召民壮,打造军械,修补城墙,尽快将实力恢复到战前,方为上策。”
兵部尚书出列,抱着笏板侃侃而谈,端的是很有见地的。
“周卿老成持重,所言甚是有理。既如此,兵部当需尽快拿出个章程来,将募兵召民等事尽快落实。
等募兵事毕后,正舒也当于军中加快操练,形成战力以应战事。”
“臣等分内之事,定不负监国所望。”
“嗯。诸卿还有何教孤?”
“监国,周尚书所言,虽为一时上策,但却不利长远。邬城现下被围,且两军尽皆受挫,急需恢复元气。
短时间内想是相安无事,但时间拖得久了,我朝却会愈加被动,困在城中而不得出。
若日后等敌军回复了元气,我朝却依旧与其对峙鏖战,不过是再行今日之旧事。可届时的情况,却远没有现下这般好了。
监国,敌军在郡内肆虐,切断我朝与各城之联络。时间拖得久了,会愈加被动,直至被锁死在这邬城。
届时城内不仅粮食消耗一空,士气民心更是要降到谷底,那我朝便要陷入无边之困境啊。
是以老臣的意思,我朝不仅要回复实力,更需请兵外援,以解邬城之围。”
郑素既然下了重注在这张言身上,那自然不希望这艘快要漏水的船彻底沉没。现在郑氏上下,可谓是绞劲脑汁地在保住这艘破船,尽快把它修补改造成水上飞机,一飞冲天。
所以面对如今的困局,郑素很是分析了一下,将其中的利弊都给张言说了,最后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善!那郑相以为,我朝该请哪处的援兵呢?”
“回禀监国,我朝现在只剩下禁军和两境边军,且俱有损伤,各有防备,委实不得轻动。是以依老臣之见,当遣使泰安朝廷,请其发兵明阳。
眼下明阳空虚,与其北境接壤的锦郡又早早被泰安朝收复。如此大好时候,只消派遣一部兵马,便可轻易拿下。
届时明阳被侵,敌军自然要抽调兵马回援。那时,我军便可伺机出兵,以解邬城之围。”
“郑相所言极是。可泰安帝那厮,真的会出兵吗?”
张言一脸怪异,有些不确定地道。
说实话,以前齐国无有分裂,他还在熙阳城内悠哉游哉地当着禁军大将军的时候,不是没接触过还是亲王的泰安帝。
那个时候吧,他觉着这娃还是挺聪明的。可现在来看,这脑壳实在是不正常啊。明阳都空虚多久了,打到现在他愣是一个兵都没出过。
但凡他早早从锦郡出兵,那不说攻克明阳全郡吧,至少占他个十七八座城池的,一点问题没有。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厮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驻扎在锦郡的兵马,愣是不见动弹。害得他一直怀疑两家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是想着害他。
为此,驻扎于北境防范泰安军的边军,他真的是不敢轻动啊。上次出兵,也就咬着牙扣扣索索地抽调了五千人,就这还被歼灭殆尽,他找谁说理去。
“老臣愿举荐一人出使。礼部郎中郑行,能言善辩,堪当此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