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郊外的农庄,疯祸之子深藏在地底的窝点。
密集如同蚁穴般的地下通道里,乍一看依然人来人往,但如果有心人仔细观察,会发现人比以往少了许多。
这些套着斗篷的古怪家伙,在每一条通道里忙碌着,把许多气瓶样子的东西,搬运到地表层去。
死亡暴徒走进了地道里。
此时,他已经解除了神话形态,重新恢复、显现出了本体。
死亡暴徒的本体,是一个三十出头,胡子拉碴的光头壮汉,脸上涂满了诡异莫名的油彩和纹身。
他的额头上,有一道骇人的,足有一寸多长的伤口。
透过伤口,甚至可以看到里面有白色的、微微蠕动的物质。同时,鲜血正在汩汩流出。
近看,可以看到伤口附近有许多极细小的惨白肉芽,正疯狂蠕动着,试图愈合伤口。
但不知为什么,每当它们缠绕在一起时,就会腐烂枯萎,然后从伤口脱落下来。
鲜血顺着死亡暴徒的额头流到脸上,但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些,一脸冷漠地往前走去。
之后,他进入了地下设施的深处,一个暗不见光的小房间里。
房间只有七八平方米,正中间的地上是一块跪拜用的垫子,垫子正前方,摆着一个小小的神像。
垫子旁边的地方,放着藤条和带着金属刺的链条,还有挂着刺球的鞭子。
一个外表邪恶、狰狞的女神像。祂有四条手臂,背上还有蝙蝠翅膀模样的骨节,头上戴着一个充满倒刺的白骨冕冠。
祂微抬着头,用邪恶、冷漠又骄傲的神色,看着地垫的方向。
死亡暴徒走到地垫前,沉默了几秒后,褪去身上所有衣服,露出一丝不挂的身体。
身体上,横七竖八充满了伤痕,那些伤痕极深,即使是以他超凡者的身体,也无法完全愈合,而是留下了这些疤痕。
死亡暴徒把半个圣火石碗摆在神像前,接着,他缓缓跪在地垫上,抓起了旁边的一条鞭子。
“母亲……你无能的儿子,祈求你的宽恕……”他说着,表情狰狞起来,用力把鞭子,狠狠地甩到自己后背上!
刷,啪!
死亡暴徒闷哼一声,额头因为痛苦流出汗水,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他的头脸、纹身,流到胸前,又滴答到地上。
刷!
他又抽了自己一鞭子。
死亡暴徒在鞭挞自己时,完全没有利用超凡者的力量抵御这些疼痛,加上身体又受伤,给自己带来的痛感更加剧烈。
他剧烈地颤抖着,嘴里大口呼吸着空气。
但他依然一脸冷漠,甚至有点恶狠狠地,再次举起了鞭子。
鞭子没有落下来。
一只手抓住了死亡暴徒的胳膊。
“这么说,你……失败了,是吗?”一个听上去很年轻的声音,开口道。
死亡暴徒转过身,跪到这个人面前,抓住他的双脚:“兄长,艾利之眼派出一个能展开领域的通灵博士,保护李维和咱们的前圣女,我……只抢到半个碗。”
他的血滴在地上,滴在“兄长”的脚跟前。
死亡暴徒抓着对方的脚:“兄长,请你宽恕我。”
兄长伸出手,摸索着死亡暴徒的大光头,他的动作十分温和,一点也不介意他头上的鲜血和诡异的肉芽。
他语气极为温和地说道:“当然,我当然会宽恕你的,你可是我的兄弟,是母亲的儿子啊。”
“我这样温和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生你的气呢?”
“哪怕,你只拿回来半个碗……半个碗,半个碗!半!个!碗!”
说着,兄长抄起旁边一把椅子,用力砸向死亡暴徒。
那是一把全钢制作的,上面充满尖刺的忏悔椅。他双手举着椅子,结结实实砸在死亡暴徒身上。后者捂着头倒在地上,根本不敢反抗。
兄长咆哮着,连续砸了他几十下,直到把死亡暴徒砸到血肉模糊才停下来。
兄长喘了几口气,蹲下去,再次温和地抚摸了一下死亡暴徒的光头:“现在,我宽恕你了。我很温和吧?”
死亡暴徒蜷缩着,颤抖回答道:“感谢兄长的宽恕。”
兄长没有理他,起身,抓起神像前的石碗,转身往出走。
到门口的时候,兄长站住了,他吸了口气,扭过头:“你最好祈祷这半个碗也能用。”
“另外,不管半个碗能不能用,你也要把另外半个给我找回来……这是母亲用过的东西,我们必须全都找到。”
……
孙飞回到了“最热闹”杂志社。
他是来收拾东西的。
之前,剿灭市政官家邪教徒团伙那件事之后,孙飞是警视厅侦探的事儿,被杂志社的高层知道了。
孙飞知道,虽然社里高层还没找他谈话,但自己,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社里了。
他早就清楚,自从自己走上这条路,离别,就注定会不断产生。
但,孙飞毕竟在社里这么多年,突然要离开杂志社,他的心中又涌起几分不舍。
孙飞动作很慢,很仔细。
他一件件把自己的东西放进自己的纸箱子里,这些东西,每一件都带着他在杂志社里,这么多年的时光。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孙飞动作僵了僵。
他看到了一支钢笔。
孙飞看着钢笔,沉默许久。
这支钢笔,是他刚刚加入“最热闹”时,他的主编郑龙涛先生送他的礼物。
他依然记得那个上午,郑龙涛主编把钢笔递给他,按着他的肩膀,对他微笑说“好好干”的时候场面。
孙飞想了想,放下箱子,推门走进主编办公室。
郑龙涛正在自己办公桌前忙碌着。
李维走进办公室,对他鞠了个躬:“主编先生,我就要走了。”
郑龙涛停下了笔,抬头看着孙飞,推了推眼镜。
郑龙涛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不过可能是因为常年坐办公室,皮肤看起来很白,显得比真实年龄年轻很多。
郑龙涛对孙飞开口了,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比中年人年轻很多,语气缓慢而温和:“为什么要走?咱们社里有什么地方让你感觉不满意了吗?”
“哪倒不是……”孙飞摇头,“可是,我是警视厅的侦探……”
“侦探影响你当调查记者了吗?”郑龙涛温和地打断了他。
“……不影响。”
“警视厅会影响你对新闻报道的判断吗?会左右你的报道吗?”
“不会。”
“那你为什么要走?”
孙飞愣住了:“主编,您的意思是……”
“新闻,不能被政治操纵,只要你不违背这一点,你下班后去当侦探还是当酒保,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郑龙涛笑了笑,“只要你的新闻判断不出错,没人会赶你走。”
孙飞感觉自己鼻子有点发酸:“主编,我……”
郑龙涛按了按他的肩膀,用听上去十分年轻的嗓音,真诚地对他说:“当然,我觉得,用侦探的能力当调查记者,也是很酷的一件事。”
他拍了拍孙飞的肩膀,微笑道:“等你有时间的时候,一定要给我讲讲,警视厅侦探的故事,我真的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