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红色的光芒之中,所有人都有些站不稳。
不少人根本都没有坚持几个呼吸,就半跪在地。
李博阳只觉得身体猛然一重,有点像是穿上负重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感觉。
他扫视了半跪的几个人,嘴角抽了抽。
钻空子的人还真不少,毕竟规则是倒地不起才算出局。
半跪虽然不好看,但总比出局强。
站在最前方的凯胜,回头看了一眼李博阳的方向,站在原地移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后背上依然背着那根长矛,武器不能用,但并不妨碍他背着。
三个狗腿子身上的伤都还没好,这次试炼全都没来。
红光越来越亮,威压也越来越重。
凯胜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额头隐约可见渗出的汗珠。
站在李博阳身旁的罗米,已经受不住弯下了腰,表情十分痛苦。
周围所有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表情狰狞。
李博阳犹豫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加入?以表示自己的正常?
但看到几个人翻白眼的表情后,他还是否了……这尼玛也太难看了。
这么丑,一点都不配我。
只能微皱眉头,装作憋气,身体甚至还装模作样的微微下弯。
作假太过拙劣。
以至于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盯着李博阳的威尔伯教习,心中一阵无语。
深深的叹了口气之后,威尔伯干脆往习武厅2楼休息室走去。
就威尔伯本人而言,他其实对这场所谓的试炼并不看好。
前两个试炼还好说,天赋强点的,没准能咬牙熬过去,但最后一个试炼……
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们,会知道什么叫决心?这么搞确定不是在浪费钱?!
偏偏白金女士那边很坚决,威尔伯反驳了数次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最终也就只能听之任之。
在走到楼楼梯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
向身后的少年们看了一眼,眼神稍微有些复杂。
真像啊,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他也什么都不懂,总有一种少年人自以为是的天真。
天真的以为自己独一无二,可以办成自己所有想办成的事,幼稚而又执拗。
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可笑。
人的长大总是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直到最后,满是棱角的性格最终被磨得平滑。
所谓长大,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可是终究还是要留下一点什么的……
毕竟,如果真的一点棱角都没有了,一点天真都不存在了,那么所谓的大毅力大决心,也就真的没有了。
就是不知道师傅他……会不会偶尔也会想起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子。
威尔伯收回目光,自己选择的道路,自己终究还是要走下去,无论前方是不是万丈深渊,最后还是要去面对。
在布满血肉骸骨的战场上,一声又一声的爆炸声从远方传来。
满身都是血泥的高大人影,从中尸山血海中挣扎着站了起。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将面上已经结成硬壳的血痂抹掉,然后眯着眼睛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血肉山好像又近了啊……该死……”
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用钝刀在腐肉上切割,有种难以抗拒的深沉魔力,常人听见怕是第一时间就会失去了意识。
然而在这个犹如血肉绞盘的战场,种种超然诡异,皆为寻常。
就在这个男人的声音落下的瞬间,他周围腐烂堆砌的烂肉边缘,蒸腾起一股股的黑烟。
宛若活物一般,向着他的身边绞杀了过去。
男人无视了诡异的烟气,他向前跨出一步,赤着的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白色烟气。
那就像是血液蒸腾到了极限,然后散发出来的高温、水汽……还有——光。
伴随他身上冒起的白烟逐渐转浓,一道肉眼可见的红色光芒,从他那壮硕虬结的肌肉下方,忽明忽暗的浮现,化为一道道明暗不定的光之脉络。
“没有用的,弗洛!”
“和我打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你还不懂吗?”
“你的污染,对我无效!”
随着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身体蒸腾的白色烟猛然一震。
居然在他的身边化为一道烟气之环,轻而易举的就阻止住了黑烟的蔓延。
黑烟与白汽碰撞,发出呲呲的声响。
似是硫酸在腐蚀岩石,又像是尖锐的粉笔从黑板上划过,让人牙酸头痛。
桀桀的怪笑,从泛黑的血泊中发出。
笑声混杂着很多杂音,仔细去听,仿佛能听见很多只野兽捆绑在一起,被屠杀时发出的惨叫。
这些让人烦躁不安,让人暴躁发狂的扭曲声音搅和在一起,简直犹如噩梦。
【卜瑞福,我好不容易把你困在这个地方,纵然杀不死你,也要磨磨你的嚣张气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重重叠叠的声音伴随着怪笑声,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像是老人又像是少年。
卜瑞福一脚踩碎一块巨大的惨白骸骨,淡金色的眼眸冰冷,“我倒是忘了,你还是我的敌人,不好意思。”
他说的是这么轻描淡写,就好像周围对他的威胁通通都不存在。
【你这个狂妄的家伙!!】
【你别搞错了,虽然我杀不死你,你也杀不死我,但我可以困住你,血肉山会越来越近,最后输的人还是你!】
【你不过是丧家之犬,在这狺狺狂吠!】
卜瑞福笑了,虽然那笑容非常非常的浅淡,几乎看不出来,但他确实是笑了。
“到底是什么让你有了错觉,让你认为是你困住了我,而不是我拖住你?”
【???!】
【卜瑞福?!你?……等等…这个嚎叫声?!该死!……血狮子真的被你们造出来了?!你竟然真的是在拖延我?】
泛黑的血泊掀起涟漪,然后犹如狂潮轰然而起,向着血肉山的方向疾冲而去。
掀起的气浪,甚至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
可惜如此威能,这一股黑色的血泉依然没能喷涌多远。
就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镇住,顿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下方的卜瑞福斜着眼,瞅着那飞腾的血泉,表情依然冷漠。
此时的他伸出了一只手,往空中虚虚握住,似是捏着什么。
待他微微一用力,那凝结的黑色血泉,就噗的一声化为一团凌乱不堪的血雨,淅淅而下。
【卜瑞福!!!】
【你他妈是白痴吗?】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重重叠叠的声音像是气急败坏,言语之中竟然发出一阵阵野兽狂怒的嘶吼。
卜瑞福伸手掏了掏耳朵,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知道弗洛你是血泉之身,血力不咋滴,拳头也软弱的很,要想发大招,全都得靠寄生体……偏偏近乎不死之身的这个属性十分难缠……唯有赤阳之躯才能将你彻底剿灭。”
“我虽然已经达到赤炎,可距离赤阳依然还有一段距离,我确实杀不了你。”
“但能够用拳头把你给捏成碎片,一次又一次……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有趣你个头啊!!你怎么不捏你自己?!
弗洛亏得是血泉之身,不然怕是会被气得脑溢血,还能这么损的吗?
但他也不是白痴,瞬间就做出种种推论,然后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卜瑞福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了……就你也会想到拖住我?】
【不不不,以你那满是肌肉的脑袋瓜,一旦感觉到杀不死我,你会很快对我失去兴趣,就像以前发生过的一样。】
【就像你之前说的,有兴趣你才会乐此不疲,而杀我,并不有趣……】
说到这里弗洛顿了一下,然后显然没忍住,还是怼了一句,【你TM就是一个愚蠢的单细胞生物!还居然学会了苦中作乐,捏碎我的血泉之躯,就让你这么无聊吗?】
卜瑞福依然冷着脸,然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作为一名战士,我并不需要动脑子,但是你并不能说我蠢。”
“你信不信我接下来再捏碎你一百次?”
MD!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弗洛恨得简直要吐血了,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榆木脑袋,居然是个天然黑。
随着弗洛的情绪波动。
散落到地上的血泉蠕动翻涌,迅速的汇聚成一体,最终化为一个古怪的生物。
它有着一名成年男性的上半身,一对公山羊的弯曲犄角,一张稍有些畸形的老人脸庞。
因为面部血肉萎缩十分明显,导致眼窝下陷得很深,而眼窝的深处却是一对空空荡荡的眼眶,没有眼睛,看着十分渗人。
这还不是最可怖的。
因为这个怪物的下半身,是一团类似蛞蝓的黏肉。
看上去湿湿嗒嗒、黏黏糊糊。
大量红色的分泌物在这蠕动的肉块上渗出,然后在滑落的时候被缓缓吸收,周而复始。
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眼球镶嵌在这蠕动的黏肉之上,忽而睁开,忽而闭上。
那密密麻麻的墨绿色方形眼瞳,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卜瑞福,眼中布满血丝,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怨毒与戾气。
只有在最恐怖的噩梦中,才会出现这样的怪物。
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看上一眼,也会让人失控发疯。
精神污染会拖住所有看到它的人,堕入它的深渊。
卜瑞福眼睁睁的看着弗洛显露真身,表情微动。
可还没等他稍有动作,弗洛就消失在他眼前,转而移动到了数百米之外的尸骸堆上。
弗洛低头俯视,他很清楚,被卜瑞福牢牢盯住,不可能就这么轻易逃脱。
但若什么都不做,看着这璀璨的灵魂在他的面前发光发热,灼烧他的血肉,弗洛却又不甘心。
所以他掀开了底牌——
【拖住我,不是卜瑞福你的想法,而是密师那个老不死的决定。】
【我猜猜看,是不是因为我的血毒对血狮子依然有效?】
【所以在血狮子吞噬血肉山蔓延的血肉时……我不能过去,也不可以过去……对吗?】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挺没意义的,毕竟你们的目的已经快要达到了,我现在去和不去都没有什么差别。】
【因此,我想说一个名字……你应该很熟悉的名字。】
【……威尔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