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地仙界唯一的神族,她言出必行,殷柒染直接便在玉冼峰上住下,看着小姑娘忙前忙后,又是打理药园,又是吸收灵气修炼,偶尔还能见着半截藤蔓在月华下欲伸不伸的愚蠢模样。
哦,小姑娘的伴生灵源吸收月华为生的。
明白这一点后,坐于仙榻上的殷柒染目无表情,直接闭目入定,虽然不知道林家后人如何时隔三千年才出现,但现在她尚可护得住。
好一会儿小姑娘身后的青莲才冒出个荷花头,藤蔓擦了擦不曾存在的冷汗。
吓死我惹,哪里来的陌生人?人家前几天半夜忙着浇水,都没好好吃饭,就想趁着晚上吃一点夜宵,真不容易啊。
清风拂来,藤蔓慢慢往木窗前爬去。
而林黛玉心里则是想着,今日天晚,大仙师应该明天就走了吧。
可怎么也没料到,翌日清早,殷柒染不但没有走,还饶有兴致用起了小姑娘的早饭,边吃边叹气:“虽然做得很精心,一点嚼劲也没。”
还是怀念以前在深山老林子幕天席地,大口吃肉的日子啊。
小姑娘洗漱完毕,池尚溟也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前。
小姑娘如临大赦:“师父你来啦!”
男子依旧一身青袍,墨发用一根木簪束缚。池尚溟向小徒弟微颔首,令小姑娘屋外守着,随即进屋走到女子对面,“你这是何意?”
他昨日便知玉冼峰被人闯入,以为人只是突发兴趣,进来逛逛,可眼前见女子一只手撑在脑后,随意搭着半条被子盖着的慵懒模样,两道剑眉便在眉心处碰头。
“弟子借我几年,我有用。”
池尚溟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小徒弟当成物件随意抛给旁人,但是神族虽然逍遥惯了,每一任都有自己的处事法则,他也不至于立刻拒绝。
“你想带她去哪?”
“离开蓬莱,其余的你不用管,我给你一个承诺,保证她活泼乱跳,还给你一个优秀的亲传。”
薄唇微抿,他沉默片刻:“你只能带她半年,半年后便是内门弟子大比。”
他以为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毕竟,亲传弟子才受指导不过半日便要跟人走,无异于打蓬莱的脸面。仙宗不是培养不起一个优秀的亲传,跟着神族走才叫人觉得奇怪。
女子依旧摇头,“你怕是没听清楚,我想带走两个人。”
林黛玉,包括林如海,父女两个,她都要。
“还有,不是半年就能满足我。区区一个内门大比算什么,我带她五年,五年后武道会才更加精彩。”
平淡的语气缓缓而出,女子眼波流转,眸光中散出金色纹路的光芒。
神族的命令向来不容拒绝,何况这位主三千年前便是凶名在外,越阶覆灭家族的事情在整个地仙界闹得沸沸扬扬。
衣袂下指尖碰撞,他化神巅峰的修为,对上一个不知修为的神族,难有胜算。
能以一人之力破天道笼,不说修为,实力定然在洞虚期以上。若是几个长老一起真能把人留下,未免也有些以众欺人,得罪神族,日后在聚灵庄接受灵气洗礼必定吃亏。
屋内人的对峙,屋外的小姑娘一无所知。
片刻后男子才踏出小屋,最后还是做了妥协。
林如海留在本宗,而小姑娘由殷柒染带走。
小姑娘听了师父的话,好一会才回过神。
池尚溟的声音颇为无奈:“神族对修炼的要求只会更高,黛玉,你可愿意随她去?”
若十分不愿,神族想来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
脚边几只蚂蚁爬过,小姑娘抿唇,她想起当日碧霄阁把选弟子,天下苍生,唯有凡人为蝼蚁,若不变强,将来不能保全自己,更不用说保护好父亲。虽然十分不舍,小姑娘依旧坚定地微笑。
她抬头道:“师父,我去。”
玉冼峰上诸事没有引起弟子们的注意,小姑娘把包袱里的灵石全都送去了小苍山,并且为林如海留下信件,告别师父后,便随殷柒染踏上仙兽凰玦的背部,迎风向海而去。
师父说,她五年后直接去中州聚灵山庄参加武道会,其余时间专心修炼便是。而她的爹爹,师父也会额外看顾。
小姑娘低头看着茫茫无际的大海,又看着袖中的光球。
这是殷天骄送自己的礼物,把玉冼峰上的竹屋连同屋外那一片药田,全部移到这“洞府”内。化沧海为桑田,这移地遮天的本事,就是化神以上的修士所拥有的吗?
“不要留恋过多的景色,修士若要进步,就该恒心修炼,他日执掌一方,才是真正的仙神人物。”
殷柒染直接就在凰玦背上坐下,等凤凰飞过无望海,便是一线天的地界。
小姑娘也学着团坐,打开师父送的《小弟子修炼指南》开始津津有味看起来。
凤凰背上一层柔软的绒毛,还加设了一道光罩,在蓝天之下光线特别清明。
池尚溟原本希望,小姑娘能靠半年的时间,重铸体魄,练气九层经脉打通,再一举突破筑基,自己亲授心法,到时候参加内门大比,想来不会逊色任何人。没想到小姑娘待了半个月没到就得离开仙宗,自己只好罢手,等五年后重新指导修炼。
殷柒染路过“家门”,飞在上方看着一众修士弟子准备“挖坟”,神情莫名。看了片刻,也没看出有什么变数,指挥着凰玦南下。
这一路仙兽飞得十分稳当,三天后,两人便在南方一座小村庄落了脚。
殷天骄神族出身,修的就是无情道,虽然面对小姑娘时,两人“脑电波”时常对不上,好歹衣食住行方面半点也不比蓬莱差。
凰玦一落地便走了,殷柒染带着小姑娘,在村里找了一处无人居住的地皮,将“洞府”内的竹屋腾挪了出来。
村庄看起来十分落后,来往的都是衣着朴实无华的村民,面容或稚幼或苍老,岁月精心雕琢,在每个人脸上留下不一样的痕迹。偶尔还能见着扛农具的青壮年和提篮送饮食的妇女路过。
灵气甚是稀薄,修士,也几乎没有。
月白的衣袂一挥,竹屋外便起了四道围墙,正对的那一道,还留出栅栏门的位置。一轮冷月从树梢升起,偶有犬吠。
围墙外的荆棘攀附着泥土一寸一寸往上爬,直到荆棘将这个院落包围。
屋内的小姑娘和天骄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