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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遇险

客栈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斜靠在马车上,一顶硕大斗笠遮住了小半个身子。

赵榛和灵儿到达客栈时,天光依然未亮。晨星寥落,苍穹高远。

两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发间挂满了野草和不知什么植物的种子,腿脚酸麻,均是疲惫难忍。

赵榛抬起手正要扣动门环,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形矮胖,胡须稀疏泛黄,五十岁上下的人走了出来。见到赵榛,开口就问:“我姓邱,可是信王?”

赵榛吃力地点点头,将怀中的铜牌掏出,递给那人。那人接过去,借着门边的灯笼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随手藏入袖中。

他人虽然胖,脚步却极其灵活。身子一转,便来到马车跟前。

那车夫兀自悄无声息,似在沉睡中。姓邱的男子正欲上前叫醒他,却见斗笠一动,那人已返身坐到马车上,一顶斗笠大的出奇,低低地压在头上。他一手抄起了马鞭,仍是一言不发。

赵榛全身无力,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根本没有留意。

姓邱的男子掀开车帘,转过脸来,冲着赵榛和灵儿喊道:“请王爷快上车!”接着又嘱咐道:“车上备有干粮和水,路上吃吧。”

赵榛拉着灵儿,费力地上了车。那人卷下车帘,随着轻轻一声鞭响,马车辘辘启动,沿着山根下一条高低不平的土路,颠颠簸簸地走了起来。

风摇晃着灯笼。那男子站在店门口,他的脸在暗影里时隐时现。看着马车的背影渐渐融入苍茫的夜色,忽然走到墙角的黑暗里,撒手将一只洁白的信鸽扔上天空。

那信鸽羽箭一样弹出,翅膀陡然张开,在客栈的上方盘旋了一圈,便箭一样飞了出去,转眼就只剩下一个白点。

车厢内空间还算宽大,铺了软软的垫子。赵榛和灵儿走的精疲力竭。草草吃了些干粮,喝了几口水,便互相依靠着,在得得的马蹄声和不断的颠簸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醒来,薄薄的曙色已透过车帘。马蹄声有节奏地响着,车子走的很平稳,显然是上了官道。

灵儿沉睡未醒。赵榛伸伸懒腰,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曙光熹微,那车夫背对着赵榛,默默无声。两边是葱茏的庄稼地,淡淡的雾气,薄纱一样漂浮在原野上。清凉的风拂过脸颊,让人精神一振。

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官道上除了这辆马车,空荡荡的,不见行人和车马。一座青巍巍的山出现在右前方,山峰直插云天,在一望无际平坦的原野上,显得格外突兀。

这山明明是泰山,而马车行进的方向,正是济南府。

赵榛心里猛地一惊,不禁脱口大叫道:“车夫,停车!”

那车夫仿佛是个聋子,浑然不觉,依旧是那个姿势,马车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赵榛急了,将身子探出车帘,伸手就要就抓马缰绳。

那车夫依旧腰背挺直地坐在马车上,头也不回,右手却挥出一掌。

赵榛只觉一阵掌风袭来,胸口一痛,便重重地摔回马车里。头撞在车棚顶上,眼前金星乱冒,身子向后一仰,跌回车厢的垫子上。

灵儿被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满脸迷茫,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听得那车夫的声音传来,阴冷而沙哑:“乖乖地待在车里,别乱动!”

齐州仲夏的清晨虽凉爽,可并不寒冷。赵榛和灵儿听了这声音,却像掉进了冰窖,浑身冰凉。此时,那车夫也微微扭过头来,斗笠下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正是冷面黑砂顾闯。

顾闯阴阴地笑着,声音却异常冰冷:“没想到吧!那张义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道五龙山寨早投靠了刘大人。他那几个手下,吓唬一下,再花几个银子,就乖乖就范了!”

说完,顾闯得意地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惊得道旁的几只鸟从草丛中扑扑飞出。

赵榛放下车帘,颓然跌坐在垫子上。望着满眼恐惧的灵儿,全然没了主张。

只听顾闯在帘外继续说道:“看在你是王爷的份上,就不五花大绑了。识趣的话,老老实实听顾爷吩咐。别苦费心思,想着逃出去。你以为能逃得了冷面黑砂的手掌心?”

顾闯不再说话,车外一片安静。只听得车轱辘滚动和得得的马蹄声响。

用力也推不开车门,显然已从外面被锁死。摸摸车厢四壁,赵榛心里更惊:这车厢竟然是铁做的。顿时,头上汗下。

车帘外,随着马车的颠簸,顾闯奇大的斗笠轻轻摇晃。他的身子掩在斗笠下,依旧像一块僵硬的石头。

马车在一片柳林边转弯,拐进一条宽阔的乡间道路。

天色亮起,四周的景物渐渐看得清楚。两边是大片大片的麦田,晨风微凉,绿浪起伏。远远近近,鸡啼声不绝。

在一家小客栈前,马车停下来。

这客栈远离村落,三五间房屋,孤零零地立在荒坡上,显得有些奇怪。

早有人过来迎接。顾闯下了马车,将鞭子递给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低头同一个阔脸浓眉的汉子耳语几句。

那汉子一招手,一辆马车从后面的小院驶出,停在门前的水井边。青色的布帘,挡得严严实实。

赵榛和灵儿一下车,便被人用绳子捆绑住,嘴巴里塞了布团,眼睛也用黑纱蒙上。

在淡淡显现的霞光里,两辆马车离开客栈,重新上路。

升起的太阳,照得这一条小溪水光荡漾。

溪水宽阔却并不深,所以溪面并没有桥。水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细长的小鱼儿在水草间游来游去。

周围很安静,溪边的树上,鸟声啾啾。

溪边的石头上,正坐着一个人。灰色布袍,头戴一顶青色的大箬笠,看不见眉脸。他手里拿着一根青竹的钓竿,长长的丝线垂入浅浅的水中。

一条拇指粗细、两三寸长的小白鱼,在吊钩上挣扎,那人却一动不动。

辘辘的车轮声响起,一辆马车从绿树掩映的山路上驶过来。顾闯骑在马背上,口中含着泛出金铜色光泽的长烟管,神情悠闲。

钓鱼人微微抬起了头,朝马车来的方向望了望,便又低下头去。

马车在溪边停下。车夫轻轻一跃,已从车上立到一块尖尖的石头上。

他的身材并不十分高大,看上去却极其精悍,尤其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加上刚才一跃而下的敏捷身手,绝不会是一个寻常的车夫。

他脱了麻鞋,赤足走进溪水里,来回走了几趟。确定水深无碍后,又走回溪岸,穿上鞋子,赶着马车过溪。

顾闯这才注意到溪边静默的钓鱼人,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他不觉用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大斗笠,眼睛却紧紧盯着钓鱼人。

马车已走过小溪中间,又摇晃着穿过一段杂草丛生的泥地,眼看就要上的岸来。

忽然眼前一花,来不及眨眼,见那人如鬼魅一般站起,已将箬笠拿在手中。手腕只轻轻一抖,没有多少分量的箬笠,竟像一个重重的大铁盘子,直向车夫飞去。

顾闯暗叫不好,想要阻挡,却已是来不及。

那车夫并不慌张。眼见箬笠带着风声到了跟前,身子微微一侧,双手举起马鞭,挥臂迎击。

只听砰的一声,马鞭折为两段,斗笠已击在车夫胸口。他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随后仰面朝天,跌入溪水中。

顾闯手拿精铜烟管,又怒又惊:“贼老道,你竟然还活着!”

那钓鱼人正是道人纪闲。只听他纵身长啸:“狗奴才,道爷命大,阎王爷不收!”

顾闯心中的疑惑仍是未解:“你是如何知道我要从这里经过?”

纪闲嘿嘿一笑:“我那只小猴,碰巧在道观的槐树上捉了一只鸽子。老道嘴馋,本想打了牙祭,不想这只鸽子的足下还缚了竹管。幸亏老道识得三两个字,哈哈!”

话语未了,双足已踏着溪水冲了过来。手中青竹如一条蛇,直戳向顾闯心口,口中喊道:“这笔账,今天道爷和你算个清楚!”

顾闯不敢大意,身形扭动,手中烟管如电,在竹竿头轻轻一点。青竹微微一歪,擦身而过,那鱼钩却将顾闯的衣袖勾住,扯下一大块布来。

顾闯怒极,翻身扑上,烟管急点,招招都是向着纪闲的死穴。

纪闲神定气闲,青竹舞动,将顾闯逼得连连后退。

不多时,顾闯的额头鬓边汗如雨下,心里不觉焦躁起来。

两人再斗一会,顾闯渐落下风。气喘吁吁,手中的烟管越来越慢,渐渐没了开始时的凌厉迅猛。

太阳高悬在当空,蝉声如急雨。火辣辣的日光落下来,树叶打着蔫。

顾闯连攻几招,撤身收式,回手打出几支毒镖。纪闲闪身躲过第一支,手中青竹轻扬,另外两支镖都打在了竹子上。

顾闯色变,牙一咬,目露凶光,猛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圆球来。

纪闲也是陡然色变。他识得这轰天雷的厉害,人若碰上,无论你是多好的身手,也会被炸得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顾闯的手还未动,纪闲的身子已经腾空,向后急速跃起。

只听轰的一声,一团火光,飞沙走石,浓烟之下,地上已现出一个一丈见方的土坑。

饶是纪闲躲得快,身上还是被沙粒击中,衣服上顿时落下无数个黑黑的小洞。

等烟雾散去,已不见了顾闯的踪影。只听得急促的马蹄声远去,满耳的蝉声,此刻一片静寂。

纪闲也不追赶。趟过溪水,来到马车旁。

那车夫倒在溪水中,满身鲜血,已经死去。

纪闲掀起车帘,轻声喊道:“王爷,灵儿!”

没有回应,蝉声重又钻入耳中。

纪闲朝车厢中望去,不觉大吃一惊:那车里,除了几袋米,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