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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陷阱

几个人被带进一所大宅院。

院中树木阴森,高高的围墙足有十几丈高。

那个严大人半路就不见了踪影,另外两名军官领人将他们分别看守在几间房子中。

赵榛被单独请进一间房中,那个高姓军官几乎寸步不离地盯着他。

赵榛问一些事情,他要么不答,要么含糊其辞。赵榛索性闭了口,不再理他,两个人就这样呆坐着。

灯花啪嗒掉下来,一根蜡烛已燃到尽头。高姓军官让人重新点起蜡烛,两人依旧静坐,相对无言。

屋外,夜色漆黑。四周很安静,连夜鸟的叫声也听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外面起了三更。

夜色沉沉。

赵榛和高姓军官都很困倦了,两人不住的打着哈欠,勉强支撑。

最后靠着椅背,赵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猛地被推开。

赵榛被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一名内侍(宦官,太监)站在房中。

那内侍面色白如纸,嘴唇却鲜红似血,一对细长的眉毛,两只三角眼狡黠地眨着。

高姓军官显然也睡着了。听到动静,身子一摇晃,一下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慌不迭爬起来,脸现尴尬之色,连连打着拱,口中称道:“是刘公公,下官失礼了!”

刘公公眼皮向上翻了几下,尖声说道:“罢了!官家有旨,宣信王觐见!”

赵榛心中一热,失声道:“公公,可是当真?”

刘公公脸上的肌肉跳了几下,发出公鸡一样低哑的鸣笑声:“王爷说笑了!金口玉言,怎会有假?”

说罢,往门外一指:“王爷请上轿吧!”

院子中的树影里,一顶大轿子正停在那里。几个差役站在旁边,悄无声息。

赵榛理了理被压得有些皱褶的衣衫,捋捋头发,随着内侍走出门去。

刚要上轿,忽然想起什么,向高姓军官问道:“与我同来的那几个人,军爷如何处置?”

姓高的军官不敢答话,眼睛望向刘公公。

刘公公耸耸鼻子,拖长了声音说道:“我看就放了吧!”

高姓军官躬身点头:“是,是!下官这就去办!”

赵榛还想说些什么,刘公公在一旁催促道:“王爷请上轿吧,官家还在等着呢!”

轿子很平稳地走着。

厚厚的轿帘,遮挡住外面的一切。

外面很静,偶有一些光亮闪过。

赵榛只听见轿夫沙沙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喘息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依旧黑乎乎的,人像被闷在一口大锅中。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外面安静下来。

轿帘微微浮动着,赵榛感觉到了外面吹过来的清凉的夜风。

依旧没有声音,静得出奇。

赵榛心中疑惑,可没人来招呼,他一时也不敢下轿。

时间忽然变得如此漫长。

赵榛等待着,心中默默计数。

他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朦朦胧胧的,前方似乎有一些灯火映射过来。

他在轿中又等了一会,还不见有人来。

静,奇怪的静。

静得让人心慌,隐隐的伏着一丝不安。

赵榛终于忍耐不住,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带着凉意的风顿时包裹了全身,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这是一个很大的花园。望去黑沉沉的,树木花草蓊蓊郁郁。

轿子正停在一个水池的旁边。

没有月亮。

远远的,不知哪里有一些微光。

池中的水映着天光夜色,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有几朵荷花,隐在昏暗里,却开的正好。

刘公公、轿夫和几个差役,像是一下子钻进了地里,怪异地消失不见。

赵榛前后左右察看着,许久不敢离开原地。

他又等了一会。

周围依旧没有动静,也不见有人来。他迟疑地挪动步子,试探着向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光滑干净的石头小路,弯弯曲曲穿行在花草间。

小路尽头,是一道灰白色的小木门。

门,紧紧关闭着。

赵榛用手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来并没有上锁。

眼前豁然开朗。高挑的灯笼,照出曲折的回廊和满园的花草。

假山,池沼,各色的花朵,争奇斗艳。一弯流水顺着地势,蛇一般钻入一片青青竹林。

风声潇潇,一座小凉亭翼然临于水边。亭下一张小圆桌,莹莹透亮。四个白色的石凳,闪着幽幽的光泽。

赵榛信步走到凉亭里,在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

花园并不大,却处处透着精致、华美。眼前一座圆形的水塘,鹅卵石铺地,几条二三尺长的大鲤鱼时隐时现。

赵榛猛然觉得这场景如此熟悉,仿佛旧日的某个时光重现。他的脑中似被闪电击中:是御花园!

他有些诧异,怎么跑到御花园里来了。站起身,正待离开,忽听得四周一阵喊声。

“有贼人闯进御花园里来了!”

“快抓住他,别让他行刺官家!”

随着喊声响过,脚步声杂沓。一群侍卫不知从什么地方涌了出来。二话不说,上前就将赵榛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赵榛挣扎着,口中连声分辩:“各位定是弄错了。我是信王赵榛,不是贼人。奉了官家之诏,特来见驾!”

“胆子真大!信王赵榛早被金人掳往北国了,你还敢冒充?”不知谁踢了赵榛一脚。

一名侍卫冷笑着:“还在狡辩!深更半夜的,来御花园见驾,真是笑话!”

另一名侍卫问道:“见驾?奉了谁的诏?”

“是刘公公带我来此。你若不信,轿子还在大花园那边!”赵榛气恼地答道。

“刘公公?宫中可有个刘公公?”

“纯属胡说!宫中何曾有什么刘公公!”

赵榛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着急地说道:“你们去看看,轿子就在那里!”

几名侍卫推推搡搡,穿过小门,来到大花园。

几只大灯笼,将水池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赵榛望过去,立时傻了眼:那地方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轿子在。

几名侍卫脸上带着嘲弄的神情。一名侍卫冲上前来,对着赵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打:“轿子?你奶奶的,敢耍弄老子!”

赵榛的脸上一阵剧痛,血从鼻子、口中流了出来。

拳头仍不停地落在脸上、身上。

他呆呆地立着,眼前金星乱冒。他只觉得掉进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渊里,黑不见底。身子像一片羽毛,毫无依靠地漂浮着。

他的心里一阵阵寒风吹过。眼泪,流了出来。

又似陷在一个深深的陷阱里,沙土正一团团飞下来,渐渐地将他

掩埋。

他胸口窒息,几乎要炸裂开来。

赵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狼嚎一般,轰然倒地。

再次醒来,赵榛发觉自己正卧在墙边。

周围依旧漆黑一片。

他试着摸索着,触手处是一堆稻草。身子底下是坚硬的沙地,有些潮湿。

血已经干结。脸上、身上,火烧一般热辣辣的疼痛。肋骨处,更像针扎似的,一阵阵钻心地疼。

他倒吸着凉气,挣扎着将身子放直,慢慢地靠在墙上。

墙壁冰凉,凸起的硬石硌在背上,也不觉得难受,反而有一种隐隐的快意。

他嘴唇干裂,喉咙里像有一团火。

头顶的小窗透进微弱的亮光,慢慢看清房中的轮廓。

三四丈见方的一间小房子。一个小门,门上却没有开窗户,只在屋顶有一个小窗。

靠着门边,有一只青瓷碗,缺了好几个口子。赵榛一喜,爬过去把碗端起来。

那碗中盛着小半碗浑浊的清水,有一股土腥气。赵榛顾不上其它,一口气将水喝干。

还是渴得要命,他又拿起碗,恨恨地舔了几下碗底。

几粒沙子摩挲着舌头。舌尖微微一痛,血流了出来。赵榛颓然坐在地上,将手中的碗扔出好远。

听了听,四周毫无声息。

房中潮润润的,有些发闷,却也时时觉出一股寒意。

他叫了几声。声音在房中嗡嗡回响,可没有人回应。

他冲到门口,对着铁门一顿拳打脚踹。铁门砰砰响着,带得门锁叮叮当当。

许久,许久,还是无人理会。

赵榛终于死了心,失望地瘫坐在门边。心中刀割一样难受,眼中泪如泉涌。

是谁在害自己?

赵榛一遍又一遍,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严大人,姓高的军官,刘公公。酒楼,宅院,御花园。大花园里,刘公公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被抓。

梦魇一样。

九哥赵构?

可他是自己的亲哥哥,当今官家。血浓于水,无论如何,他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亲兄弟。

想来想去,也理不出个头绪。只觉像有一只手巨大的黑手在背后,张牙舞爪,却抓不到,摸不着。

他又无力地捶了几下铁门,靠在门槛上,脑中一片空白。

门口铁锁的响动惊醒了他。

他张开眼,从门槛上慢慢站起来。

天色大亮。小窗上透下来的阳光落在地上,映出方方正正的一块光斑。

门开了,两名侍卫走了进来。

前面的一名侍卫手中拿了碗碟,后面的侍卫手扶在刀柄上,神色警惕。

赵榛扑上去,对着侍卫大叫:“放我出去,我要见官家!”

那侍卫吓得躲在一旁,身后的侍卫冲上前,冲赵榛就是一脚。赵榛肋部一痛,被踹到地中央,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

侍卫放好了碗碟,对着赵榛骂道:“混账东西,不知道死活,还想见官家!”

另一名侍卫笑着:“这是叫死催的啊!”

说罢,两人转过身,走出门去。只听得铁锁嘎巴一声,房中又恢复了先前的昏暗。

赵榛羞愤交加,无助地抚摸着肋部,连声喘息。他的脑袋嗡嗡直响,好半天才定下神来。

肚子饿得要命。他挪到门边,吃了半块炊饼,将一碗冷粥喝了下去。

然后,靠在墙上,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

日光从小窗上消失了,房中昏暗如暝色。赵榛依旧昏沉,迷迷糊糊地睡着。

梦里,大运河的涛声微微,一轮明月照着大船。

夜色朦胧。

脚步声急促,铁锁响动。

门咣当打开,几束火把照得牢房内通亮。

一名侍卫大喊着:“起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