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衣飘飘,满脸得意之色。
非是别个,正是鬼见愁白霸天。
只听他哈哈笑着,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你两个小贼,以为装个猫叫,就能骗得过你家大爷?”
走到近前,隔着网子伸脚踢着赵榛,笑道:“上船时,我里里外外都看了,根本没见到一只猫。你这一声猫叫,差点糊弄了大爷!”
看着末柯不住挣扎,从旁边的人手中抢过一根木棍,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口中直叫:“你这个野物,还真能闹腾!”
末柯双手乱抓,却也挣脱不开。
赵榛和末柯被结结实实捆了起来,带到舱中。
等进了舱房一看,赵榛傻了眼:元七那几个人也被人家抓了回来。
白霸天洋洋自得:“我还觉得奇怪,明明打了我的手下,却找不到人,见鬼了不成?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家伙在搞鬼!”
说罢,走上前来,拿皮鞭将赵榛和末柯打得衣衫尽破,鲜血透湿。
打得手累了,似乎还不解气,喊了一声:“把药丸给他两个也吃下去!”
两个人上来,拿着药丸就往两人嘴里塞。
末柯怒极,竟一口咬住那人手指不撒手。那劫匪疼的杀猪一般叫了起来,声音凄厉。
白霸天飞身扑过来,一手捏住末柯的下颚,只轻轻一拍。末柯的嘴登时张开,那劫匪一下把手指收了回来。再去看时,指头处已被咬断,只连着一点筋肉。
那劫匪铺在地上,又狂嚎起来。
白霸天脸现厌烦之意,过去一脚将他踢开,口中骂道:“丢人现眼,废物!”
一手抢过药丸,还嫌不足,又抓起一粒,一起塞进末柯口中。再拍一下下颚,末柯再张口时,药丸已滚入肚中。
末柯呜呜直叫,说出一大串似乎是骂人的话。白霸天冷笑着,却不再理会末柯。
他如法炮制,将两粒药丸喂入赵榛口中。
赵榛只觉腥气扑鼻,那药丸在喉间滚了几滚,立时融化。腥涩充斥口中,令人几欲呕吐。
白霸天的眼神在众人脸上扫视一遍,鼻中轻轻哼了一声,抖一抖披风,径自去了。
赵榛等人被丢在舱房中。
海水拍打着船舷,汩汩有声。薄薄的晨曦透进来,天快要亮了。
随着船行加速,赵榛渐感绝望。
他看看元七,元七也是一筹莫展。两手吃力比划着,口中呜呀有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其他几个人更是神色恐慌,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守卫抱着膀子,像看杂耍的猴子,眼中尽是嘲弄之意。
赵榛忽然发觉元七虽是用足了力气,可动作和平日相比,明显迟缓了很多。舞动的双臂迟滞,像是中风的病人,说不出的滑稽。
赵榛心里暗自吃惊,偷偷活动了一下手脚,却未发觉有什么异常。
天,已然亮了。
万道霞光在海面上跳跃着,映照得舱房一片红通通的。
货船慢慢停了下来。
众人正在惊疑中,舱外响起咚咚的脚步声。随即闯进来三四个人,招呼一声守卫,押着赵榛一行人出了船舱。
太阳已升到半空。厚厚的云层边缘,放射着金色的光芒。
赵榛的眼睛一下子被亮光刺得睁不开。
闭上眼,再睁开时,才看清货船已停靠在水中的一个小沙洲上。海风浩荡,远处的陆地隐然在望。
那些船工都分散在工位上,个个神情呆滞,口不能言。
赵榛明白,他们想必也一样,都吃下了白霸天的药丸。
白霸天立在船头,银色的披风被吹风得来回翻卷,活像一只大马猴。他笑嘻嘻地看着众人,眼神似狐狸看见了肥鸡。
一阵喧闹之声从船下传来,接着好几个人登上了货船。赵榛一看服饰,认出这是大宋的官兵。
领头的军官中等身形,圆脸浓眉。一开口,像是西北延安府一带的口音。
那军官对白霸天很是恭敬,拱手说道:“白爷,辛苦了!”
白霸天微微点头,竟似全不把这军官放在眼里,指着赵榛一众人,朗声说道:“这几个小贼妄图打劫货船,被我擒住了,烦请刘将爷收监入狱吧!”
那军官答应一声,挥手叫身后的兵士上前。
元七双眼圆睁,从人丛一步跨出,奔到军官面前。
那军官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住。指着元七问道:“你......你......你要做甚?”
元七胳膊被捆,双手仍能活动。他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急的额头青筋暴起。
他又向前冲了几步,伸手要去抓那军官的衣襟。
军官向后躲闪着,口中直叫:“疯子,疯子!”
随即上来两名官兵,一人一根木棍,将元七打倒在地。
元七抱着脑袋,在船板上翻滚,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哀鸣。
赵榛怒极,双臂一振,竟将绑绳脱开。他猛地冲上前,将两名官兵推开,一手将元七扶起。随即指着白霸天大吼道:“他们才是劫匪!”
这一下,不禁白霸天愣了,连元七等人也呆了。
明明都吃了毒药丸,赵榛和末柯还被喂下两粒,而此刻他身体几乎未受影响,竟还能开口说话,真是怪事。
赵榛冲口说出这句话,自己也愣住了。
难道是那鸟蛋?他不禁看向末柯。
末柯摇晃着身子,竟也说出话来。
突来的变故,白霸天做梦也没想到。
他鬼见愁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在海上做无本的买卖,这些年来,还从未失手。
毒丸更是他的得意之作。可这次药丸用到这人身上,竟会毫无效用,实在让他惊愕之余,十分不解。
赵榛继续说道:“货船夜里停靠在岛上。这一伙人趁着天黑无人防备,打劫了我们。还强迫船上的人吞下毒药丸,都说不出话。太狠了!”
赵榛禁不住指着白霸天大骂。
那军官脸上惊愕之色不减,却没有答话,只望向白霸天。
白霸天神色如常,轻轻笑了两声,清着嗓子说道:“笑话,简直是笑话!打劫的事暂且不说,说我下毒,毒哑了各位,可这位大爷明明能说话!”
说着,冲着军官怒声道:“分明是血口喷人,反咬一口!”
军官似醒悟过来,随声附和着:“一派胡言,纯属诬陷!”
元七急了,挣脱开官兵的拉扯,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冲过去递给军官。一手扯着他的胳膊,急切的示意军官验看。
军官接过布包,迟疑地打开一看,是官府的公凭文书。他翻看了几下,令一名官兵交给白霸天。
白霸天拿到手里,看也没看,随手朝身后一扬。布包和文书在风中卷了几下,忽忽悠悠,落入水中。
元七眼中燃起了火,突然跑了几步,一头猛然撞向白霸天。
白霸天正自负手冷笑,眼看元七的头就要顶在肋骨上。他将身子微微一些,右脚顺势伸出,反将元七绊倒在地。
元七肥壮的身子扑在木板上,怦然有声。他又气又急,怒火攻心,竟然晕了过去。
赵榛向前,抱起元七。见他双眼紧闭,嘴角渗出血来。
赵榛将元七交到崔老实手里,回头大声问道:“军爷,他分明是在毁灭证据,请军爷主持公道!”
白霸天神情轻松,声音里不无嘲弄:“什么证据,各位可曾瞧见?”
赵榛还要再说话,只听那军官说道:“别啰嗦了,先跟我回衙门再说!”
说罢一招手,令兵士上来带人。
元七已经醒过来,只是喘着粗气。赵榛看了几眼,招呼众人随着官兵下船。
走到船边,他忽的停下脚步,对发愣的军官说道:“我们不是人犯,请军爷将绳索全都解了!”
那军官回头望望白霸天,见他毫无反应,便答道:“这个好说,等上了船,一并给你们松绑!”
一艘官船就靠在旁边。船上数十名官兵,张弓搭箭,甲衣鲜亮。
赵榛看了看,随着跟来的除了元七和末柯,只有崔老实和两名船工。
他故意放慢脚步,等崔老实走到跟前,轻声问道:“你侄子呢?”
崔老实难过地摇摇头,眼中滚出泪来。
赵榛心中一阵难受,不再说话。
等上了船,军官果然将众人的绑绳都去了。几个人坐在舱中,数名兵士在旁边看着,箭在弦上,如临大敌。
赵榛见那军官低头走入舱中,便问道:“抢劫我们货船的那些人,为什么不一起带来?”
那军官愣了一下,开口训斥道:“多管闲事!”
赵榛还要说话,却被一名手持弓箭的兵士顶住胸口。他缩回身子,坐到木板上。
太阳高悬在空中,热腾腾的水汽从船边涌起。小洲的一片沙滩上,白晃晃的砂砾耀眼。
五六名官兵将几个布袋抬到船上,往甲板上一丢。
那军官眉开眼笑,解开一只口袋,黄澄澄的都是金锭。他拿出一块,举在唇边吹了一下,又拿到耳朵跟前听着。
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又拿了几块金锭揣入怀中,才将口袋重新系好。随即命人扛到舱中,口中笑道:“便宜那混蛋了!”
官船拔锚起航,而那两艘大船也离了沙洲,向着东南方向行去。
赵榛急了,冲着军官喊道:“军爷,怎么放那船走了?”
军官哈哈大笑:“不放它走,还待怎的?”
赵榛几乎懵了,大叫道:“那是劫匪啊,他们抢劫了货船!”
军官一刀背砸在赵榛肩上,喝道:“谁说那些人是劫匪,尔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