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二人成亲一周年纪念日。
周琮在书房读着医书,灯火长明。
赵初静推门进来了,她盛装走到了他面前,红色婚服,满头步摇。
“初静?”
见她来了,周琮喜出望外,她居然亲自来找他,他微笑,“你还记得。”
“你真的美。”周琮看着她。
“周琮。”初静说:“你放弃桃花客栈,和我一同住到桃花幽谷去,那里安静,只要你愿意,我们便永远在一起。”
周琮有些疑感,她接着又说:“我想明白了,你这么爱我,我又岂会不知,我对你的伤害,若不是你爱我,我恐怕早被你杀了多回了,我只求你放弃桃花客栈,你交给程翊也好,怎么也好,和我住到桃花幽谷,我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的武功被你封着,桃花幽谷没有内力我出不去的,我只是陌生如今这个地方。”
他并不太相信,她不会又骗他吧?
“你不信我?”初静又说:“我把我自己交给你,我只要求我们住到桃花幽谷,那个地方你知道的,出去只有一条路。”
的确是的,出去只有一条路。
“我没有内力,自然出不去,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我,但你每日刀口舔血,这种生活让我害怕,你难道要隐姓埋名在这里过一辈子吗?我不想跟着你躲躲藏藏。”
是啊,如今被她发现身份,梧桐镇回不去了,赵嘉佑也得知他们的关系出现了裂痕,更不能出现了,桃花客栈毕竟见不得光,若有一日他的真实身份曝光,不仅他自己身败名裂,而她也会遭到连累,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我答应你。”
经历了这么多,他终于明白,让她活着多么不容易。
他就知道,她心里是爱着他的。
“来,过来。”
初静坐到他的腿上,看着初静满身红衣,他不禁感慨:“你还是穿红色更好看。”
“你答应我,你要爱我一辈子。”
“自然,我会一直爱你。”
桃花客栈交给程翊,他以后就不再直接过问了,他和初静一块过神仙日子去!
“我们明天便走。”周琮道。
赵初静吻了周琮。
“我不想成为寡妇,我无依无靠,只有你。”
周琮笑了,“怎么会呢?”
“会,只要你一天还做桃花客栈的首领,就会。”
“我把桃花客栈交给程翊,我以后不直接过问了,我和你一起住到桃花幽谷,再也不出去。”
初静低头,有些羞涩,“今晚,我们饮些酒吧,我们,我们成亲一年,都没有孩子,我想,我想给你添个孩子。”最后一句话她自己都快要听不到了。
她能这么说,他自然很高兴,但是为了她好,他们两个还有没有孩子的好。
周琮语重心长地说:“你的身体状况你知道,而且我觉得,我们两个,不需要旁人介入我们的生活。”
“这么长时间,我一直跟你闹,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
“我知道。”周琮把她抱得更紧了。
“天色还早,你继续看你的书吧,我去沐浴,今晚……”她羞涩一笑,他觉得她十分可爱。
周琮又吻她的唇,二人沦陷于爱情之中。
夜里,周琮进了屋后,掀开红色的床帐后,她正躺在床上。
“初静。”他觉得,此时的她,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是他的妻,他的夫人。
他将她压在身下,他的双手压着她的双手,她不能动,有些惊恐,想要喊叫出来,他及时吻住她的唇。
许久未有的温存过后,初静躺在了他的身边,她睡得很沉,而他一直在一旁看着她。
这几个月以来的战争,总算结束了。
她就是这样,什么心情都挂在脸上,没有城府,他一眼就能看穿,他平生遇到的事决定了他只会欣赏像她这样简单的人,而他有足够的自信了解她。
他爱她,一直都爱她,会对她好,一辈子。
第二天早晨,周琮早早起来给她换了衣服,换了床单被子,她仍然在休息,每次他们晚上在一起,第二天她总是会多睡一会,她身体不好,多休息会也好。
初静醒后,见周琮在收拾东西,她问:“什么时辰了?”
“巳时六刻。”
她缓缓坐了起来,身上还是有些疼,周琮走过来,温柔的抱着她,“别怕。”
她在梳妆时居然发现自己的脖子上,肩膀上好多红色痕迹,顿时羞得不行,她走过去对周琮说:“你真是坏。”
“什么?”周琮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昨晚那么晚,一次又一次,我求你你也不听,你看看我脖子上,这还能见人吗?”初静有些生气,周琮连忙哄她:“我错了,请娘子惩罚我。”
“你……你叫我‘娘子’我还是不习惯。”
“你不喜欢便不叫了,我以后还是唤你名字。”
“惩罚你给我做好吃的!”
周琮用自己宽大的衣袍搂住她,问:“你想吃什么?”
这个宅子赵初静一点也不喜欢,树木太多,给人以阴森感和压追感。
周琮让程翊把宅子卖掉,二人的生活将重新开始,他也不想再回这里,也不想再回忆之前那些让彼此不开心的事情。
桃花幽谷其实很小,沿着藤蔓下来后便是桃花溪,从木桥下去便走到了桃花溪,注入桃花湖,桃花溪的上游可乘船下来,但挺危险的,反之不可行,落差太大。
湖旁三间竹屋,屋前种有庄稼和蔬菜,屋后几丛竹子,几枝桃花,四面环山。
周琮曾探查过,的确只有乘船进来或走藤蔓来去两条路,他也想找个地方与她在一起一辈子。
周琮一路抱着她,走到桃花溪旁,她让他放她下来。
“我不累,我自己走吧,琮哥哥。”
桃花幽谷长时间没有住过人了,二人打扫了一个下午,窗明几净,焚香晒书。
“今晚想吃什么”
赵初静给他和自己都倒了杯水,“都可以的,这种日子真好。”
夜里,天气还很冷,桃花幽谷没有床只有榻,炉火虽烧得旺,但赵初静怕冷,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周琮被窝里。
二月十二日,赵初静二十三岁生日。
今天她想画扇面,周琮在厨房做饭,她正在案前画画。
周琮喜欢用折扇,但她从来没有给他画过,虽然她画得很好,面上画了一些竹子与一株梨花白绿相映,梨花代表她,竹子代表他。
扇面足有十二寸,她画了许久,画好后,用胶将扇骨粘好了。
展开看了看,还不错,墨也干了,她拿周琮自己刻的章盖了几个,再让周琮题字,还挺像古画的。
中午,二人一起吃了饭。
“生日快乐,初静。”
“谢谢。画把折扇送给你,看见它,你就当做看见我了。”说着,赵初静拿了出来。
“给你的生日礼物。”周琮拿出了一对镯子给她戴上了。
“谢谢。”赵初静道。“我很喜欢。”
“看,今天中午全是你爱吃的菜。”
“我想喝酒,这有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和竹叶青,你想喝哪个?”
“都不要。”周琮不上她的当。
赵初静撅撅嘴,“一人就一杯。”
“好吧,只能一杯。”
“太棒了!”赵初静兴冲冲地去拿酒。
“小心点!”
不一会儿,酒拿来了,她已经提前将一坛女儿红一坛竹叶青打开了,“两个我都想喝!”
“依你。”
一杯一杯复一杯,周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喝,周琮自己千杯不醉,但这酒却让他有些恍惚,再看向她,她也醉了,满脸通红。
她坐到了他身旁。
“干杯!”二人又喝了一杯。
“不能喝了,初静,这酒太烈了,我都有些醉了。”周琮准备制止她,一旦他不清醒了,该怎么照顾她呢?
“不是醉了,是我下药了。”她醉醺醺地说。
“你喝醉了。”周琮笑道。
“没有。”她站了起来,拿来自己的剑,朝着他,青色的剑穗在他看来格外刺眼。
“初静……”周琮愣了。
“就是在这里,你杀了我师怕!”初静的剑一步一步指向他。
她必须一击即中,以他的性子,若他不爱了,她做的那些事,他会把她千刀万剐!而且她不是第一次想杀他了。
“初静。”
看着周琮疑惑的样子,,她道:“我事先吃了解药,周琮,今天我要亲手杀了你!为我师伯报仇!我看今天你怎么逃?”
周琮想躲,可发现自己根本没力气站起来。
程翊不在身旁,他没人救了。
“初静。我就问你一件事,我要你说实话,你说实话,要杀要剐都随你。”
“你说。”
周琮一字一句说:“你,爱过我吗”
一听这话,二人之前的美好不断地在赵初静脑海中浮现,赵初静流下了泪。
周琮也流了泪,他又问了遍:“赵初静,你爱过我吗”
“爱过。”她回答了。
她爱过,自从在很多年前她就爱他,只是她后知后觉,直到那次受伤才明白自己的心,他对她好,她都知道,是但他骗了她,走上邪路还不回正道,还杀了她师伯。
“现在不爱了。”这句话仿佛刺一样扎得周琮体无完肤。
“你说不爱便不爱了吗?”他很是伤情。
“是啊。”自从他杀了她师怕,她便不爱了。是她一步一步耗光她的爱。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句话对他们二人不适用。赵初静将手上的一对镯子摘了下来,放在桌上。
“你对我那么好,我该拿什么回报你呢和你一起死,也算还了你的恩情,但不是现在,我想去看看我的亲人,等看望完他们,我会来陪你的。”
周琮他一直望着她,她真的性子又刚又烈,说不爱就不爱了。
“我还有一些话想给你说。”一想到之前对自己那么好,她不禁感动地流泪。
“这一年来,你都对我做了什么,你为了留我在你身边,关着我绑着我,下药,就像对待一个宠物,我连宠物都不如吧。我已经不爱你了,自从你杀了我师伯开始,只有恨!我选择陪你,不为了殉情,是还你之前对我的好!”
说罢,她的剑刺入了周琮腹部,看看到鲜血流出的那一刻,她吓得扔了手中的剑,脸上满是伤心与无奈,周琮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她的裙摆,她回头望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便出了屋子。密道在桃花湖内,师伯告诉过她,赵初静跳入水中,准备逃出去。
周琮躺在地上,血越流越多,他也看到了很多画面,他们第一次相见,相处,表明心意,再到后来,他不后悔遇见她!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死了,她走了。
冬天从湖中逃出来,她身上湿漉漉的,特别冷,但她终于逃了出来,给这十一年的感情画了终点。
那个初识的下午。他一直记得,刚开始二人没有产生爱情,她是病人,他是大夫,直至几年后,他第一次查觉到他对她的感情。但他自卑,他年长她十四岁,他的爱只能深藏心底。周琮躺在地上,血在一点一点往外流,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有伤心,有生气,有无奈。
他没有力气站起来,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他的心更痛。
窗外起了风。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很快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他身为桃花客栈首领,居然以这种方式死去,但他不后悔,他愿意相信她,再来一次,他还是愿意,她对他好了,尽管是假的,在未去意识之前,他想回忆一下她。
她的容貌,她的性格,她的喜好,她的……他们何至于此!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下一世,他要做一个家世清白,手上没血,能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的人,在人世间找寻她,娶她,在一起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