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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倾囊以付

帝令既下,归念虽有微词,亦不敢怠慢,自当整顿邸内上下数百之众,携令奉御,立上玄天述职。

此行浩荡,竟引来来往之人瞩目非议,不过半响,共主御点万宝之事,遍传四海九洲。

更有人言帝主御世万年、向来视世俗无物,自忘机天劫千年,广极藏川,随龙脉落没,受帝主术法印封,期间金翠珠石皆已蒙尘,荒废千年。多少仙器秩事,如今得见天日,亦是我等之幸,

“啊、谏之、今年的元阳仙宴、我不走了,走走、再去你福地借住几日。”

一坡脚散仙拄杖饮壶酒路过,见此奇景,与他身旁之人津津乐道,推搡着另个古道仙风的老朽,喜形于色。

老朽拂须有意泼他冷水

“仙主是奉御点宝,又没说尊上要把它拿出来,你激动什么,哈哈哈哈。”

只因这归藏殿里,旧纳一把、共主少时,于幻虚弑寐,所得上古皇杖。传闻此杖挥间可御梦魇之术,他闻之垂涎已久,辗转难得。想着,若是得见一眼,也是欢喜的,故赖着了。两人喝酒谈笑。

九天同喜,归念却焦头烂额,携众百余人,在万众瞩目中,进了玄天帝界,遥看凌霄殿万盏琉璃尽明,长嘘短叹间,挽住身边之人的手

“我在这受苦,尊上却在那里燃灯以赏。”她半是埋汰半是打趣。

“仙主慎言,帝主勤勉,回宫后亦日日伏案规政,自卯时起,更未曾口入一滴盐水,容不得你这般垢污。

再者,仙主已入帝界,帝界万里腾云受帝主御法所引,在这里,莫说一句话,就连一根针落地之声,皆入帝耳。”

侍领归念等人腾云的仙侍好心提醒,几句话将归念说得,燥急的偷掐了夏染的手,痛哭无泪。敢情方才数语亦进了那人耳朵。

她虽被奉仙主,却少见帝主其面,自他归迎、只在仙海中远远的看他一眼,后来得封仙主,亦是跪伏低头受御、远远的,只瞧着那人脚尖。

来这九天时日无多,也未曾与他共赴一席,说来亦丢脸,饶是她本人,也对龙脉帝颜有影绰朦胧之感,平日里,只是异性兄长怜惜,偶有走动、却不熟捻。

只记得,小时候,在族里旧闻兄长彰迹。方才那话要是被他听到、那他会不会褫夺她的仙位名号啊。

“尊上大量,必不会与你计较的。”夏染柔笑轻拍她的手抚慰道

果真,归念亦不敢再叽叽喳喳,一路紧闭唇舌,才到广极藏川殿前。

广极藏川两座御殿,遥相而往、距隔亦有十数里,两殿巍峨,耸立云间,果乃奇观。

又见,两极殿间,早已有数百仙众,伏低作迎,更有仙婢、手奉层叠而起的造册百卷翘首以待。

归念等人刚一落地,为首仙官便疾步迎来,毕恭毕敬行下臣之礼道

“我等在此奉迎已久、仙主万安。”

“你是?”归念疑惑道。

“仙主不知,下臣乃是御造司官,广极归藏两殿,亦是臣下九天辖管之地,身后这些所奉之物,亦是造司万宝旧录,今日,就由臣下,佐辅仙主与姑娘,点御宝立新册。”

他若有所指,上下打量夏染一眼,又是笃定了什么,匆匆恭谨再俯首作揖,行礼道。

“好吧,那就先从藏川看起。”

看来帝主始终顾念龙脉旧情,未与她为难,有了这些人协忙,好像这是份不错的差事,那就从藏川开始吧,她早就觊觎藏川御剑已久了。

“帝主有御,从广极开始。”

广极琳琅,率冠九天。琳琅为玉石之器,故此殿内多奉象箸璞玉之物,又有钗翠珠宝以辅,织丝缎稠尽在其间,以绫罗仙物为重少有术法御器。

归藏亦不同,取自府藏川河之意、此名气势蓬勃,必有重宝。故归藏专司极揽九天法器御宝,鬼斧刀剑,杖权灵丹。九天修仙之人,自以归藏为重。

归念虽喜羽翎凤钗,只因此簪缘由来历,堂堂龙脉后主,比起仙法御器,又怎么会喜欢金玉钗石呢?一下子失了兴致,瘪了气来。

御造司官却不以为意,躬身引请众人,移步广极。广极殿启,霎时眼前,竟有万丈璀璨之光,争相夺目。琳琅宝器或叠,或堆,或挂,齐整有序,在广极殿内百余间柜阁里分门别类,安置妥当,抬头亦高不见顶。

饶是归念见多识广亦不禁为此感叹,此间珍宝于万顷良田里的一粟细苗,计以百万。

“那我们?”她学乖了,索性问那司官,帝主想从哪里开始。

御造司官会意一笑,命人奉茶燃香,抬上御座,恭请二位主子下座,第一排捧册仙女受御齐步上迎,或备笔研墨,或翻卷著述,井然有序,准备完毕道

“开始。”

司官对着夏染笑颜,“仙子可看好了,咱们从翠环珠钗始。”

话毕,殿内一柜阁闻令自开,数百簪匣鱼贯携令自来,跃然眼前,按部就班,层层叠叠,按照其质地,样式,出自何处,分门别类,十钗为一组,自悬于空,各间一掌,依序而来。

“这是鎏金镶玉钗,自南海诸岛……这是琥珀双花摇…”

归念不知听司官说了多久,又报了多少支钗子,听得晕晕欲睡。

夏染虽不喜这金玉,却异于清珩此意,夫妻间的顽笑之语,他竟做真,更大费周章的将他万年所藏御宝,倾囊相予。弄得她受宠若惊,强撑了几个时辰,亦不敢晃神,怕糟践了他的心意。

这厢归念睡的哈喇子都流了出来,懵懵懂懂间,又听司官还在点、就揉揉眼睛嘟囔道

“数到哪里了?”

“禀仙主、到璎珞佩环了。”

哦、簪子终于完了么、又抬头看殿外已经日薄西山了,嘟囔的说

“都数到晚上了啊。”

“帝主吩咐,若是仙主困顿了,可去外间便殿歇息。”

“哈?”她重打了几个哈欠,强撑不住,对夏染道

“姐姐可去休息?”

“不了、我在这守着。这才点到万分之一呢。”今夜就算是悬梁刺股、她也不敢闭眼啊,不若如此、怕辜负了那人美意。

“姐姐、不知为何,我今日实在困懒,这个时辰,亦想歇了,不然你们先点着、我要去休息了。”

她今日实在懒顿,像打了瞌睡虫,从进殿点宝开始,就没清醒过一刻。便顾不得礼节、亦先行告退。司官令数仙婢,携了归念去客间歇息。

自己转身却对夏染道

“主子、还点么?”夏染并无注意,他已然改了敬称。

“劳烦司官了。”

御造司官心细、每百件中,亦甄选挑拣最为贵重者、着力细说,身后众婢亦尽围她身旁,为其挑选著述。

弄得她心下又奇,如此这般,她倒似这广极之主,这些人哪是点册,分明是献物。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却坚持不住,故昏昏然睡了过去。

醒来时,四周寂静,已无一人,身上亦不知何时盖着件浮云御袍,揉了揉眼,才觉得清醒了些。

“醒了?”清珩从她身后递上一盏清茶予她神缓,夏染臊红慌张一饮而尽,头要羞耻的埋到地里去了,更不敢抬头看他。

总是有被他大张旗鼓,公诸于世的感觉。

“选好了么?”

若早知这些东西能讨她欢喜,他亦不愿昨夜苦苦相哀,他始终对自己昨夜被踢翻在地的事耿耿于怀。

“嗯……不……太多了,不记得了。”

她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确实很不好挑。再者、她要的本不是那些。

“无碍。你听到司官唤你了?”

说起这件事,他竟也有丝不好意思,想着如何开口,才能不灭他共主之威。

“听到了。”她狐疑看着这男人、他背对着她负手而立,耳根渐红…

“那你没有什么要跟为夫说得么?”若是太过肉麻的话,还是要请她自持重礼些才好。

“谢谢。”他还想自己说什么?

清珩闻之竟有些气恼,什么?他攒下的百万御宝,广极归藏,就值这轻飘飘两字?

“你怎么了?”夏染不解。

“你没有听到司官唤你为主么?”清珩再此提醒她。

主子,还点么?点么……

她哑然,这是。那人回身,夏染这才细瞧了他今日穿扮、失了帝佩,亦取了象箸绾发,虽无平日安妥,却也雅观。

“怎么了,随意拿了东西替之,不习惯么?”

清珩见她未复自己的问话,倒细瞧他的冠顶入神。他向来嗜爱俊美,想着,是不是这皮相与此箸不配,亦不齿开口来问。

夏染哧笑,难道九天之龙,各个如此,这般求慕艳姿,也难怪,他回回次次,就会为自己,精修细琢,真的是一丝不苟的男人啊。

“没有,相公你清姿无数,九天三界无人能比。”

“御造司官,辖管广极归藏二殿、独立九天之外,我已向他施令下旨、至此以后,百万御宝,广极归藏两殿尽数异主,你就是他们的主子了。”

此间乃他九万年积攒私物,自然可自行授予,御造司官御守珠宝千年,为此耗尽毕生精血,自不可另谋它处,故两殿众婢百仙,亦心甘情愿随宝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