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绽清风,剑动走银光。
美婢侍古亭,持巾备香茶。
贾珏在后园假山旁空地练完剑,结束早修,将白露回剑入鞘,交给沈从玉,寐云和麝月一个递来毛巾,一个端茶给他小饮,亭子里胡美人正躺在石桌上懒洋洋梳理雪白毛发,惬意的样子。
回家跟沈从云商量之后,沈从玉昨日又回来了,等着要看贾珏怎么处理沈从云的事情,并继续做侍女。
寐云便给她安排每日陪贾珏练武,当一个剑侍,别的地方人手都齐全,不好撤换。
喝了一口茶,贾珏叮嘱说:“我今儿还有事儿出去,林妹妹那里你们好好照看着,别等我回来去看她,再阴阳怪气儿的拿我说话。”
寐云收了毛巾,四周也没有别的人,开玩笑说:“林姑娘可是主子,我们怎敢怠慢,屋里的陈设用度都是按照最好的来,都当是女主人对待的,这还有什么不好?能让她挑拣不是?”
贾珏坐在亭中木椅上,喝了口麝月递来的茶,笑道:“那自然是挑拣不出来,谁让我身边有你这么个机灵又聪明的。”
“是吧,麝月?”贾珏转而看向麝月。
“那当然了,府里谁不知道咱们寐云管事的名头,事理清晰,赏罚有度,个个都称赞的。”麝月领会贾珏的意思,也故意夸她。
寐云被夸的脸红了下,知道两人是故意的,轻哼了一声,不过心里却高兴,坐在贾珏旁边体贴地给他揉肩膀,眉眼间柔和的样子。
一旁沈从玉见了,撇了撇嘴,心里评说:果然,公子哥们都是浪荡子。
神威侯府采用一日三餐,因此早饭吃得早,林黛玉都没办法睡懒觉了,前一日大略吃了两口,想要接着躺会儿,哪想麝月和寐云过来跟她说话,回笼觉也没睡成。
林黛玉刚来,本来有些不适应一日三餐,但对贾珏府上的早食很感兴趣,因为跟荣府的大不一样,简单而别致,昨日是一盅热牛奶和黑米粥任选,以及春卷、别样的面食和果蔬,其中牛奶贾珏让鸳鸯叮嘱她每日都喝,早晚各一次。
今日又不一样,牛奶不说,还有八宝粥、胡辣汤任选,可爱的兔兔包,素什锦一盘,五绺鸡丝,林妹妹是南方人,早上喜清淡,贾珏最爱的胡辣汤基本被排除。
“明哥哥这会儿子也在用饭吧?”林黛玉细嚼慢咽吃过,又漱了口,问一旁的鸳鸯。
“三爷已经吃过了,说是有事儿,已经出去了,大略午时回来。”鸳鸯回答。
林黛玉听了也没说什么,有些不高兴,自己来他府上做客,昨日一天都不见人影,今天又不管她。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贾珏身居要职,自然身不由己事儿多,忙完了自然会来见她,就像她在扬州的时候,好在有别的事儿做,昨日里已经跟对面的文瑶姑娘拜了师,已经开始正式教授了,音律本不好学,幸而林妹妹有基础,又聪明,并不觉得难。
等自己学会弹琴,就用不上这个文瑶姑娘了,林黛玉这样想着。
……
贾珏一个人出的府,李贵要跟着,他没让,自顾悠闲走着,路过郑氏包子铺,买了几个羊肉包,他自然是吃过饭了,不过这家包子铺开了许多年了,味道非常好,据说有自己的秘方,味道的确不错。
刚吃了两口,到了福临小酒馆,沈炼和刘二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两人都穿着便服,没有佩戴刀剑。
“找到地方了吗?”贾珏问向他行礼的二人。
“回侯爷,已然查明,仇家父子住在大理寺后的桂花坊新柳巷一处小院,由一队便装龙禁尉看着。”沈炼回答。
这个太上皇也是个老阴比,害怕人说他卸磨杀驴,不得不秘密放了仇鸾,又担心丹药不成,便将其看压,到时候成了真放,不成杀了泄愤,不过这丹肯定能成,雪崖还是有些本事的,就是没有“不老”的功效罢了。
沈炼和刘二带路,贾珏紧随,没多久就到了新柳巷,远远一看,果然有两个人端正侍立院门前,挺胸拔背,怀里有一处硬邦邦的凸起,大约是匕首的模样。
“侯爷,里面有十三人,除了五个龙禁尉,仇鸾、仇河和管家许真还有两个小厮,三个婢女,前日里,还有王家的人悄悄来。”沈炼说着,抬眼看了眼贾珏,意有难明。
“王家?”贾珏疑惑了下,看了眼沈炼,立刻醒悟,问:“王家?”
“是的。”沈炼肯定的点点头。
贾珏托腮不解,仇鸾和四王八公小阵营可不是朋友,正坤帝重用仇鸾时,可是分去了不少权利,也没听说两家有交情,不过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利可图就能有关系,也不是什么稀罕时,他管不着。
立府的最大好处就是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牵扯不上他,更不用说王家的。
“你们两个在这里望风,我去里面瞧瞧。”贾珏叮嘱沈炼和刘二,这里是院子后巷,根据沈炼所说,管家许真就住在后院罩房。
他走到院子一角,金瞳之下院中生气尽收眼底,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或者花草树木,都无所遁形,凭空一跃而上进了院子,取出来一道隐身符贴在身上,然后悄然入廊过门,走到后院。
不过却不凑巧,仇鸾跟仇河正拉着许真寻欢作乐,喝着酒,外面请来的青楼女子作陪,好不自在,一点也没有身在劫难中的危机感。
仇鸾在牢里呆了许久,手上不老实,当着儿子和外人的面直接伸进身边青楼女子的衣衫里揉捏,引来嗔怪轻呼连连,不觉耻辱,反而十分兴奋,不时还看看许真身后的灵秀女子。
“道长,这丹药真的能成吗?”仇鸾喝了一杯酒问管家许真道士,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侯爷放心,那雪崖老道我是知道的,有几分本事,若说不老,自然是不可能的,然凭借宝蛇之功,延长几年寿命,增强气血却是很容易的事情。”许真自得笑着说。
“真是太感谢道长了,等回了山西府,定然履行诺言,以谢道长大恩。”仇鸾举杯请许真共饮。言语上十分感激。
“贫道所为也不是钱财,只因与贵公子有缘,且救人一命,实乃大功德,若是别家,就算用全部家产换贫道的宝蛇,也是不相与的。”许真说的风轻云淡,超然物外的样子,让人更觉不一般,仇鸾父子连连道谢。
喝了一会儿酒,许真借要修持功课之故带着身后女子离开,留下仇鸾和仇河自己作乐。
“河儿,你与道长关系甚好,改日问问有没有别的灵丹,好给为父也求一颗,近年来,为父多感力不从心,哎。”仇鸾面色有些无奈,没什么能阻挡时间的步伐,也无人能阻止身体的衰老。
仇河对行为放浪的仇鸾不太喜欢,但还是回答,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说:“老爷以为仙丹是街边的糖葫,随便几文钱就买得的?”
说完,不爽的大口饮一杯酒。
仇鸾看了眼仇河,人老成精,知道仇河想些什么,说:“你也莫懊恼,谁知这道士说的真假,若他不为什么,怎来助我们,你我离不开这院子,正好明日让他办些事儿,到时候你去他屋里,剩下的,就不用为父教了吧?”
仇鸾低声侃侃,带着一丝淫邪。
旁边冶叶倡条的青楼女听了,以为是主子看上管家媳妇的龌龊事,媚态道:“侯爷好坏啊~”
说着,还撩起自己的裙摆。
仇河有些意动,自从献了蛇,他每日里心里备受煎熬,想着以前跟妻子平夷月的点滴,更觉心痛,只是为了家族,忍了下来,不过,当他看到跟在道士许真身后十分乖巧的“平夷月”,感觉那就是他的妻子。
有时候,他就有些怀疑,或许这道士根本没换什么魂魄,根本就是图的平夷月,蛇就算再聪明,也不该有人的灵性,而换了魂魄的平夷月跟常人无异,说话做事还多了风火。
可无论从哪里论,仇河已经把平夷月卖给了道士,自然不能出尔反尔,否则自家一家子人,别的不说,他的母亲也要跟他命丧黄泉。
听了仇鸾的话,仇河心中大动,喝了杯酒,一只手攥着杯子,青筋暴起,有所决断。
贾珏摇摇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见许真已经回房间,收起目光,跟着进了去。
许真山羊胡,形体轻健,中年模样,鼻突如鹰,走到屋里坐下,撸着胡子沉思。
跟着的“平夷月”原本面无表情,关上门后顿时眉飞色舞,举止轻慢起来,直接坐到许真怀里,抚摸着许真的胸膛,问:“主人想什么呢?”
“今天去应宴前,左眼皮跳了四下,看那仇鸾样子,估计心怀不轨,看来这里呆不长了。”许真回答,不过已经不思考了,被“平夷月”几下挑逗,也互动起来,并说:
“好在已经为你换了肉身,这平氏乃飞龙平和之后,流有龙血,比你先前的身体强上不知几何,等那平氏被炼药,我再为你抓来其魂魄食之,便能真正占有这具身体,到时候有了龙气血脉,你就能步入化龙之路,也不用再吃人修行了,到时我也能食你之血延寿修行。”
说着,开心的大笑,然后在“平夷月”的引导下品尝着什么。
贾珏就在几米外,他有些尴尬,不过心里却点赞,因为在这个长得跟雪崖那里看到的笼中蛇本相一样的“平夷月”身上,他看到一条巨大的白蟒幻身,身虽白,气却红黑,血煞之气十分浓郁,吃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此时,他才真正相信了小白蛇所说,而这跟白蟒逐渐活动起来的许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想着,贾珏从怀里掏出来外旗门遁符,准备拷问一番许真再杀了,他身上的人妖换魂之法,还有什么平氏和其血能延寿的路子,显然是旁门左道,但并不代表旁门左道没有大用,寐云、麝月和碧云都需要,尤其是麝月和碧云。
这三个丫鬟最得他心意,以后去哪里都要带着的,麝月和碧云若一直是凡人,不免有些累赘,动字诀不行,只能另辟蹊径了。
“谁?”贾珏还没有催动符箓,白蟒却骤然一呵,看向贾珏的位置。
“怎么了?”跟蛇互动的许真也警惕起来,问白蟒。
“有杀气。”白蟒目不转睛的看着贾珏站的位置。
云符秘箓是高深符法,用法力勾勒的隐身符本不该被发现,但事有凑巧,蛇类灵觉强,它并不能看到贾珏,但却感应到了十分微弱的杀气。
贾珏收心断念,把符箓放回,悄然退后到墙角,但杀意并没有消失,因为窗外正有一个半醉的小伙子,怒气腾腾的看着屋内美景。
仇河咕咚咕咚大喝了几杯酒,看着老爹抱起青楼女子到后面,心中五味杂陈,本来是要回自己的房间,中间意难平之下又转身,想要跟许真聊几句,一到窗边,就听到惑人的声音,从先前捅开的小洞一看,攥紧了拳头,细腻迂回的声音之下,还尽是他没试过的姿势,人借酒气,气随意走,对许真起了强烈的杀心。
白蟒疑惑了下,然后随便裹了衣服,光脚开门,看到是好几次拦住她的仇河,抓着衣衫的手松了下,沟壑顿时半露,勾人一笑道:“原来是仇公子,屋外可不尽兴,不如到里面来?”
仇河本来想要说什么,但看到白蟒放荡的样子,顿时如坠冰窟,这怎么可能是他善良的妻子呢,转身离开。
里面许真没出来,看着窗外的人影蔑笑,完全不在乎,等着白蟒关门进来,看着其衣衫半露,嘴里赞叹说:“这换魂法的确妙,蛇的性,人的身气,也不用担心妖气侵体,比以前那些妖艳货强太多了,看来,以后应该多弄点。”
许真搂着白蟒,使劲揉搓雪肤,邪笑道:“适才,是不是很欢喜?”
“哪有,那不过是个胆小如鼠的,怎比得主人铁胆雄心呢。”白蟒说着,低头伏在许真身上,伸出舌头。
许真却突然面色狰狞,一把将白蟒推到地上,从一个盒子里拿出来一张铁鞭,其上突刺林立,闪着幽光。
白蟒看着那铁鞭,面带惧色,立刻爬到许真旁边,抱住大腿蹭着撒娇道:“主人,奴家再也不敢了,饶了奴家吧~”
贱贱的语气听得贾珏鸡皮疙瘩一地,真的骚。
“啪——”许真却并不在乎,踢开白蟒直接就是一鞭,衣服破了,不过却并无血痕,反而有金铁交击的碰撞声。
“哈哈。”许真笑一声,道:“果然道爷想的不错,不枉苦苦等待,蛇乃龙,化龙却难,平氏却有龙气,这个平夷月又是有灵性的,这才刚刚融合没多久,便能让你有些奇异,日后定然能化龙。”
说完,突然又狠辣起来,咬破手指滴在铁鞭上,其上顿时变红,如同烙铁,有诡异的符文流转,说:“长进了就敢忤逆道爷了?敢用妖力?”
“啪——”又是一鞭子,这一次白蟒身上鲜血淋淋,鼻息粗重,猛哼一声趴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来。
“真漂亮啊。”许真直接扔了铁鞭,鞭子落地变回原样,他蹲在白蟒身边,看着受伤的白蟒十分兴奋,直接舔一口白蟒背上的血,吸吮伤口喝着血,嘴上殷红一片。喝完立刻坐回榻上,从另外的盒子里拿出来一个小瓶子,倒出来一枚青色的丹药吞服,打坐起来。
道士脸上不久便变得红润,枯皱的脸光滑几分。
白蟒身躯微颤,但是强忍着没出声,不过面对贾珏,后脑勺对着许真的脸上却浮现一股阴霾,但转瞬即逝。
贾珏感觉,如果自己不出手,这一个邪道一条蟒蛇妖,也迟早要互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