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回一当即就瞪大了眼睛,韩自琛依旧面不改色:“所以他今天找你,我大概能猜到他说了什么。”
谢回一又紧张地握住拳头。
“要么是看上你的新游戏,要么看上你热爱直播的代言人。”
谢回一悄悄松了口气:“新游戏他弄不走,代言人也撬不动了。”
“你还挺自信。”
“毕竟是韩总手下的公司,不自信点怎么配得上您?”
韩自琛不自觉微微地扬起嘴角。
争论并没有得到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答案,一直到九点多的时候才出现转机。
贺时板着脸上了台,手里攥着一份资料,通过大屏幕的投屏,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纸上的设计图,正是被质疑的那个场景,海浪,船体,甚至是凤凰的体态都看得出来反反复复修改过很多次。
这一转机才让议论不停的声音消了下去,贺时抓着麦克风,紧紧盯着最后一排的那个人:“携创科技从来不存在抄袭,不过质疑的精神是难能可贵的,但我们也有权力维护自己的名誉和证明我们的清白,同时也非常感谢这位先生,在往后的工作里,我们会更加严谨,一丝不苟地对待工作。感谢大家今天的出席。”
谢回一借口去上厕所,在后台一把截住了贺时。
贺时看见他的时候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便和他拥抱了一下。
谢回一看着他多出来的黑眼圈,不免有些心疼:“这阵子忙坏了吧,出去吃个夜宵?”
贺时往外看了一眼:“不合适吧,不会打扰你和韩总?”
“你在想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只是合同关系。”
贺时轻轻叹了口气,突然很认真地看着他:“回一,不论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可以无条件相信你,但我无法相信韩自琛,北京有谁不认识他,有谁不知道他的为人?他是同性恋,你是吗?”
谢回一愣住了。
你是吗?
我是吗?
我是同性恋吗?
贺时按住他的肩膀:“这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在你们合同到期后,韩自琛能把谢回一原封不动地还给我。我不想看见你狼狈的样子,你以前没有接触过感情,所以我很害怕,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害怕。”
贺时紧紧抱住了他,他很难过,不舍,同时也很愤怒。
谢回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了,我答应你,会全身而退的。”
可是他又怎么能做到真正的全身而退,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做到,更何况是情窦初开的他。
“明天早上九点我们得到场,所以今天晚上不能……唔!”
“闭嘴,”韩自琛强行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同样凶狠无比,“七天,一次都不能少。”
昨天晚上裴之末的演讲会上谢回一没能见到费长昭,第二天正式开启展览厅的时候才在角落遇到了。
费长昭微笑着朝韩自琛伸出手:“韩总,久仰。”
“费总。”韩自琛礼貌性地回握了一下,手机就有电话打了进来,“抱歉,失陪一下。”
韩自琛一走谢回一才松了口气,连带着费长昭脸上的笑也瞬间销声匿迹。
他拍了拍谢回一的肩膀:“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韩自琛的想法都不会单纯,虽然他不一定会伤害你,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谢回一很无奈:“叔叔,这话我听过很多次了。”
费长昭也笑笑:“顺口提一句而已,还是得看你自己。但是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叔叔永远支持你,也永远会在你身后。”
谢回一鼻腔一酸,费长昭对他的好他不知道该如何回报,随着时间的推进他就越发的手足无措。
每个人都在不停的警告他,韩自琛究竟是怎样的人,自己陷进去将会怎样的万劫不复。可他呢?这算不算是一种清醒的沦陷。
携创的制作能力实在吓人,除了昨天晚上的新游戏之外,这些日子也在不断推出新的软件,有小内存的也有大内存的,谢回一等到韩自琛回来就拉着他转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午饭时间才离开。
韩自琛也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耐烦,偶尔还能和他讲讲一些专业的问题以及存在的小问题。
谢回一很喜欢这种相处方式,不要整天担惊受怕,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晚上带你去广州塔看看。”韩自琛切好牛排送到谢回一跟前,抬起头看着他。
谢回一心跳乱了一拍:“好。”
他无法。
他无法不心动。
其实展览会并不需要一个星期,谢回一只是太久没离开北京,借着这次机会当一次旅游,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韩自琛,不去思考其他的,他只觉得现在很幸福。
本该春暖花开的三月却在十号那天气温骤降,广州是南方地区并不下雪,所以刺骨的寒风夹杂着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的冷冽的雨丝,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从二十度极降到五度。
这一状况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谢回一刚玩儿了两天转眼就被这天气打回了酒店,抱着酒店送来的被子瑟瑟发抖。
他体质差,更是受不了这种突变的天气,匆匆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就钻进被窝。
韩自琛半夜碰到谢回一温度惊人的皮肤的时候瞬间清醒,开了床头灯就看见谢回一缩成一团,脸也红得可怕,灼热的体温在还没触碰到皮肤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了。
韩自琛忙不迭联系前台送来退烧药,又起身去弄了一条热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用被子把人卷了个严严实实,最后抱着人坐在床上,一边听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一边看着谢回一因为难受而紧紧皱起眉的脸,他只觉得异常心疼。
谢回一浑身都是烫的,抓着韩自琛衣领的手被塞回被子里,不出半个小时就听见他低低抽泣起来。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紧紧攥着韩自琛的衣服,脸上满是泪水。
“妈妈……”
“妈妈……你在哪儿……”
韩自琛轻轻握住他的手腕,那温度,像是烫到了他的掌心。
他低头在谢回一脸上落下一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谢回一说:“你这么可怜,怎么能让人忍心伤害你呢。”
谢回一的身世他并非没有了解过,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只觉得悲惨,同时也有几分欣赏,一个人在北京打拼实在是不容易,更何况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很难想象如果当时自己没有给他最后的机会,现在的谢回一会在哪里,会怎样,会被打倒吗。
情感缺失的人像是灵魂被劈成了两半,冷酷无情地剥离开来,其中一半流露于体外,它们一般是冷静、理智加以无穷无尽的思考。另一半沉于体内,是细腻的感情、关怀、爱和情绪以及执行能力。
韩自琛从小没有母亲,没有人教他如何去爱一个人,在他二十四年的岁月里,陪伴他在永远只有上不完的课,写不完的论文和无穷无尽的待解决的事情,他不得不将最不堪也最坚不可摧的一面展示在人前。
所以他患有情感障碍,不愿意也不屑于将那些对他来说毫无用处也可有可无的情绪表现出来,时间久了也越来越难以治愈。
走出这种症状的唯一办法就是把自己置于阳光之下,让沉于体内的另一半不得不流露于体表,久而久之也便成了真正的面皮。
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半永远地封存在了心底,人人说他冷血无情,却也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你累吗,你喜欢什么东西,你今天开心吗。
任何的,什么都没有。
唯独谢回一。
他记得谢回一曾在他加班的时候打过来一个电话问他饿不饿,他那时候短暂的发愣后就沉默了,然后撂下工作就往家里赶。
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也已经习惯了谢回一的存在,以至于在他知道谢回一被顾谨绑走的时候更多的是愤怒与担忧,他知道自己十分不该有这种冲动,他一直在告诫自己,自己坚守了这么多年的城垒,不该就这样瓦解。
谢回一断断续续哭了很久,韩自琛安静地拿棉签给他润唇,医生赶来给他挂了两瓶水后就被韩自琛毫不留情地又赶走了。
大雨不知道下了多久,天也一直是灰蒙蒙的,后面几天的行程迫不得已取消,韩自琛也预订了两张几天后回北京的机票。
谢回一半梦半醒之间又打了个喷嚏后瞬间清醒,紧接着疼痛也扑面而来,几乎要把他意识都彻底撕裂。
韩自琛放下电脑两步冲过来抱住他:“难受吗?”
谢回一脑袋又昏又疼,针扎一般的疼痛难忍,疼得他想吐。
但他也确实吐出来了,只不过十几个小时油盐未进他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干呕了好一阵之后觉得整个脑袋都要裂开了一般。
或许这其中也存在一点水土不服,北方很少有这样的天气,而且还有暖气,现在这种局面确实让他难以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