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溪正在线上来回踱步,而她用普通棉线织成的精致蛛网居然让蜘蛛信以为真了,颖溪颇为得意。而那天她焚烧鲸鱼须之后,司隐又送了新的来给她,现在已经在角落里吃灰了。
她想通了,用线杀人本来就是司隐最初教她的,不知不觉每一步都沿着她设计好地走,因此无论怎么样都会在她的阴影之下。如果继续钻研,只会更加痛苦,颖溪不打算挑战心的极限。蜘蛛会教给她更好的。
花澜音昨日居然来看她了,表面是诉苦,本意是嘲讽,说是司隐又开始监督新一批天地班了,其中有个和颖溪特别像的少女,应该说有过之无不及,竟然伤到司隐了,司隐更是围着她转了。
颖溪一边织衣服一边听着,司隐确实很少来了,她听进去了,稍微伤了点心。
花澜音继续冷嘲热讽地说:“她就是喜欢你这一类型的,有了更好的自然会抛下你。”
颖溪看着浑身散发着酸味的花澜音,心想,在小情小爱上像孩子一样,真是花澜音的弱点。配不上她的实力。颖溪现在只求司隐忘了她,然后她就能出去了,她感觉自己像一朵不下雨的乌云,不是下能淹死人的暴雨就是自我毁灭。
“近日会有集结令,你应该也会被派去。”
颖溪停止织衣服,抬头说:“是什么?”
“还是起义,只不过规模更大了,吞了邢国一半江山。死了一个道字辈的,这人可不简单,他外号剑鬼,剑法是司隐亲自教导的,所以他死的时候,司隐很是伤心。”花澜音说完就离开了。
这段时间山门口确实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颖溪在出去前,去了趟灵山——司隐在那里,她看她确实在教导一个和颖溪同龄的红衣少女用剑,那少女时不时拔剑对着司隐,看样子确实招招想治她于死地。司隐轻轻松松地化凶为乐,因此更像是红衣少女在对她撒娇一样。
颖溪想着可能司隐真的放弃自己了,只要她一出现就可以验证真心伪心,但她还是转身离开,她可不能失去这个离开的机会。
颖溪出去后,就不打算回来了,至于一直跟着自己的影卫,她本来也看不到她,说不定已经被司隐撤走了,所以当她不存在好了。
不过这个邢国叛军首领,她定要去看看的,居然能杀了司隐的亲传弟子,无论怎么样都不简单,要么杀了他,要么就是向他取经。
刚一出去就看到门边有两个如同骨头一样的女子跪坐在那里,她们已经没力气了,正喊着救命。颖溪心疼,过去一问,才知道她们想委托,但是没有钱。
颖溪也才带了几两银子的盘缠,这些银子给她们的话,大概也雇不到什么好杀手,于是耽搁一下,打算完成她们的愿望。反正草寇一般攻下半个江山后,基本上动不起来了,不急。
据她们所说,她们大姐招了一个外面来的赘婿,但是这个人把她们家的家产都吃空了,还把她们两个给赶了出来。
她们那里只是个景国境内的小渔村,靠勤劳捕鱼而得以发扬光大,但她们这个渔村和别处不同,能打捞起一种流金鱼,据说能给人好运,前古望帝曾因此鱼而躲过万箭追捕,寻得仙地。因此流金鱼是皇室和权贵所追求的东西。
一年一般能打捞两到三条流金鱼,都是陈家陈老太爷所打捞得的。因此此鱼村靠她们家得以繁荣起来,后来由景帝赐名叫作金流镇。但自从她们家陈老太爷去世后,就一直没有打捞到流金鱼。
二十年过去了,她们家逐渐没落,家乡又变回当初那个小渔村。由于家里无长男,大姐只好招赘,那个赘婿是隔壁渔村的舒公子,读书人,回来继承家业,但是无捕鱼天赋,也无法服众,处处碰壁,会吟几行诗,便把她们陈大姐给勾引了去,之后掏空了她们的家产。
他利用了新颁发的法律,把渔猎之地给霸占了。现在陈家村的人已经没有了生存之基了,因此下场可想而知。女人和孩子都被卖了,男人留下来当苦力。舒公子在史书中学会了帝皇的狠辣,誓要把流金镇的血脉完全换去。
姐妹两愤慨地说完,她们的愤怒并没有传达给颖溪,后者只是在听到流金鱼的时候,有所反应而已。
她们三人路过小溪,两位姑娘都下河去清洗她们的脸庞了,姐妹两都很清秀,白白净净的,细胳膊细腿,自有一副诗书达理的气质。
陈二姐说她们三姐妹从不靠近海,都是在深闺里养着的。两人大概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六岁,和颖溪差不多大小,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勇气和见识才让两人走到渊影门下祈求着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颖溪心里叹她们傻,两姐妹心里叹颖溪傻,她们不觉得这个瘦瘦的杀手姑娘能帮她们什么。
渊影门臭名远扬,她们两人怀着仇恨前来,但也不曾奢望真有人能给她们复仇,只是她们临死前想要怀着这份仇恨死去。
她们来渊影门用了三个月时间,毕竟她们家在景国,而渊影门在邢国境内。本来是骑马来的,后来因为迷路多用了盘缠,把马给卖了。原来的青软鞋早已经走烂了,路上已经换了好几双自己编的草鞋。
颖溪让她们住进客栈,好好洗澡并且睡一觉,又买了两双行路靴给她们。对她们这么好,既有怜香惜玉的成分在,又感谢她们给了自己杀人的借口。
陈大姐陈二姐下午醒来,就听到了下面的欢呼声,她们往窗下看,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少女,她戴着木头面具,但身体的形态很明显就是颖溪。
她此刻正光着脚在一条线上耍杂技,先是在那条线上来回跑,然后单手单脚抓住线,身体围绕着线转起来,墨黑的头发随着她而动,颖溪还时不时换动作,来逗乐人群,“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这招叫做穿铜钱,祝大家时时刻刻都能穿新的铜钱!”
又赢起男女老少的热烈的欢呼声,颖溪的声音和昨天判若两人,竟然如此洪亮有力自信。颖溪说:“大家喜欢我的表演就丢铜钱给我,我用这条线能串得多少就收多少,多的绝对不收!你们之后想讨回那些落入地上的铜钱的话,说多少我都认!好了,我把这个花菜丢上去到掉下去这段时间都投给我吧。”颖溪一边甩着一根顶头绑有锥子的线,一边大声说,接着她把花菜丢得高高的。
“小孩子和老人不要参与赌……”她还没说完,就被淹没在铜钱框框撞在一起向她涌来的浪潮中。姐妹两惊讶地看着这场金黄色的钱雨,都担心颖溪要赔烂了。
铜币们框框而响,但有一个有条不紊地钉钉声一直在重复,感觉不止一条线,仿佛是无数条线在动,迅速成为一张大网,没有听到任何一个铜钱落地的声音。
要知道只要有一个铜钱落地,那么谁都可以说这枚铜钱是她的,包括压根没丢钱的人,比如正在楼上担忧看着颖溪的陈家两姐妹。
至于有没有……花菜已经掉落在地了,地下干干净净,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看着已经把一串像蛇一样的铜钱挂在身上的颖溪。隔着面具,大家仿佛都能看到她灿烂的牙齿。
颖溪弯腰说:“谢谢大家。”
“好!!!”回应她的只有如雷喝彩和掌声。
姐妹两人骑着马,颖溪在下面拉着马绳,之后又表演了几场,所得一共12005文,留下一点,换了5两银子,买了这匹劣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