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杭见他的第一眼没把他认出来,但是他不愧是莎乐美的老大,从白山看着他的第二眼开始就反应过来,脸上挂上他惯于迎来送往的笑,点头哈腰的把白山往莎乐美里面请:“唷!这不是我白哥吗?快快快!进来说话!”
白哥,这一声叫的好,白捡的哥。
那个替他捎了口信的安保垂头站在外围,被这阵仗唬了一跳,木着张脸,一只手在胸口拍着,不过倒不知道是在拍着胸口还是在拍着胸口兜里的美钞。
金杭迎着他走进了莎乐美。
“白哥,你看这是什么风,没想到居然把您给吹来了!”金杭带着他到了池座,鞍前马后的殷勤。
热带季风呢。白山在心里答一句,面上笑得滴水不漏的,“这不好久没见了吗?刚好有些事情还要麻烦金老板帮忙。”
“是啊,”金杭脚底下抹了油似的,脚后跟一旋就在白山对面坐下了,“说起来得有三年了吧?”
“三年不见,白哥这段时间都上哪儿忙去了?”金杭凑过来,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白山太熟悉这样的表情。暴雨将来之前,蛇鼠出洞探看天气的探头探脑的模样。
“南美洲。”白山大大方方答了,十指相交放在桌上,“老爷子的意思。”
“啊”金杭眼珠抡一圈,了悟的神情。
白山低头看一眼表,五点四十。
金杭看到了他看表的动作。
“哎哎,都五点四十了!白哥还没吃完饭吧?”金杭转身冲手下人吆喝,“愣着干什么?让厨房去煎上回澳洲进的牛排!再拿上几瓶好酒去!”
在南美洲呆了三年,顿顿牛排,吃得都快要吐了。
“那就有劳金老板啦!”白山笑眯眯应了,看着闲杂人等都退开了,掏出手机开始说正事儿。
“实不相瞒,今天来是想向金老板打听一个人。”白山点开信息,把图片放大。
金杭接过手机看了,笑容腻在脸上。
白山预料到他想说什么,微微笑一下,先把话头给截住了,“金老板不会要说没见过这个人吧?据我所知这样的底下舞厅只有莎乐美一家有吧?”白山把手机从金杭手里面抽出来,对着舞池的方向比划了一下。线人大概就是在他们这个方位拍的照,从这处比对过去,除了现在还没到做生意的时候,还没有杂乱的灯光与嘈杂的人群,实景与照片上的内容几乎一样。
金杭的笑容又化开,“哎哟,白哥这是哪里话?莎乐美每天这么多人,我哪里记得请哪天见过谁?”
白山清凌凌的视线扫过来,金杭转眼又改了口,“白哥你先别急,等会儿就让手底下人去监控室替你查明白!”
“好。”白山看着牛排和红酒都端上桌,觉得已经送到嘴边的食物要是不吃下去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金杭拿了起子,亲自替他开瓶,“83年的好酒!别人来我可是不会拿出来的!”
侍者上了刀叉,白山很绅士的道了谢,开始慢条斯理的切牛排,“我们两兄弟喝酒,喝的是情分,金老板开那么好的酒做什么?”那口气熟稔极了,微微的似是抱怨,听得金杭眼皮一跳。
“白哥唷!你可真是”金杭给他倒上酒,两个人边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白山解锁,点开信息那一栏。
“6月19号的事情。”
这下连“从月初开始查监控”这样拖延时间的借口也找不到了。
白山叉一块牛肉放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沙射影,口齿清晰的居然能够称得上是优雅。
“也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三年绿水到底闹了些什么事情,现在连老爷子手底下的人办事都这么拖泥带水。”
金杭脸上表情僵硬了那么一瞬。他叫住刚刚送了酒上来的侍者,“现在就去监控室!去查6月19号的监控!”
白山含着笑抿了一口金杭给他倒上的酒。查监控其实是小事情。老掸手底下的人金杭应该是知道的。现在金杭的反应基本上就已经代表了之后会把线索交给白山。查监控不过就是给双方都有一个台阶可以下。
“白哥,你先吃着!我还有些事情,处理完马上回来!”金杭赔着笑,告了罪之后匆匆走出了池座。
白山笑着看他的背影。他知道他干什么去。金杭是要去给奈温的人送消息。
“白山回来了,要拿老掸开刀。”
白山甚至都料到了信息的内容会是什么。
金杭不敢不把消息告诉奈温,却也不敢把他得罪死了。墙头草,要两边倒。却也是真的两边受气。
金杭很快就处理完事情回来了,又赔着笑落了座。
白山已经吃得差不多果了腹,此时有功夫慢慢的与他掰扯。
“金杭,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在老爷子身边也跟了许多年,有句话不好听,但我觉得还是该说给你听。”
“像老爷子他们,最讨厌的就是两面三刀。”
金杭几乎不敢正眼看他,“是哈哈,白哥,我知道。”
白山优雅地放下刀叉。他在南美呆了三年,牛排已经吃惯了五分熟的。那金丝珐琅彩烤瓷儿边的盘子中央汪着小半滩血,和剩下的黑胡椒酱搅合在一起,愈发的暗黑与混沌。
“白哥,你要的东西。”金杭手放在桌上,手底下压着什么东西,他把东西推到白山的方向。
“这么说来,你已经选好边了是吗?”白山仰头,喝尽杯中最后一口红酒。他空着的那只手接下了金杭递来的纸条,似笑非笑的视线一直凝在金杭脸上。
在开着中央空调的晦暗室内,金杭被他看得硬生生从脊梁上滚下一串冷汗。
白山将纸条收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他展开桌上的餐巾,细致的从唇峰擦到唇角。
“牛排和酒都不赖,谢谢金老板招待了!”
直到白山已经走出去很远,金杭才回过神来。
他骂骂咧咧搡了手下人一把:“他妈的!让你们把空调开到26度!又他妈调成18度了?老子冷汗都下来了!”
手下人很委屈:“就是26度啊!没人动过啊!”
白山按着金杭给的纸条找到了那个染着红色头发打着唇环的小子。准确的说,是找到了那个小子的住处。四层的筒子楼,狭小的巷子里。太阳已经快要完全落下去了,巷口的一排路灯昏黄的亮了几盏。
白山团了纸条,扔进巷口的垃圾桶里。两只手揣着兜上了二楼。
他在涂满了五色涂鸦的铁门面前站了一会儿,思索着要不要敲门。
白山隔着门听了一耳朵,屋里有人,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正用缅语聊着天,一来一往,聊的热闹。
男声说了一句什么,把女声逗笑了,悦耳的一串笑音。
白山叹一口气,还是抬起手敲了门。
里面的声响静了一下,男人趿拉着拖鞋过来开门。
“谁?”他透过猫眼看白山。白山把半长的黑发服帖的捋到脑后,看上去没什么攻击力或者危害的样子。
屋内嘟哝一句:“找错地方了吧?”然后落了锁打开门。
白山站在门口,白衬衫,脸上的笑也很干净。面前的青年把红头发染回了黑色,唇环也摘下来了,但的确是照片上面的那个人没错。
“找谁?”青年面色不虞的看着他。
“老掸。”白山笑着吐出这两个字,他看着青年瞳孔猛缩,在青年要摔上门的瞬间伸手,紧紧扣住门边。
白山五根清瘦白皙的手指摁在门上,青年发现他居然拉不动那扇门。
青年神色一狠,在身后女孩的尖叫声中拔了刀,冲着白山颈侧动脉的位置戳刺。
白山还没等他把胳膊抡圆了,就一个侧踹把他踢翻到客厅了。
青年狠狠摔在地上,手里的刀在地上划出一道深长的痕迹。
那女孩捂着嘴,惊惧的看着他们。
“方便的话,不如先去门外等我们一会儿?”白山长腿一迈也进了屋,扒着门的手松开,摊平了冲那女孩儿做个“请”的手势。白山的缅语说得很好听,温温软软的,让人如沐春风。
那女孩儿看着他,颤颤巍巍的出门去了。白山轻轻关上门,甩一下手腕,走到仰躺在地上的青年面前。
白山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你可能不知道我,但是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告诉我老掸在哪里,我保证不会动手。”
青年看着他,用缅语爆出一串脏话,然后突然从地上蓄力挺身,刀尖这次冲着目标面积更大的腹部而去。
白山果然像他承诺的那样没有动手。这次他一脚踢在青年手腕上。刀飞出去!
白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依然很好脾气的和他讲道理,“我总之是能得到我想要的消息的,你不如配合一点,我好少费些功夫,你也好少吃一点苦头。”
青年看着他,十指抠进地面,眼睛里爆出血丝来。
无论他说不说,下场都会很惨。区别只在于到底在谁的手上受折磨罢了。
他不肯说。
他脱力了似的,瘫倒在地上,喃喃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啊,”白山抱歉的笑了一下,“看来我还是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