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这两个人求知的目光,池泽千涉这才开始细想自己和赤井秀一的那次相遇。
具体的日期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四五年前,也同样是一个落满星幕的深夜。
难得没被高专压榨劳动力的池泽千涉,一个人跑去小吃街买了五人份的甜点:慕斯、和果子、蒙布朗、水果挞……
他并不嗜甜,可当学校里有一个疯狂摄入糖分的甜品“大盗”时,每个学生都知道,不能轻易在对方面前拿出类似的东西。
所以池泽千涉憋了好几天,再加上连续出任务能量消耗过快,这才没忍住,趁着空闲时间偷溜了出来。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短暂的出行,反而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不清楚原因、不清楚手段,池泽千涉只通过对杀气的敏锐感知察觉到了异常。
或者说,他是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而且目光非常不友好——那几乎是看猎物的眼神。
可池泽千涉从来不会去当别人的猎物。
“我注意到了反光……正好旁边有一家卖彩灯的店,因为时间太晚了,面前的餐厅关了门,原本双透的玻璃变成了天然的镜面,让我正好看到了身后大楼楼顶上的情况——”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枪口对准的一定就是自己呢?”
安室透忽然开口打断,蹙眉指出了解释中的bug。
“有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你不可能一下把目标想成自己吧。”
“当然。”
池泽千涉耸了耸肩:“我并不确定。”
所以他才没有抱着杀掉对方的目的动用能力,不然赤井秀一很可能会直接死在池泽千涉的手下。
虽然最后还是吓到了对方。
[弦月],即直接跳过过程,直达随机性结局的便宜能力,而在此期间的空白时间,会自动给所有人填补上与结局相呼应的记忆。
池泽千涉本身定下的目标,原本是躲避伤害并抓住幕后的狙击手。
可那个家伙也太倒霉了点,世界意识最后决定的结局,竟然是让他被自己狠兮兮地压在身下,还险些一匕首捅进去……
不对,好像确实捅进去了一点。
池泽千涉还记得对方胳膊上一道浅浅渗血的划痕,不仅如此,整个天台也像是被什么人彻彻底底砸过一样,玻璃碎片撒满了一地,为数不多的几个椭圆木桶也东倒西歪地滚落。
深灰色的伯莱塔被卸了弹匣……其他地方坏没坏倒有点记不清了,反正用他的人状态不对,那双漂亮的墨绿色狼眸甚至带了点惊愕。
因为眼前的场景。
赤井秀一的右手钳住了对方脆弱的脖颈,至少在三秒之内,他用的力道足以在上面留下鲜明的指印,对方的脸也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甚至喉间的骨头都颤颤巍巍嘎吱作响,可这个家伙却完全不以为意。
赤井秀一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这哪里是即将落入猎网的小羔羊,分明是一只隐藏起利爪,暂时收敛住锋芒的大灰狼。
少年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红眸灰蒙蒙的,眼底翻涌着的暗色,就像是肮脏阴暗的下水道里沉积着的黏稠淤泥,稍沾一点便会被拖入深渊,被浓重黑泥困住手脚,裹挟进没有尽头的黑暗中。
'我不在乎自己的死亡,在你扭断我脖颈的时候,这把匕首将会精准刺入你的心脏。'
在那个瞬间,赤井秀一分明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这句话。
“总之——”
正在叙述的池泽千涉忽然做出了中止的手势。
“他最后不明不白地取消了行动,而我为了避免沾染麻烦,并没有去深究这件事。”
闻言,诸伏景光缓缓舒了口气:“你做的很对,在那种状态下,保全自身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没错,”终于蒙混过去的池泽千涉也松了口气,想想又补充道:“其实后来我有特意调查过,但还是没找出可能会买凶杀我的家伙。”
这句话倒是真的。
毕竟赤井秀一后来的行为,实打实证明了那次狙击的目的,所以池泽千涉也暗自查过一段时间,可完全一无所获。
而他在能力补充的记忆回笼后,才慢慢意识到,这一次[弦月]轮到的结局,似乎是他处于混沌邪恶阵营那个if世界的经历。
所以赤井秀一被刺激过之后,绝对绝对会从心底认为他不是个善茬。
想到这,池泽千涉的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按照弹幕所说,这个家伙和柯南熟识,也同样在这次的列车事件中成功出力保护了雪莉,那么……
“我需要易个容。”
池泽千涉不能、也不想跟对方正面干上,所以迅速编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对这两名正直的公安卧底道:“我卧底酒厂的事情不能被别人知道,这次的事件一出,波本的身份必定暴露,如果我表现出任何熟稔的状态,绝对会被他们抓住把柄。”
“那你的意思是……去找贝尔摩德?”安室透不由得沉吟片刻,也很快拍板同意了这个决定:“反正贝尔摩德肯定会去,干脆就让她帮忙到底好了。”
就这样,几个人的计划很快开始实行——
恰如所料,在波本通知完贝尔摩德后,这个女人迅速把雪莉可能会出没的消息告诉给了琴酒和伏特加,最后也毫不意外地定下了诛杀计划。
由于身份关系,诸伏景光不得不先一步回到横滨,而剩下的两个人,则不约而同为这次的事件做最后的准备。
“你要易容成谁的模样?”
“没有模版的话,我可是很难办的。”
商业楼高层,穿着性感的金发女郎轻绕着指尖发,另一只手还捧着盛满深红酒液的高脚杯,朝坐在软椅上冲少年低低地笑:“我真的很好奇,黑方,这可是你第一次有求于我。”
这句话贝尔摩德说的真心实意。
黑方神秘,这件事情在酒厂并不是什么大秘密。
甚至在池泽千涉这张脸真的出现之前,很多成员、甚至是高级成员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而来到之后,他偏偏又摊上了琴酒,那个强硬又难搞的男人把黑方“护”的极紧,就算是贝尔摩德去问都没轮到什么好脸色。
所以她早就想找机会,好好试探一下这个能让boss次次破例的家伙了。
可黑方却应对自如。
“之前就说过期待下一次见面嘛,”
灰发红眸的少年懒洋洋地拖长声音,撑着下巴看过来,为了弥补上次蒙住眼睛的遗憾,他还朝贝尔摩德比了个wink:“我可是主动找波本要求的,一想到能见到贝尔摩德小姐,完全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了呢。”
贝尔摩德配合地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看来黑方对我很有兴趣。”
“当然,”池泽千涉弯了弯眼睛:“在这个黑漆漆的组织里,也只有贝尔摩德小姐的身边,能让我产生赏心悦目的感觉了。”
“哦?”贝尔摩德不动声色地挑眉:“那gin呢?”
“……琴酒先生?”少年似乎有些疑惑:“好端端地提他干嘛?”
贝尔摩德抿了口红酒,慢悠悠端详着里面殷红的液体,语气有些意味不明:“gin很中意你,组织里可是有很多对你这个'空降兵'不满的家伙呢,出事时候都被gin一个人搞定了。”
“诶——”
池泽千涉像是被吓到了:“竟然是这样吗?我还以为琴酒先生私底下会讨厌我呢。”
“讨厌?”
“是啊,讨厌,毕竟我很喜欢逗他嘛。”
像是说起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少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津津有味地叙述:“你看啊,琴酒先生这个人平时冷冰冰的,那么漂亮的眼睛只会放杀气,简直太可惜啦。”
贝尔摩德笑着看他手舞足蹈地畅想。
“所以所以,我最喜欢做些事情,让那双眼睛露出不同的神色了,隐忍的、生气的、恼怒的、愉悦的……当然,最后一种现在还没成功啦,让琴酒先生高兴起来真是太难了。”
“哦……或许你对他笑一笑,gin就会很高兴呢。”
贝尔摩德听的正有劲,玩笑般地提了个建议,结果得到了池泽千涉苦恼而无奈的否定。
“这个我有尝试过啦,但完全失败,还不如完全换个方向呢。”他说着鼓了鼓嘴:“比如让总胜券在握的琴酒先生露出惊恐而意外的神情……唔,那双漂亮的绿眸在遭受疼痛后瞳孔微缩的样子肯定也很不错。”
【!!!】
【oc】
【奇怪的py出现了】
【有画面感了救命】
【嘿嘿gin……嘿嘿弟弟……嘿嘿】
【楼上姐妹裤子记得穿一下】
【弟弟,弟弟呜呜呜弟弟意外的好会啊】
【不可以涩涩!】
【啊啊啊啊弟弟这番话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的啊!如果是真的的话……嘶哈嘶哈】
【是谁又嗑到了】
在池泽千涉有意加工的话术下,贝尔摩德显然也相信了那番说辞,几乎和弹幕一样震惊。
“……如果不是察觉到了你的情绪,我差点以为你爱上他了,黑方。”
因为习惯性地带着成年人思路,贝尔摩德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想,快偏到悬崖边上才堪堪反应过来。
面前少年在说那段话时,似乎只带了最纯粹的兴趣和探知欲,并没有一丝一毫类似于动容的情绪。
而这种反应,让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你听说过太宰治吗?”
“太宰治?”面对贝尔摩德的问题,池泽千涉故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好像听说过,是港口mafia的那个吗?”
“没错,就是他……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们很像。”贝尔摩德啪嗒拨开手中小巧的银色打火机,慢悠悠地点了一根细长的女式香烟:“无论是身形还是声音,又或者对待事物的看法,你们是真的很相似。”
“那还挺有趣的,如果能见见就好了。”
因为不喜欢烟味,池泽千涉下意识往后仰了仰,漫不经心地敲了敲软椅的扶手:“既然这样的话,贝尔摩德小姐干脆帮我易容成他的样子吧。”
他似乎就这样心血来潮地决定了自己易容的模版,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巧合,也那么的偶然,就连灵感都不是自己所想……
即使这本身就是他的初心。
说实话,池泽千涉心里的第一预案其实并不是太宰治,而是扮演起来要更轻松些的中原中也。
可他曾经看过两个人的资料——即使不清楚样貌,上面的一些基础信息也依旧清楚。
池泽千涉和太宰治的身形非常相似,可如果扮演中原中也的话,光是身高方面都可能会有出入……
当然,无论最后易容成谁,最后再照镜子的时候,池泽千涉都只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像素。
没错,就算只是易容,就算太宰治那张脸被换到了池泽千涉自己的头上,他依旧只能看到简略版的像素五官。
可这也同样说明了,他现在的易容完美无瑕,就算是太宰治本人来这也难分伯仲,肯定能非常完美的执行这次的任务。
池泽千涉本来是这么想的。
“……太、太宰治?”
前不久才被迫重塑世界观的倒霉侦探,这次连眼镜都快掉下来了,几乎没忍住自己的惊呼:“你怎么也在这?!”
完全不想见他的池泽千涉也想问:……所以你为什么还是认识'我'?
要知道,他易容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被柯南这个非常熟悉自己的家伙碰到,从而追问上车的原因。
可哪怕现在换成了太宰治的壳子,池泽千涉也依旧没有逃脱这个宿命。
关键是,他在出发前并没有从本尊口中得知对方和柯南的经历,所以现在只能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还真是巧遇呢。”
池泽千涉演太宰治演的得心应手,边说还边眨巴着带了鸢色美瞳的眼睛,缓缓道:“看来我和你很有缘分。”
……可他完全不想要这样的缘分。
柯南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挂着笑,语气也相当活泼:“完全没想到太宰哥哥会来这诶——哦对,你现在出来,也是因为收到了谜题的信封吗?”
“信封?”
“就是这个!”烦归烦,柯南却并不当对方是敌人,非常大方地举起了自己在车厢门口捡到的卡片,轻声解释着上面的字:“'恭喜你,你被选上负责扮演侦探地工作……'”
池泽千涉配合着弯下腰,轻“欸”了一声:“原来如此!但我没记错的话,车上的乘客应该都算侦探吧?”
“没错,所以我怀疑,这张卡片是伪造的。”
“哦——那今天这辆车上,恐怕会发生真正的案件了呢。”池泽千涉拍了两下男孩的头:“这件事情就完全交给你了,小侦探。”
“……虽然很高兴你对我的实力这么信任,”柯南捂着脑袋露出了半月眼:“你这家伙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
“怎么会呢?”池泽千涉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并起食指朝他比了个手势:“我其实是来帮忙的。”
“完全不相信——”柯南迅速否定:“而且这里也没什么忙可以帮的吧。”
“……或许?”
池泽千涉看出了柯南现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于是只模凌两可地吐了两个字,很快直起身靠在车窗上,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直嗡嗡作响的手机。
上面都是安室透的来信。
'贝尔摩德会扮成赤井秀一的模样进行“雪莉恐吓”行动。'
'我之后会出现在八号车厢b间接应,我刚刚看了一眼,里面好像死了人。'
'他们在货舱里装满了炸弹。'
……
池泽千涉迅速读完,通过拆开里面的细节,又结合弹幕里闪过的零碎剧情,迅速地推理出一个连串的计划框架。
与此同时,旁边柯南也接到了来自工藤有希子的讯息,瞬间知道了“黑衣组织的目标是雪莉,并打算在这次列车上行动”的情报,眼神直接沉了下来。
果然找上门了吗……
这两个同样握着手机,知道了不得了讯息(可能还是同一个讯息)的家伙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要交换情报吗?”
“我拒绝。”
“我也一样。”柯南啪嗒一声合上手机,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姑且算是黑手党的家伙,真心实意道:“那我们就此分别……希望我们不要对上。”
虽然在那天,他半被迫地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和这个太宰治勉勉强强算是拥有共同秘密的“朋友”,但他从来没忘记对方的身份和性格。
柯南不打算去赌对方究竟从收到的消息里知道了什么,毕竟以这个家伙的性格,就算是跟酒厂联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可不能这样打草惊蛇地泄露出自己的底牌。
虽然柯南的那点东西,池泽千涉多多少少已经从弹幕中猜出来了。
“我倒是很期待和你对上,”
黑发鸢眸的少年恶趣味地勾起了唇角,就连声音都带着上扬的兴奋和恶意。
有那么一瞬间,柯南甚至从对方身上看到了某个混蛋侦探的影子。
……果然这种性格的家伙就没有好人!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果断后退几步,朝“太宰治”礼貌地告辞离开。
【天呐天呐,这波已经算是互相试探了吗】
【其实弟弟扮演的宰完全可以以假乱真hhh】
【所以宰和柯南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完全没看到类似的剧情啊】
【我猜是那天晚上!因为我们的视角都是跟着弟弟的,所以在中谷真悠结束通话后,那边的场面直接就没了,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
【有道理诶!啊啊啊啊没想到我竟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场面,可恶,肯定很好玩啊!柯南还一副对方都知道了的、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哈哈哈】
【肯定不是自愿的】
【不是自愿的1,但就是因为好奇宰怎么逼问,我才这么抓心挠肝的啊!呜呜呜可恶】
【这两个家伙简直是各怀鬼胎hhh,他们拿着手机对视的时候我都快笑死了】
【yysy,但凡他们交换一下情报都不至于如此麻烦,红方也就这点急死个人,明明是一场茶话会就能解决的事情……】
【论坦白的重要性,tm自己人就不要试探再试探了啊!】
【dd,不过弟弟是不是自己人还很难说吧】
弹幕的话题再一次转移到了池泽千涉是黑是红的猜测里,这几乎是每次分析大走向的结局。
所以到这为止,池泽千涉就没再看下去,只慢悠悠地踱步到了六号车厢的走廊,眼中还含着隐晦的沉思。
柯南和灰原哀两个人没有什么情报渠道,而基德基本上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所以出场大概率是被柯南抓来的“壮丁”。
对,他好像也有很强的易容能力……
原来如此。
池泽千涉漫不经心地扯着手臂上的绷带。
这么说的话,刚刚那通消息必定是赤井秀一或者工藤有希子发的……按照关系亲疏远近来考虑,后者的可能性要似乎更大一点。
池泽千涉三两下分析着柯南原本的计划,边思考也边瞥弹幕,似乎是想随时从中得到有利的消息……
倒还真让他看到了一个。
【冲矢昴……不对,赤井秀一要来了!马上马上,已经快到拐角了!】
赤井秀一?
听到这个名字,池泽千涉下意识就想离开,而后忽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太宰治,和对方素未蒙面、毫不相识,完全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于是他硬生生停下转身离开的脚步,非常自然地和对方来了个迎面相撞。
然后他正对上了一个粉色头发、眯眯眼的陌生青年。
池泽千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说好的赤井秀一呢?
就在他反应过来,面前的家伙也是易容的之前,这个还算“陌生”的青年却忽然用讶异地口气喊出了一个名字……
简直就像和柯南遇见时的场景重演。
“太、太宰治?”
“……”
所以这家伙怎么也认得“他”。
太宰治那个麻烦的混蛋究竟在东京认识过多少人?!
池泽千涉咬牙切齿地想,脸上却还是只能挂上某个混蛋的招牌笑容。
也幸好刚刚的弹幕有闪过这个家伙现在的名字……
“冲矢先生?”
黑发鸢眸的少年看上去有些惊喜:“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呢!”
“我也没想到。”
冲矢昴依旧眯着眼笑,神情看上去礼貌而温和,可他心里分明非常着急。
——刚刚跑走的灰原哀,似乎因为这家伙的阻碍彻底消失了踪迹……
虽然刚刚发给她的消息只是个诱饵,暂时还没有危险,但如果没有及时找到、并且阻止那个准备牺牲自己的女孩,整个计划迟早会被打乱。
想到这,冲矢昴心里对太宰治这个名字的讨厌程度,显然更升了一级。
可对面的少年毫无所觉,甚至还在跟他欢快分享刚刚得到的消息:“冲矢先生!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八号车厢的人都聚在了那里,据说是有推理秀欸。”
“我也听到了一点消息,好像是发生了命案什么的。”冲矢昴边敷衍说着,边看向池泽千涉的身后,正想礼貌告辞,却又听对方道。
“冲矢先生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我还在那里遇到了安室先生!就波洛咖啡厅的那个……”
“唔,好像一个奇怪的、脸上带着烧伤的男人。”
脸上带着烧伤的男人?
冲矢昴是见过安室透扮演自己的,可“太宰治”的一番话,显然表明这次的伤疤赤井另有其人……
看来和有希子夫人猜的一样,贝尔摩德也同样混到了这辆列车里。
冲矢昴边想边推了推眼镜,借助反光遮住了一瞬间冷冽的情绪。
等重新抬眼的时候,他又变成了和之前一样温润儒雅的青年学生,礼貌温和地拒绝了池泽千涉的提议。
“实在抱歉,我现在还有点事。”
“好吧,冲矢先生果然是个大忙人。”
池泽千涉倒没纠缠,只耸了耸肩,而后非常利落地侧身让道,还顺便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次就放过你啦,快点去找人吧。”
……找人?
等等,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找人?
已经走了几步的冲矢昴敏锐捕捉到了少年的呢喃,瞬间转过了身,却发现刚刚对话的走廊附近已经空空如也。
但他没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已经跑掉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冲矢昴总觉得对方什么都知道,就连刚刚的话似乎也都是隐晦的提示——因为他准确提到了这次计划里最重要的两个“敌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冲矢昴才忽然意识到那番话里严重的漏洞……
贝尔摩德扮演的烧伤赤井,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可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
——太宰治在骗他!
明白过来的冲矢昴立刻摸出手机,拨通电话,果然从对面得到了“灰原哀还没有过来”消息。
“她可能不会来了。”
面对工藤有希子的疑问,冲矢昴面色微沉,就连声音都压得很低:“我刚刚被人摆了一道,小哀可能已经被绑走了。”
“是莎朗那边的人吗?”
坐在车厢里的工藤有希子迟疑道:“或者我该现在就去找她……”
“不,暂时还不用。”冲矢昴道:“刚刚那个家伙并不是组织的人,或许他们另有目的——”
“我去找他,剩下的还按照计划行事。”
自打那次见过对方,冲矢昴就一直怀有疑问,甚至特地私下调查过,然后发现这个叫做太宰治的家伙,真的一点遮掩自己档案的意思都没有。
横滨港口mafia预备干部、“声名远扬”的黑手党成员、也果然是个非常热衷于自杀的混蛋。
冲矢昴知道港口mafia和酒厂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水火不容,所以并不觉得这两方的人会最终选择联手。
……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境地。
也希望还没到最糟糕的境地。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轻点着屏幕发了条消息。
——
跑、连续不断地跑。
长长的走廊,和没有数字表示的车厢很容易让人摸不清方向。
惊慌之下,灰原哀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跑反,只是单纯遵循本能拼命逃跑,直到最后没看清楚前路,狠狠撞到了一堵“肉墙”上。
因为身高差距过大,她被迫从奔跑的状态中紧急截停,往后仰倒地跌坐在了地面上,不停地大口喘气。
可还没喘息多久,那种致命的、危险的、仿佛被人扼住脖颈般恐怖的窒息感再次袭来,让灰原哀奔跑后微微泛红的脸再一次变得煞白无比。
而这种感觉,似乎就来自于面前的少年。
意识到这点后,灰原哀强撑着让自己去看对方的长相,一边因为恐惧瑟瑟发抖,一边拼命攥紧拳头,试图彻底看清这次组织成员的面容……
可她才刚刚瞥到一点外套的模样,眼前就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不要看不该看的东西哦。”
池泽千涉捂住了灰原哀的眼睛,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果不想自己的同伴有事,就什么都不要做。”
“……我知道了。”
灰原哀咬了咬下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显然,现在的一切超乎了她的预料,她甚至还没有恢复大人的样子就被组织的人抓住,完全处于不利的局面。
而这种感觉,在见到绑架自己的“组织成员”是谁后,彻底达到了顶峰。
“松田……千涉?”
灰原哀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并不相信这个曾经和工藤新一一样出名,甚至现在还被对方挂在嘴边的对手兼挚友,会是酒厂的人。
震惊之下,就连面对组织成员的恐惧感都消减了不少。
【猜对了!哀酱果然对弟弟有雷达感测!】
【神tm雷达,我真的会笑死】
【灰原哀瞳孔地震】
【不过我没搞懂弟弟自曝的原因诶,明明装太宰装的挺好啊】
【反正肯定有内情!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已经是坚定的弟吹了!】
【哈哈哈哈哈弟吹这个词笑死我了】
【话说有人知道为什么弟弟要捂住小哀的眼睛吗?一直没搞懂……】
【我我我!我知道!你想啊,既然弟弟打算以本来的样貌去见小哀,那如果一开始用了宰的样子,不就是把“我易容了”几个字写在脸上吗】
【哦哦哦哦对,刚刚弟弟还用宰的口气应对了柯南和赤井,如果知道是易容的就更麻烦了】
“不用这么紧张,sherry,我并不打算做什么。”
池泽千涉没去看弹幕,却也猜出了灰原哀的想法,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迂回套话,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问问题?你难道不是来杀我的吗?”
“当然是来杀你的,毕竟是组织的任务嘛。”池泽千涉耸了耸肩,语气非常随意,目光却紧紧盯着对面愈发僵硬的女孩身上,意味深长地拖着声音。
“但组织的任务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就算不去遵守所谓的规则也没有任何问题。”
灰原哀攥紧袖口,不太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只隐约察觉到不对,于是警惕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并不是你们的敌人。”
池泽千涉整个人都趴在桌面上,柔软的发丝被衣袖蹭的非常凌乱,至少看上去非常无害:“或许你不记得了,我们可是差点一起出国哦。”
正在诧异对方那句“不是敌人”的灰原哀,立刻被“出国”两个字吸引了注意。
她的记忆力不差,这家伙的年龄和外貌也正正好对的上,所以轻而易举地记起了对方的名字,或者说是代号。
“你是黑方?”
池泽千涉点了点头,又提示道:“你应该比其他人都清楚我的经历。”
“……”
这点倒说的没错,灰原哀想。
因为年龄相仿,当初在组织里也就她和对方最熟,除了出国阴差阳错的分别,他们两个甚至勉强算个朋友——
“boss对外都说,我是组织从小安插在红方内部的卧底。”
“但无论是他还是我都非常清楚,这只是蒙混组织里其他成员的借口。”
池泽千涉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银弹'实验,我们的家人曾经都是其中的一员,可不同是,你的父母是研究员,而我的父亲,是躺在手术台上被你们研究的实验品。”
“……你到底想说什么?”
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事情,就算是灰原哀都觉得有些不忍,扭头道:“如果你只是想聊些陈年旧事的话,恐怕我暂时没有时间奉陪。”
“哦?”池泽千涉勾起唇角,只用一句话就彻底堵了回去:“难道比起我,你更想去见贝尔摩德或者波本吗?”
“还是说……你想看到琴酒?”
琴酒这个词,就像是缠绕在灰原哀心理阴影上噩梦中的噩梦,一提到这个,坐在对面的小女孩呼吸都明显急促了几分。
“……你、你想问什么?”
见她妥协,池泽千涉终于轻笑地“嗯”了一声,而后缓声道:“你对当初的事件知道多少?”
他指的自然是十七年前,简称为“马德拉之死”的事故。
“我曾经在母亲的档案里见过。”
“在马德拉身上试验的药物完全可以算是aptx4869的前身,可那或许更接近传说中梦幻般的药物——'银弹'……但关于'银弹'的资料,几乎都在那场大火中消失殆尽了,就算问我我也不太清楚。”
灰原哀有些迟疑地说着。
“……'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
池泽千涉神色没变,却忽然开口说了一连串流畅的英文,而后道:“贝尔摩德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把什么人复活吗?”
“或许是永生也说不定呢。”池泽千涉眯起眼睛,声音相当欢快:“毕竟马德拉又称作不死之酒。”
所以,早在酒厂boss在赐予池泽言纪“马德拉”这个称号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抛出了自己的目的。
可是,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开什么玩笑!”
作为一个受正经教育的科学家,灰原哀不可能去忍受这种违反自然定律和人伦的事情。
虽然她已经做出了令人咋舌的变小药剂,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达成了“返老还童”的成就。
意识到这点,灰原哀的声音不由得轻了些许:“这么说的话,boss硬要把你留在身边的理由,似乎也可以解释的通了。”
“……你是想说,他想在我身上继续未尽的实验?”
池泽千涉也轻而易举地推测了出来:“被'银弹'实验不停改造的马德拉,究竟会生出怎样与众不同的孩子?仅仅是因为这点吗……这么推测下去,估计我会连自己的诞生的意义都开始产生怀疑——”
“俗套的遗传理论。”
“但总有人会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灰原哀边说边看向对面的少年,声音和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带着担忧:“你要小心,黑方。”
她已经不怀疑这个从头到尾都被利用的家伙了。
在知道自己的亲人、甚至自己只是别人实现空想的工具时,没有人会继续为这样的组织服务……
不现在去干掉罪魁祸首,这已经算是最大的忍耐了。
仔细想了想,灰原哀还想再问对方几句,可这个时候,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咚咚——咚咚——
忽然静谧下来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敲门声显得非常清晰。
灰原哀一下子绷紧了神经,不停猜测着可能的来者,余光下意识瞥到旁边的少年——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边去摸袖口一边往外走。
“等等,别去开……!”
她的话瞬间凝滞在嘴边。
黑黢黢的枪口正好对上灰原哀的双眼,离得极近,她甚至能闻到淡淡的硝烟味道。
因为装了□□,枪身变得非常长——几乎是上前一步就能抵住额头的距离。
而刚刚还露出轻松笑意的少年此刻面无表情,红眸里也暗沉沉地浮现出杀意。
熟悉的窒息和恐惧感逐渐回归,灰原哀看在眼里,几乎连牙齿都在颤栗。
怎么回事,她想,难道她被骗了,刚刚的对话全都是这个家伙的计策吗?
“听说你找到了雪莉,黑方。”
就在灰原哀思考的时候,门已经被池泽千涉打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了贝尔摩德那张非常让人印象深刻的脸。
她显然注意到了门上没有卸下的锁链,挑眉道:“……你不让我进去吗?”
“一会的画面可能太血腥了,贝尔摩德小姐最好还是待在外面比较好哦。”
池泽千涉不置可否地说着,单手拨下了木仓的保险,声音也微微上扬,却忽然轻“啊”了一声:“我好像听说你们有爆头的习惯。”
贝尔摩德满头问号:“……这你从那里听来的?”
“伏特加说的。”
“是赤井秀一那次吧。”贝尔摩德也想起来了,无奈地低笑一声:“gin简直就是个毫无情绪、像块木头一样的男人,伏特加更不用说……但黑方你对待女性的时候,最好还是保持下绅士风度哦。”
“绅士风度?这样吗?”
池泽千涉露出了笑眯眯的恍然神色,然后在贝尔摩德始料未及的状况下,食指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贝尔摩德看到了鲜血,几乎在枪响的那一刻就看到了喷射出的血液。
黑方的枪法无疑很准,或者说,在这种近距离的射击下,不可能有分毫的差错。
“我会跟琴酒汇报这个消息的……”
黑方的狠绝完全出乎贝尔摩德的意料,她迅速抑下一瞬间升起的胆寒和恐惧,脸上重新浮现出惯常的笑意:“看来在货仓准备的那些炸弹,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
“这倒不一定。”
池泽千涉却慢条斯理地否定。
他今天穿了件深色的正装,里面的白色衬衫显然染到了刚刚的血迹,晕出殷红的、像是梅花一样的印记。
池泽千涉坐在靠背上,漂亮的红色眼睛像是两块通透的宝石,看上去熠熠生辉:“最好遮掩痕迹的方法就是一场绚烂的大火,不是吗?”
此时此刻,一节车厢之隔的走廊里正在上演的沉睡的推理表演;扮成贝尔摩德模样的安室透正在和工藤有希子相互对峙;赤井秀一差几步路就能走到拐角,见证这场残酷而单调的葬礼。
“那么,终点站见,贝尔摩德小姐。”
最后,池泽千涉慢悠悠地站起身,左手握着木仓,朝站在门口的女人做了个标准的绅士礼。
可在抬头的时候,他的双眼却先越过贝尔摩德,精准捕捉到了往这边跑来的粉发青年,也清晰看见了对方眼中陡然炸开的火光。
——
“雪莉被黑方杀掉了。”
名古屋站,琴酒注视着手机里传来的讯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是贝尔摩德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错——”
“干得漂亮,也正好让组织里的那群废物知道知道,背叛者最终会沦落成什么下场。”
“大哥,那我们现在是……”
伏特加看了看站台上整齐排队的便衣警察,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人太多了,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不急。”
琴酒却啪嗒一声收回手机,冷声拒绝,而后把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直接大步往外走。
旁边的伏特加一头雾水:“我们现在去哪?”
“去接黑方。”
“这是boss的指令,也顺便去计划下一次的行动。”
“下一次的行动……诶,等等我大哥,”
正在思考的男人显然慢了几步,不得不小跑着追上去:“这么快又有任务下来吗?还是跟黑方一起?”
琴酒简单地“嗯”了一声。
“是有关于泥惨会的任务。”
以前这个组织完全就是盘散沙,所以酒厂一直不以为意,但这次不一样。
据说因为新首领的上任,泥惨会原先分裂了好几股势力,如今都在逐渐地往这边汇拢。
——酒厂boss不允许他们有任何崛起的可能。
想到这,琴酒眼中泛着冷意,垂眸点开手机,霹雳啪啦地发出了一条消息。
'黑方——”
“不惜一切代价,去刺杀泥惨会的现任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