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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小孩的誓约,靠指尖的勾缠便可落定,不若大人,拟上一纸契约,签了名盖了章,说不认也是不认的。

“可是我们长大后模样都变了,要是认不出来怎么办?”长生未雨绸缪地想到这个严峻的问题。

“嗯这个嘛容我想想。”落落抓了抓后脑勺,想着自己倒是知道长生长大的模样,但长生确实不知道她的,“哦,对了,我有那个东西。”落落说着就开始翻找百宝囊。

“什么东西?”长生好奇地伸长脖子看。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落落一边念叨一边往外拿东西,后来烦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倒转百宝囊抖索起来。

长生只见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哗哗地往外倾泻,相互碰撞着磕在地上叮当作响,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一颗渊海寒珠砸地上能冰封十里,谁知道里头还有什么珠,别一不小心整座山都没了,那才叫死得冤枉。

“诶诶,落落你慢点儿~”长生连忙蹲下,把宝物小心地摆放好。

“哎呀,都没多少时间了,再不快点,金叔叔都要冲过来了。”落落嘀嘀咕咕,甩手丢开见底儿的百宝囊,开始在满地的宝物里翻找。

“那东西长什么样啊,我帮你找。”长生说着话,手里也没闲着,任劳任怨地把落落丢开手不要的东西再给收回百宝囊。

“细细长长的红绳,上头挂着两个白玉铃铛。”落落这般形容道,手下还不停歇地找,可有些东西吧就是这么奇怪,你不找它的时候它就在那儿,当你要找它时,它又不见了,“怎么找不到呢,我记得我有收在百宝囊啊。”

“你别急,我来找。”长生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满地的东西,快收拾干净了才看见那一团乱麻一样的绳子,“是这个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落落一脸的喜色,拿过团成一团的绳子拆解起来。

长生把地上剩余的几样东西都装进袋里,好奇地看着那绳子,“这是什么法宝吗?看着就像镇子里十文钱一捆的红绳。”

“别闹了,十文钱连它一根线头都买不到。”落落斜一眼长生,撇嘴道,“这绳子是大西洲钟情榕树的气生根编制的,据说只要有情人前去跪拜祈求,得钟情榕树承认其情意,就能等到一根自然剥落的气生根。拿这气生根鞣制成情人红绳系于手腕,那么两人只要不远千里,就跟彼此维系感应,所以它也叫千里系相思。”

“这么厉害,岂非难得?”长生咋舌。

落落摆手,满不在意道,“那倒不是,这在大西洲是地方特产来的,基本上人手一条,因为大榕树每到百年那气生根不用人求也会哗哗地往下掉,就跟秋天落叶一样。”

“哦。”长生立时面无表情,觉得自己被落落忽悠了。

“而且啊,这东西在大西洲其实是情人间防止出轨的。这绳子一旦系上了,就表明名花有主儿了,再动花花心思是要被绳子勒死的,因为钟情榕树有灵,最恨情有二心。”

“嗬,这么厉害?!”长生惊呼,突然又小心道,“你不会又忽悠我吧。”

“我说真的!这绳子源于同一根气生根,只能系着两个人,一旦系上连个绳结都找不到了,一辈子都脱不下来。想要除掉它,只有四个法子。”落落伸出四个指头,每说一条就收回一根手指,“第一砍掉手腕,第二砍死钟情树,第三身死绳落,第四情灭绳断。”

“情灭绳断?你刚刚不是说有二心会被勒死吗?”

“情变跟情灭不一样,钟情榕树还是很有智慧的。变心了会被惩罚,但是若只是不爱了,那么绳断也就代表情断,它是劝着两人当断则断呢。”

“原来是这样,可你还这么小,怎么会有这种绳子?”长生不解,想着这玩意不该是那些痴男怨女的东西吗?

“因为我娘是大西洲的人,她当年就是拿这绳子捆我爹的,即使到现在,我爹都没敢看别的女人一眼,所以她也送了我这个绳子,让我日后捆别人用。”

“哦,这样啊,”长生听到这是落落她娘捆她爹的,心下一动,忙伸出手腕,“那你快给我系上。”

“好哒,你等一下,”落落小心的把最后一个绳团解开,她伸出手腕,手中拽着绳子的一头,跟长生的手腕并齐,然后她拿着绳子的另一头将两个手腕捆起来,一直到绳子没有富余了,便将手里捏着的绳头跟另一手中的绳头相接,只见红光一现,两人手腕上各系着一个找不到绳结的红绳线,上头都坠着一个白玉铃铛。

长生晃了晃手,听不到铃铛的声音,他奇怪地摸了摸铃铛,这才发现铃铛里面没有铃心,“这又是什么铃铛?绳子附送的吗?”

“这是同一块洞心白玉雕刻的两个传心铃铛,当两人心有灵犀,不远万里也能相通,所以是无心胜有心。”落落三长四短地敲七下铃铛,只听两人的铃铛都叮铃一声,她将铃铛凑到嘴边,说了一句,“长生长生,听得到吗?”

很奇怪的是,长生不单听到身边落落的声音,还听到了铃铛里落落的声音,他瞪大眼睛,恍然道,“这不就是传音草嘛。”

“你养的传音草顶多传音三里,我这可是万里呢。”落落嘚瑟道。

“只要像你那样敲铃铛,我们不管离得多远,都能说话吗?”

“我娘说要两人心意相通才行,我刚刚敲的时候想你了。”落落特别直白地说道。

“”长生眨了两下眼,吃惊地捂住嘴,“我也想你了刚才所以这就心意相通了?”

“嗯,对吧,”落落摸不着头脑地点了点头,虽然感觉这有点儿太容易了,不过也顾不上那么多

了,“以后我们同时想起对方,就能互相说话了。”

“呵呵o(n_n)o~”两小孩相视一笑,看着特别天真可爱。

思无邪则心思澄明,情意自然通达,不远万里。

绿树成荫的山林小径上,两小孩怎么手拉着手往上跑的,又怎么手拉着手往回走了。

长生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一件事,忧心道,“那我们要是想岔了,不同时怎么办?”

没办法心灵相通还怎么沟通?

落落愣愣地看着长生,“约个时间呗。”

“也对!”长生一拍额头,觉得自己关心则乱,连这都没想到,“那就晚上戌时吧,说完话你就要乖乖地去睡觉,不能熬夜引星了。”

落落摸了摸鼻子,“哦好呀。”至于能不能做到,看情况吧。

两人刚走到桥上,正好被小容儿守个正着。

小容儿看到落落,泪又决堤了,她猛地冲过去,一把抱着落落,哽咽道,“落落,他们一定要带

你回家。”

“容儿姐姐不哭,我们以后一定会见到的。你不是家在神都嘛,我长大了也是要去神都读书的。”

“真的?”小容儿擦了擦眼泪,抽了抽鼻子,从怀里拿出一个纸鹤,“那你拿着寻风鹤,回家之后回我信儿,日后我们用寻风鹤通信吧。”

“路途这么远,风吹雨淋的,这纸鹤靠谱吗?”落落有些怀疑道。

“寻风鹤附有我的神识,有信必达。”小容儿信誓旦旦,落落只好信了。

小容儿看落落收起寻风鹤很是开心,还不放心地嘱咐道,“你一定一定要给我回信哦,我都没有什么朋友,而你是我最最重要的朋友。”

“你放心吧,我有空就给你写信。”落落拍拍小容儿的肩膀,大气道,“你也要努力哦,朋友嘛,大胆地去结交就是了。”

“怎么结交?”小容儿在这方面有些露怯,“她们看到我都毕恭毕敬的,我也只能很客气地说话,没办法交朋友。”

“哎呀,”落落恨铁不成钢地跺脚,一把拉过长生当做示范对象,“那些毕恭毕敬的人就算了,你去找那不毕恭毕敬的呗,像长生这样,不在意身份地位的就行。”

小容儿上下打量平时跟她不对付的长生,似有所悟,“然后呢?”

落落一副【你瞧好吧】的模样,拉着长生的双手大胆道,“我看你顺眼,我喜欢你,所以我们做朋友吧。”

长生配合地点头道,“好。”

落落一把抱住长生,侧头对小容儿道,“你看,交朋友很简单的。”

小容儿一副受教的模样把两人分开,然后对长生道,“我看你不是太顺眼,我也不太喜欢你,但我们也当朋友吧。”说着要勉为其难地抱一下长生,却被长生很不给面儿地闪开。

长生躲在落落背后,义正言辞道,“当朋友可以,抱抱就免了,我有主儿了。”

小容儿挑了挑眉,看了看落落,对长生哼了哼,翻着白眼嫌弃道,“我也不太想抱你。”

落落看了看相互不顺眼的两人,有些难为地搔了搔额角,“当然了,凡事有特例嘛,你下回找个别的人试试,不躲开的就是好朋友。”

“好,我会再试试的。”小容儿对落落特别信服,所以只能一路被人带到歪路上,然后越走越歪,心疼徐家老太爷三秒钟,真是无知无觉,防不胜防啊。

正在这时,金玉律和李女史当头走了出来,计道人徐老太爷和余人随后,妖族护卫们井然有序地跟上。

“少主,你可跟小朋友们告别好了?”李女史恭敬道。

落落还有些抗拒,试图多争取些时间,挣扎道,“我我还有行礼没打包呢。”

李女史不容拒绝道,“少主把自己带上就行了,其他的不重要。”

“重要!”落落一下子抱住长生的胳膊,“我能把他带上吗?”

“不行!”李女史言严词拒绝,“他不是行礼,不能往回带。”

“那那还有胖老头和余人哥哥我还没跟他们道别。”

李女史两指间比划着一个很短的距离,“只能一会儿。”

落落撇嘴白了李女史一眼,磨磨蹭蹭地走到计道人和余人前面,不同以往张牙舞爪的模样,甚是乖巧道,“胖老头,余人哥哥,我要走啦,我会想你们的,你们也要想我哦。”

计道人给了落落一个不轻不重的脑嘣,“装什么乖呀,你走了我还清静一会儿呢。”说完他急忙撇头,悄悄摸摸地抹眼泪。

余人摸了摸落落的脑袋,递给她一本书,温柔地笑道,“你回家了也要乖乖念书哦,不要犯懒,这是我亲手抄的,里面是一些小型的布兵阵法,你的身份以后出门还是带些人吧,安全最重要啊。”

落落狠狠点头,上前抱住余人就想嚎啕大哭,她真的好舍不得离开这里。

李女史眼看再不制止就不知要告别到什么时候了,忙道,“少主,到时候了。”

落落憋气,收回手,眼珠子四处转悠,试图再找一个借口。

金玉律看不过眼,一把将落落抱在臂弯里,劝慰道,“少主,你长大了,该知道离别终有时,有缘自相逢。挥手笑着告别,日后总会再相见的,到时候我陪你好不好?”

落落委屈地瘪嘴,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金玉律很是心疼,却也只能摸摸落落的脑袋,叹息着转身离开。

李女史对计道人行了一礼当做告别,带着护卫随后跟上,不多时,一行人便没入山林,没了影子。

长生却在这时突然风一般跑回房间,没一会儿又冲了出来,手里抓着一个白色的小东西,原来那是落落晚上放在枕边的白虎布偶。他抄着小道儿,一溜烟跑得没影儿。

小容儿不自觉地想要跟上,却被徐家老太爷叫住,“小容儿,我们也该回家了。”

“爷爷,我想再送送落落。”

徐家老太爷无奈地半蹲在地上,劝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要相信日后有缘可再相见。而眼下当务之急是你该找个地方好好学习和修炼,以后才能健健康康地去见朋友,不是吗?”

小容儿想了想,认命地点头。

徐老太爷将小容儿背到背上,同计道人告别后也走了。

余人看看四周,现下就剩自己和师傅了,忍不住叹道,“这是不是人走茶凉啊!”

计道人小力地拍了拍余人的后脑勺,拉着他往家里走,故作平常道,“这才是我们清修之人的生活啊,人多就吵闹了。”

“师傅,你刚刚是不是哭了?”

“我没有。”

“可我看你抹眼泪了。”

“胡说,那是沙子迷了眼。”

“这借口有点儿老土。”余人日常补刀道。

计道人蹦跶着抬脚要脱鞋,余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说沙子就沙子吧。”

计道人心满意足地把半褪的鞋子再穿上,很顺嘴地问一句,“你家师弟这是跑去干嘛呢?”

“大概是十八里相送吧,戏本子里的痴男怨女都这样恋恋不舍,你又不是不了解你家小徒弟。”

“以后闲书少看,”计道人斜一眼余人,“瞧把你师弟带的,都快歪了。”

“那书是师弟给我看的。”余人眼也不眨地把人给卖了。

计道人背着手走回书房,大义凛然道,“以后闲书得要我过目才行。”

余人对计道人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甩头就走了。

难行的小道上,长生抓着布偶小白虎飞奔,嘴里念叨着,“快点儿,再快点儿。”

穿过一片灌木丛,长生翘首看着山脚的方向,终于见到落落一行人的行迹,他一边呼唤,一边跟着他们的方向跑,跌跌撞撞地很是狼狈。

“落落!!!落落!!!”

落落顺着红绳牵引的感应,蓦然回头望向后上方,动容地喊道,“长生!!!!”

长生高高举起手中的布偶挥舞道,“小白虎!!”

“金叔叔金叔叔!”落落激动地拍打着金玉律的肩膀,示意他停止脚步,接着她把双手虚围着圈在嘴边,用尽全身气力哭喊道,“长生!!我走啦!!你留着小白虎,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落落!!”长生隐忍着的泪水终于冲出眼眶。

“长生!!!”落落抹一把腮边的泪水,“你不要把我忘了!!!!”

长生把系着红绳的手举起,“我们的约定!!”

落落也把手举起,“约定!!!”

“我会去找你的!!!”

“我等你,一直等下去!!!!”

长生取出怀中的埙,吹一曲落落素日里最爱的调子。

埙的声音既幽深又悲戚,长生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吹,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只剩三两音符撞进耳

里,掉在心里,没着没落徒惹感伤。

落落呜咽着埋首在金玉律的肩膀,说话尤带哭腔,“金叔叔,走吧。”

“哎,殿下呀”金玉律不懂得要如何劝解,只能拍抚着落落的背脊,无声地安慰。

一曲折桂飘飘摇摇,回荡山野,送人离别。

小小人儿不曾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