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漓州城——
早上的太阳刚刚升到树梢,漓州城早就睡醒了。
一小队大魏的政府人马正迅速穿过漓州大街。一个走在最前面的士兵高叫着:“行人躲闪!行人躲闪!”
大家纷纷躲闪,都知道这是都督府的军队。
坐在中间一匹枣红马上的是位将军,他叫夏幽,在漓州城里无人不知。在漓州的军营中,除了都督毛文锡,就数夏幽的官大。
他是武威将军,负责漓州城的防卫。大魏这些州,只有湖州都督府里没有设置武威将军,因为左丘不需要。只有文官做都督,才需要一个武威将军帮忙。
现在,夏幽将军正要去都督府。
接到了毛文锡都督的传唤,他心中正犯嘀咕,因为他早就听说都督府前两天接到了一封从天上掉下来的信,信里说,梁军马上要袭击漓州。
夏幽心想,袭击这事不会是空穴来风,明眼人都清楚,魏梁之间的和平不会维持太久,两国早晚一战。不过,梁国要打漓州而不是湖州,这却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在路上走着,马跑得不快。夏幽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路两旁的情况——他是负责治安的。
猛地,他看见路旁站立着五匹马。其实,行人很多,路边有马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五匹马是战马。
将军爱战马,所以夏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五匹战马拴在一个茶摊前,这让夏幽忍不住又扫了一眼茶摊上的人。
有个人引起了夏幽的注意,因为这个背影很是熟悉。
“这个人的背影很熟悉啊,会是谁呢?”夏幽喃喃自语。
夏幽这一迟疑,自己的马就走过了茶摊。
转过头,夏幽看清了那人的侧脸。
“吁!”夏幽赶忙勒住了马,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跳下马来,把缰绳交给身后过来的小兵,冲着那人走过去了。
茶摊上坐着的这几位谁也没注意夏幽走过来,还在喝着茶。
夏幽走到那人身后,大声说道:“竟然有湖州的都司到我漓州来窥探,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吧。”
这话说得周围的人一下都愣住了,以为要发生什么大事。
那个背身喝茶的人也好像不明所以,赶忙转过头来看。一看之下,那人伸出手一指夏幽,大笑道:“我当是谁呢,敢在这漓州城里大呼小叫,原来是我的夏幽老弟!”
夏幽连忙抱拳施礼道:“我远远地就看见这个背影,感觉好熟悉呀,走近一看,果然是我日思夜想的欧阳兄啊。欧阳兄,你来漓州也不跟弟弟打个招呼,未免看不起兄弟了。”
在这茶摊上喝茶的,正是欧阳炯。坐着的其他几位,乃是乌醒石、穆子同等人。
欧阳炯见夏幽这样说,赶忙拉住了夏幽的胳膊:“夏幽兄弟,冤枉你哥哥了,我是刚刚进漓州城啊,路上都没敢停歇一会儿,进了城刚说先解解渴,就被你发现了。你是知道我的,先公后私,我身负使命,得先去都督府,然后才能到府上去看你。”
夏幽笑着说:“开个玩笑,我怎敢怪罪欧阳兄呢。正好,我正要去都督府,不如我们一起去见毛都督。办完了公事,到我家住下,晚上咱哥俩好好喝几盅。怎么样?”
“太好啦。我这儿还有几位朋友,跟我一道的。这位是乌醒石乌公子,穆子同穆公子,这两位都是湖州都督府的校尉。”欧阳炯回身一指乌醒石几个人,又指着夏幽向这几个人介绍,“这位是漓州都督府夏幽将军。”
几个人互相拱手。
欧阳炯又对夏幽附耳低语。然后对剩下的两个人说:“你们俩也见过夏将军。”
欧阳丹和左玉连忙施礼:“见过夏将军。”
夏幽微笑还礼:“两位小兄弟不要客气。”
原来左玉和欧阳丹都换了身男人的装束。也是,以女人的身份出来做事,是有许多不便的。
几个人收拾一下,离开了茶摊,跟着夏幽来到了都督府。
在都督府的议事厅里,几个人等了好大一会儿,毛文锡才慢慢悠悠地从后堂出来。夏幽连忙给毛都督介绍湖州来的这些人。几个人客气了一番。
欧阳炯拿出了左丘的信,递给毛文锡。毛文锡看过,把信放在桌子上,沉思了一会儿,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么说,前几天发生在落雁山脚下的杀人案是梁国人干的喽?”
“那是左督派出的两支送信的小队,被梁国奸细偷袭杀死了。”欧阳炯回答道。
毛文锡接着问:“这前两天从天上掉下来一封信……”
欧阳炯道:“那是乌公子让信鸽带来的。”欧阳炯把如电改成信鸽,为的就是不用多解释。
毛文锡抬眼看了看乌醒石:“啊,本督想起来了,这位,嗯,乌公子,之前来过这里。”
乌醒石连忙站起来:“是,不过那次小人我只是胡乱猜测,现在想起来,别说大人,就换成我,当时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话的。”乌醒石明白,对待这样的人,还是把自己身段放低一点为好。
毛文锡果然对这句话很满意,笑了笑:“小伙子居然能预见魏梁之战,真是后生可畏呀。”
不过话题到此为止,毛文锡接着说:“左督果然是眼光老辣,就在刚刚,本督接到朝廷六百里加急文书,警示漓州可能会遭到梁国袭击。看来,夏将军,我们得做些准备了。”
夏幽道:“我听毛督吩咐。”
“依大家看,梁军会在哪里发动袭击呢?”毛文锡的眼睛扫过大家的脸。
“连山山脉横亘于漓州与郢州之间,梁军不会翻越连山袭击漓州吧?”夏幽道。
“两山之间,必有一洼。山峰连绵起伏,必然有低处,可以让人通过。”欧阳炯说。
毛文锡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些人:“自古就没有大军越过连山发起进攻的先例。”
乌醒石站起来:“所以我斗胆猜测,只有一个地方,就是野人谷。”
欧阳炯和夏幽对视了一眼。
毛文锡笑起来:“哈哈,野人谷?那是一个正常人走的地方吗?自古野人谷不通人,别说马了,更别说大军了。本督觉得,梁军袭击漓州,只能绕过连山,从漓西攻击。”
所有的人都会这样认为。毛文锡想。
问题是,所有人都会这样想,那就不是秘密。
不是秘密,行军打仗就成了儿戏。
乌醒石沉默了一下,说:“自郢州到漓西,大军要走十几天才能到,还要借道西边的蛮族部落。那样的话,袭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蛮族也肯定不会借道给梁军的,那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因此,如果袭击漓州,梁军一定会从野人谷这里进入。”
“野人谷瘴气弥漫,你确定那里能走大军?”
毛文锡的问题也是夏幽和欧阳炯的问题。他们也觉得从野人谷进入漓州,这有点不可思议。
“大人,您听说过有人进去过野人谷里面吗?”乌醒石问。
“听说过呀,那些人进去了,大部分没出来,偶尔有命大的,出来时也已经奄奄一息了。”毛文锡看着乌醒石。
“是啊,”乌醒石回答,也看着毛文锡,“那么,有不死的么?”
“也有吧。你到底想说什么?”毛文锡有些不耐烦。
乌醒石依然面无表情:“小人我虽然浅陋,却知道一个治疗瘴气的方子。以梁国之大,能人之多,会没有一个人知道?”
呀!是啊。
只要有一个抵挡瘴气的办法,人就很容易通过野人谷的。
毛文锡手一抖,碰翻了手边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