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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班师回朝

这次是南下回京而非进军,加之护送安平郡主得用马车,因此速度并不是很快,周遇闷在马车里被颠得七荤八素的,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透透气。

江戈有皇命在身,周遇也不可能总扒着他,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外晃着小腿,顺手从道旁揪下一根草叶吹出些不成曲的调子。

这时从马车侧后方晃过来一匹懒洋洋的马,马上坐着同样懒洋洋的崔放,没个正行地在马背上左歪右倒。

崔放伸手打了个哈欠,看见无聊的周遇还不忘调侃一句:“周遇姑娘这曲子真是妙绝,醒神一流,我便是再困倦听到这曲子都睡不着了。”

周遇横他一眼,凉丝丝道:“是吗?我还能让你更精神些。”

松开手中的草叶,周遇抱臂上下看了眼那线条圆润的马屁股,似乎是考虑从哪里下脚。

崔放看她这眼神就知道对方打什么主意,忙拱手讨饶道:“嗳,周遇姑娘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与我一般计较,这马儿可是无辜。”

周遇白他一眼,简直懒得搭理这个油腔滑调的家伙,转身钻进马车打算给自己倒杯水。

然而八卦之心顿起的崔放却是催马凑近了些,以折扇撩起马车窗子挂着的帘子,低声好奇道:“这次回来我瞧着文珪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那简直是冰山融化铁树开花呐,我这就想着那必定是周遇姑娘你的功劳啊,怎么样,你们是不是说开了?”

周遇捧着杯子斜斜地瞧了一眼崔放,漫不经心道:“崔公子既然是商人,难道不知道消息要靠东西来交换吗?”

崔放眼皮子一抽,苦着脸道:“不是吧,周遇姑娘,我好歹也算是你们之间的红娘了,你们成亲的喜酒我都没赶上,如今还要被敲一笔。”

说着是没赶上,周遇也明白以江戈和崔放的交情,只是当时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罢了。

“亏大了,亏大了。”崔放表情夸张地哀叹着,转眼却又笑眯眯地瞧了瞧折扇,“也罢,那周遇姑娘想让在下用什么交换呢。”

周遇眼神一转,勾了勾手指道:“还记得之前我与你签订的那纸协定吗,再多续几年吧。”

想了许久,周遇还是决定回京之后继续开她的助眠小铺,外挂不用白不用嘛,既能赚银子,还不用整天在镇国公府堵得慌。

崔放张了张口,不禁感叹道:“周遇姑娘,你可是比在下会做生意多了。”

“好,那就按你说的,续约。”崔放拍板。

周遇笑眯眯地点点头,单手托着下颌大发慈悲似的蹦出三个字:“说开了。”

崔放正准备洗耳恭听呢,却没等来下文,不禁摇了摇折扇疑惑道:“这就没了?”

周遇还是笑眯眯地点头:“是啊,你不是问我和我夫君有没有说开吗,所以我回答你说开了啊,我们和好了。”

“那过程呢?”崔放握着折扇微微睁大了双眼。

“过程啊——”周遇故意拖长了尾音,末了道,“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崔放睁大眼睛捂着心口后仰了半分:“奸商啊!”

周遇伸手扔给他一个油纸包,闻言挑眉笑道:“你要是有办法过了我夫君那关,我说给你听也行。”

崔放还没活腻,也没打算去江戈面前讨打,只是摇着头从油纸包中摸出一块蜜饯来狠狠咬了一口,不停念叨:“不行不行,我崔放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必须敲文珪竹杠找补回来。”

搞定了崔放,周遇拍了拍双手继续靠发呆打发时间,可是显然今日的事情格外的多,来给她排解无聊的人也不止崔放一个。

正在周遇望着窗外远处的景色出神时,前方有一个小兵催马行至近前,先是给周遇行了礼,接着道:“世子妃,郡主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说。”

一旁的崔放皱眉,下意识地就想替周遇回绝掉,文珪眼下不在,他不能再让沈婧对周遇出什么幺蛾子。

周遇却是摆手制止了崔放将要出口的话,看着面色为难的小兵道:“我跟你去。”

伸手揣了包蜜饯在袖口,周遇吩咐驾车的兵士把马车行至沈婧那辆马车的附近,边扭头对崔放笑道:“不过是说说话,我还怕她不成,可巧,我也有话对她说。”

既然对方送上门来,她也不必客气。

周遇动作轻巧地跳到对面的马车,伸手一掀帘子矮身钻了进去。

多日未见的沈婧似乎憔悴了不少,只是仍板板正正地端坐在马车中间,抬着下颌,像是仍在拿捏她皇室贵女的身份,见周遇掀帘进来,面上愤恨的神情一闪而过。

周遇只在进来的第一瞬瞧了一眼沈婧,接着就旁若无人地窝在马车一侧,从袖口里摸出装着蜜饯的油纸包,美滋滋地塞了一块。

嗯,不错,这一包都是江戈之前给她特意挑出来的,剩下的刚才都被她扔给了崔放。

等周遇伸手摸第三块蜜饯的时候,沈婧似乎终于是忍不住了,盯着周遇咬牙道:“你有没有规矩,我请你来,你既不行礼也不说话,还自顾自地吃蜜饯。”

周遇眨眨眼,表情无辜道:“是吗?可是请我来说话的是你啊,你不开口,我哪里敢说话,再说了,蜜饯怎么了,你想吃就直说啊,这么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你!”沈婧胸口起伏半晌,似乎是强行压下去了心口的火气,“你这般言行举止,早晚会遭到厌弃的!”

周遇嗤笑一声,这才转脸直视沈婧:“我还指望你能和我说些什么有用的话呢,即便到如今,你也只有这些话要说吗,倒是我高看你了,看来你对自己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啊。”

周遇笃定的语气让沈婧不自觉地心慌,她情不自禁地抬高了声音:“我、我能有什么情况,我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这次只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母亲会为我求情的。”

“小错?”周遇神情陡然一利,面上再也不是刚刚那般轻松的神色,她一步步逼近沈婧,冷声道,“你竟然没有半点悔过之心,因为你的小错,江戈险些丧命,因为你的小错,北狄差点得了手,因为你的小错,百姓担着受苦受难的危险,沈婧,食民脂膏,为民请命,你怎么有脸口口声声道自己是郡主!”

周遇俯下身看向沈婧慌乱的双眼,伸手攥住她的手腕:“你就是那卖国贼手中的利刃,捅向的却是自己百姓的心口,现在外面传言都道,大长公主膝下的安平郡主,是个窃走皇城机密通敌叛国的小贼,你说,你这郡主之位,又能做多久呢?”

沈婧甩开周遇的手,慌乱重复道:“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想要害死江戈,也没有想要通敌叛国,你、你胡说!”

看着眼前已经自乱阵脚的沈婧,周遇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她是温室里养出的娇花,即便再盛气凌人,离了庇护就什么也不是,庶民在她眼中不过是低微到尘埃里的一个符号,从来未能入得她的眼。

行事随心所欲却不顾及后果,出了事只会求得祖辈的庇荫,这种事情,又何止在沈婧身上发生。

周遇收敛了怒意,冷漠地坐了回去,那边终于被心中的恐慌与压力压垮的沈婧却是猛地扑了过来,她一迭声地问道:“这些流言都是你传的对不对,你是记恨我与你抢江戈,所以才出口污蔑我,都是你是不是!”

周遇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

“沈婧,从头到尾,我夫君心悦之人都是我,何来我与你争抢这一说。”周遇挣开沈婧揪住她衣袖的手,“更何况传言何来污蔑,偷走皇城地图的难道不是你?与唐贾和江弈合作勾结外族的难道不是你?落入北狄手中险些泄密的人难道不是你?”

周遇反驳的语气极为平静,却震得沈婧委顿在地,脸色苍白。

最后看了她一眼,周遇叹道:“人活着从来都不能只为了自己,也不能只为了一个人,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从沈婧的马车上跳下来,周遇慢悠悠地往自己的马车处走去,她讲得沈婧哑口无言,却并没有感到半分开心。

只觉得心累。

崔放瞧着周遇从沈婧的马车上下来却是面色不虞,因为有前车之鉴在,崔放也不免嬉笑着旁敲侧击安慰道:“这人着急了就容易瞎说话,周遇姑娘如此聪慧,应当不会在意不相干的外人的话吧。”

周遇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崔放是什么意思,不免好笑道,这人看着吊儿郎当到还挺细心。

抬眼看了崔放一眼,周遇托腮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因为这种事情了,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江戈没信心啊。”

“那是……”崔放笑着收了折扇。

“嗳,只是觉得,这人与人的性命,当真不是一般轻重啊。”周遇坐在马车上伸了个懒腰,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却又紧接着不耐烦道,“算了算了,左右也不是我这种咸鱼能改变得了的,但行好事,不问结果吧。”

崔放见周遇似乎真的没有因为沈婧的话而有什么动摇,这才放了心,笑眯眯地催马跑到别处去了。

而周遇却是窝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瞌睡。

沈婧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回京之后,皇上与百官,才是此行最大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