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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间微凉,戾气陡生,他试图撞向自己的肉身,一次次被弹开后,他觉得自己精力在不断耗减。

经常在白日沉睡,一醒来已是晚间。而神魂的沉睡,意味着永久的消亡。

他,不想死,不想无人知晓的消散在天地间。

强撑着意志,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轻轻托住,在往前飘荡。

勉强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置身一片枫叶林。

十月的枫叶红似火焰,层林尽染,顾怀宇看到苏婉清将自己的肉身安置在石墩上,单膝跪地,为自己披嫁衣着红装。

施粉黛,染口脂,做夫人髻。苏婉清昨日和梳妆公学了一天,但上手还是第一次。

顾怀宇看得出来苏婉清手法生涩,甚至好几次打散重来,却难得的有耐心。

最后一步,苏婉清将凤冠轻轻戴在顾怀宇头上,金钗振翅欲飞,苏婉清轻轻在顾怀宇唇上印上一吻“夫人果然是人间殊色。”

顾怀宇看到自己的口脂沾染到苏婉清的唇上,鲜红欲滴,她今日也是一身红装,异样的好看。

苏婉清将全无意识的顾怀宇背在自己的后背上,脚下的红叶滋滋作响,十月红枫,宛若十里红妆。

顾怀宇没有发现,没有任何形态的自己,眼角竟滑过一滴温热的泪。啪嗒滴在枫叶上,留下了泪迹。

他只是尽可能的使神魂与肉身靠近,十里红妆路,他想和她一起走。

路的尽头是红烛高台,苏婉清将顾怀宇轻轻放下,拥着他软绵绵的身子,一同跪地。

“天道在上,万物有灵,苏婉清与顾怀宇情投意合,今日结为夫妻,愿互为羁绊,情连三生。”

说完苏婉清用魔法棒从自己的脑海中抽出神识,与顾怀宇的残存的神识系在一起,放在红烛上一点点燃烧。

而就在神识燃尽的那一刻,顾怀宇失去了意识。

顾怀宇是被钟声撞醒的,耳边似乎有人不断在念叨“式微,式微,胡不归?”

从混沌中勉强睁开眼皮,他看到苏婉清一身常服,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

顾怀宇有些恍惚,难道睡前所见,都是梦中妄念?

他喃喃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不是梦,”苏婉清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从此再也不要与我分开了吧。”

“这些天,我很想你。”这句话消匿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张家。

张星久派人将张家主软禁了起来。

“您从小教导我,身为家主,要小心提防身边人,不心软不优柔寡断,您现在后悔吗?”

张家主噙着笑,摇摇头。

她早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纨绔,甚至不是绵羊而是猛虎。

“小心提防没错,处处设防太累,你是我的女儿,我不愿也不想。”

张星久鼻子蓦地一酸,作为母亲,张家主是挑不出一丝错的。

“那你对夏家做的事,你后悔吗?”

“红尘浪打浪,人生富贵场,我只不过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张星久闭了闭眼,任眼泪滴了下来,再睁开眼已是心硬如铁。

“好,那我现在,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了。”

广陵城张家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张家那混不吝的少主,先后向县长递了两份文书,一份是澄清三年前夏家家主遇害真相,夏英骥夏可音及其母罪行一一列于纸上。

一份是陈情书,愿献上张家百年基业,换其母免于极刑。

兹事体大,县长上书女皇。女皇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派人传来回函。

“夏英骥夏可礼处以极刑,因石场爆炸一事与张家无关,用张家百年基业,稳顿受牵连的石工家庭。张家主一生锒铛,不得出狱。”

张星久在张家主入狱的时候去看了她,

“我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可依旧会心软会后悔,家财散尽也好,反正我也不适合做这个家主。”

张星久眼神麻木,她无论做什么选择,都是从一个深渊到另一个深渊,很累,好像怎么也看不到光。

张星久呆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出了狱。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交接。

自己的女儿,曾意气纷发,对自己满是孺慕之情“娘亲,可音及笄后,你能帮我去夏府提亲吗?可音,娘亲你也是喜欢的,对吧?”

那时的久儿,带着憧憬和少年之气,什么时候日复一日,再也不会笑了呢?

富贵荣华不过大梦一场,看着张星久离去的背影,张家主轻轻的说了一声“我好像,有些后悔了。”

夏家。

老太君亲自清理门户,二房全都被赶出了夏府,夏可音扶着他躺下的时候,他握着夏可音的手欲言又止“张星久那孩子是个好的,如果...”

“老太君,”夏可音反握住他的手,“现在,不只是我不想。”

张星久在万事尘埃落定以后,离开了广陵城。南阳重孝,广陵城的绝大多数人一边受着张家散尽家财的恩惠,一边唾骂她薄情寡义。

“为了一个男人,将亲娘都送进监狱,也不知被谁下了降头。”

相比之下,最能够坦然接受这一现状的是张星久的两位至亲。

张夫人在张家主锒铛入狱的那一天自请出家,消除己身业障。

十年。

幼苗长成壮树,夏可音开始退居幕后,可依旧还有些事情需要忙里忙外。

他坐在回府的轿子上,疲惫的揉着眉,突然轿帘被风吹开一角,他浑身一震。

“停一下!”夏可音匆匆忙忙下了轿,目力所及,却没有熟悉的身影。

“公子,怎么了?”阿紫在一旁有些小心翼翼。公子这些年话越发少了,而他也更为稳重。

“无事。”

云隐寺内,小沙弥轻轻扣响一处屋子。

“云轻师傅,外面有一位叫张星久的施主想要拜见你,说还有一些凡尘俗世想要叨扰您一番。”

张夫人拨着佛珠的手一顿,望向佛祖,露出释怀的笑。

十年,足够每个人和自己和解。

当然,这些苏婉清与顾怀宇都不知道,因为顾怀宇身子刚一恢复,两人就出了广陵城。

第66章

苏婉清和顾怀宇离了广陵城一路游玩,一路向南,新婚燕尔,着实甜蜜,直到两人到了金银城。

“金银城,大俗大雅,倒是个好名字,难道城里遍地都是黄金?”苏婉清噙着笑,翻身下马,顾怀宇也随之下马,牵着缰绳往前走。

门前没有任何守卫,苏婉清拍了拍门“有人吗?”,没人应。推了推门,没推开。

“好奇怪,”她疑惑的围着城门转了一圈,在城门左侧发现了一个凹陷下去的手掌印。

苏婉清退了几步,与顾怀宇并肩,“觉着这个像是一个机关,要不要试试?”

顾怀宇点点头,手却搭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

城楼处没有守卫,这让顾怀宇想起了地藏城,还是小心些好。

苏婉清将手指按进了凹槽里,一阵金光闪现,绕着苏婉清的手型走了一圈,凹槽里留下了一个金手印。

掌印落成,沉重的城门发出咯吱一声响,缓缓向两侧打开。

“这就开了?”

苏婉清踮着身子往城门里面看了一眼,想要探个虚实。出乎意料,热气腾腾的包子铺,人来人往的街道,与其他城镇一般无二。

两人面面相觑,难道是她们过于疑神疑鬼了?

而两人不知道的是,掌印落成的时刻,远处的楼宇铃声阵阵。城主孙良将梅花粥放在了桌子的对面。

“夫人,有客人来了。”

苏婉清牵着马,马蹄在街道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街道两侧,卖油的老叟自在的对着油孔灌油,卖胭脂水粉的郎君忙碌的摆弄着自己的瓶瓶罐罐。

苏婉清瞧见一个扛着插满冰糖葫芦的高粱杆的小贩吆喝着朝这边走来,刚想上前,就看见她旁若无人的绕过自己,继续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