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闻宋炎焱在李府抓获北山土匪一事时我极其震惊,然彼时我回头看到揽星极其平淡的神情时便也立刻明白了,想来这一切,不过都是宋炎焱的计谋。
“我就说你怎会平白无故的在我家住几天,原来是等这个呀。”我看着揽星,挑了挑眉。
“北山的土匪头子雷战上过学,机灵得很,知道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也明白控制别人要抓住其软肋。我表哥花了大半月的时间去研究此人的心性,才晓得他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自负小人。若是正面与他起冲突,他必定会暗地里反咬一口。所以表哥明面上派一支队伍攻打北山,可暗地里却放了消息说这几日李府管理松懈,只为让雷战有机可乘,以为自己可以抓住我表哥的软肋,殊不知我表哥早已守株待兔。”揽星泯了一口茶。
“如此可不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喽。”我笑着道,“北山的大患终于解决了。如此,大后日过中秋我们可以便敢上街赏花灯了。”
“那是自然。”揽星也笑着回应。
“这宋少帅抓土匪雷战怎么到你们口头上就这般轻松了?”正说着,忽闻哥哥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我们都循声望去。
这是哥哥实习以来,我第一次见他穿军装,从前他在军校时穿着的制服同金城士兵的制服不同,这身军装衬着他帅气十足,很英武。其实我哥哥长的很好看,可谓剑眉星目、面若冠玉,平日里也是一副斯文有礼、成熟稳重的样子。
“哥,你这几天是和宋炎焱一起去剿匪了吗?”
“不然呢?”哥哥白了我一眼,又有些委屈:“这两天你哥我不在家,你都不担心吗?哥哥发现自揽星回来了,你的眼里心里都没有我了。”
“哎呀哥,我没有,我刚才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我辩解着。
我知道这几日我的确眼里心里都是揽星,把哥哥撇在了一边。这其实很过分,不过我是不能承认的,这可不是一件谁都上赶着要招认的好事情。
“好了言懿哥,你就别再逗言念了,你出门在外我们怎么可能不为你担心呢?只是这次我们都很相信我表哥,便没有操太多的心。”揽星一边对哥哥道,一边朝我眨眨眼睛。
“是呀哥,揽星说的很对。”我点点头。
不错,正是揽星说的道理,宋炎焱去北山剿匪是能让整个金城都安心的事情。他没回来之前,整个金城都人心惶惶,可当一听到宋家堂少爷宋炎焱承金城统帅之位回来时,便都高兴不已,万分期待。
如此可见,宋炎焱确实是位厉害人物,他未回金城之前都已获得了民心。可能如今整个金城里只有宋伯伯不相信他了。
“揽星说的很对,有宋少帅在确实不必担心。但是念念你呀,最近就是不关心哥哥我。”哥哥更加委屈地盯着我,那水汪汪的眸子里竟要生出泪了。
这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我羞愧万分,我遂低下头,柔着声道:“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把你撇在一边了。”
“好啦,哥哥逗你的。”哥哥揉了揉我的头发,极温柔地说道。顿了一下,哥哥又略有些严肃着道:“不过雷战一众虽然抓获,但北山还是逃了几个土匪,恐已藏在金城里,你们外出还是要小心。”
“知道了。”我看了看揽星,看到她此时有些忧虑,应当是在为宋炎焱担心吧。彼时北山头领已被俘,侥幸逃出来的应当恨极了宋炎焱,谁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在暗中谋算着要害宋炎焱之事。
夜里揽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说自己很担心这些人会暗杀宋炎焱。
我们都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古时有多少大人物都死于暗杀。
“揽星,明日一早我们就按照你和宋炎焱的约定到天香楼去,等见了他就能知道详细情况了。”我边说边帮她掖好被角,“今夜你担心是没有用的,倒不如放下心事睡去,明日早起也能有个好精神去担忧。”
“唉。”揽星叹了口气,“我晓得现在担心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只是这种事情怎么又发生在他身上了呢?我表哥怎么这般倒霉。”
又发生?我心下一震,速细细询问此事,这才知道原来几年前宋炎焱在外省打仗时曾遇到过类似的境况。那时敌方军营里侥幸逃了几个人,宋炎焱以为他们成不了气候便没有追寻,可谁知就是这几个人趁宋炎焱不备之时刺杀了他。彼时宋炎焱九死一生,幸而靠得一股韧劲活了过来。
揽星讲着讲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而我竟失眠了。这十年里,宋炎焱都经了多少事情呀?
朝晨我是被揽星摇醒的,混混沌沌地睁开眼睛时,望见天光黯淡地藏在窗纱后面。
“起这么早做甚?天还没亮透呢。”我含糊着。
“不早了言念,已经七点多了,言懿哥都已晨练完了。”揽星把我从床上拽起。
“那天色怎么还这么暗呀。”
“今天是阴天。”揽星递给我一件白底兰花纹旗袍和丝织薄披肩,“今天有些凉。”
“嗯…”我揉着眼睛,意识里依旧是恍恍惚惚的。我像傀儡一样被竹香带着洗漱穿衣,那丫头从未见过我如此困倦的模样,着实被吓了一跳,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见她道:“小姐不会是被人下了降头吧?”
唉,这丫头!说了多少次,不要信这些封建迷信,她怎么就是不听呢?
当我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坐在天香楼的厢房里了。这个房间里此刻只有我和揽星两个人,竹香在屋外候着,而那个让我们担忧了一晚上的宋炎焱却迟迟没有来。
我看着桌子上的珍馐美馔,嗅到它们的香气溢满了整个屋子,而我最喜爱的土豆的甜香味也溢出碟子了,可此时我却没有一丝胃口。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宋炎焱,那个为我们征战护金城平安的人还不知去向,我们怎能吃得下去这满桌的美味?
不知又过了多久,窗外的天光早已透亮,而街上的人群也已鼎沸喧嚣,满屋子的美食香气亦消散殆尽,我和揽星却一直这般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似安然,内心实则却汹涌澎湃。
此刻早已过了宋炎焱和揽星约定好的时辰,然而他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并未从窗户里瞅见街上有他的伟岸身影,也没有小兵来告诉我们他的音讯,这个人就这般凭空消失了吗?
时间过得越久,揽星的脸色就越不好,我晓得揽星有多在乎这个至亲表哥,我虽心疼她,可却什么也做不了…此时我唯愿宋炎焱能平安归来。
就这般在心里祈求了佛祖数次,忽而听见街上异常吵闹,争吵声不断,人们都喊打喊杀的。我下意识向窗外看去,只见街上三五个身穿军装的男子同几个乞丐模样的人打了起来,围观群众纷纷离得远远的,不敢上前。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中正思疑着,却遽然看见那个为首的军装男子转过身来,而他的模样也愈发清晰…
宋炎焱?!
我生生怔了好一下,就听见天香楼的老板急匆匆的跑来在门口喊道:“揽星小姐,宋少帅和那些逃出来的土匪打起来了!”
“什么?”揽星惊得骤然站起来,却又因起身太猛而气血不足跌倒在地上。
“竹香!”我扶起揽星急切地唤着竹香。
“揽星小姐怎么晕倒了?”竹香刚一走进房间里,就被揽星苍白无力的模样吓得颤颤微微。
“竹香,你照顾好揽星,我去街上看看。”说罢我便离开厢房朝街上走去。
我不曾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般胆量能直勾勾地朝着人群涌动的地方走去;也不曾想过即便我走到那里也帮不上宋炎焱什么忙。只是晓得揽星此时一定很担心宋炎焱,那我便要代她去看看,我知道我是因揽星而慌了神。
我一路从天香楼走下来,一直走到街口人群涌动的地方。
忽然我听着了一个声音喊到:“赵家小姐来了!”刹那间,人们的视线全都落在了我的身上。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盯着,那些眼神各有不同,而太多情绪我都无法读懂。
原来被众人盯着看的感觉,竟这般令人不适,我忽感心中有些焦虑慌张,真想寻个地方躲起来。
因被人这么一喊,正在同宋炎焱打架的土匪竟在朝我看了一眼后直直向我而来,而宋炎焱得以趁机给他背后一击,那人瞬间便晕了过去。
其余几个土匪一看最厉害的领头人已被打倒,遂慌了阵脚,瞬间便败下阵来。而在此时,宋炎焱的救援兵恰好赶到,三下两下便将这些人全部抓住了。
“把他们都带回牢里和雷战等人关在一起!”宋炎焱边道边拍着衣襟上的灰土。
这桩事情如此便终于解决完了吧!我想着便深深地喘了口气,紧绷的心弦终能松开了。
“你一个大家闺秀为何独自在这里?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宋炎焱沉着脸朝我走来,声音里全是责备。
“我和揽星本来是在天香楼里等你的,但你一直没来……然后就听说你和土匪们打起来了,她一着急昏了过去,我就想着赶紧下来看看……”我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竟一直都在颤抖。
我不知道自己是被刚才的场景吓着了,还是有些害怕眼前冷峻的宋炎焱。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宋炎焱怔了一下,继而缓了面色很温和地说,“走吧,我们回天香楼看揽星。”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天香楼而去,我跟在他身后,极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心中的情绪。
不知道现在揽星如何了,我想着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底的步伐。
“赵小姐,请留步。”听得一圆润清冷的男声唤我,我遂停下转身。
眼前这个男子面容清俊秀美,身姿修长,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润如玉的风姿。看见他时,我满脑子都是那一句:“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想不到金城竟有这般风度翩翩的公子!
“赵小姐,我是宋承颐,宋御之子,刚从日本留学回来。之前曾有幸去过你的生辰宴。”宋承颐的声音不含糊软糯、浑浊嘶哑,如玉器相碰,环佩叮当响。
迎上他的目光,我发现他的眼睛好看的紧,深邃如海,灿若星辰。我忽得记起,彼时我曾见过这双眸子,见到它看向宋炎焱时那嫉恶如仇的凶光,而如今,却是满眼清亮。
“原来是宋伯伯的儿子,之前生辰宴的时候,我本想问候,可却没寻得下机会,今日竟在此遇见了。”我朝他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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