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崇祯皇帝左右为难。
路振飞和余应桂可不是孤军作战,他二人的背后还有一大群同僚呢,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战火甚至会烧到崇祯皇帝自己身上。
毕竟方逸可是遂平公主的未来夫婿啊。
“皇上可不能因为公主的原因,包庇方逸啊。”余应桂上前一步,索性把话挑明了,让崇祯皇帝无路可退。
这些清流御史,最喜欢的就是弹劾那些贪官污吏,不弹劾他们,怎能显出自己等人的廉洁自守和难得的贵重品行?
“这,也罢,传朕的旨意……”
崇祯皇帝决定舍卒保帅了。
反正方逸你也不能长久做官,跟遂平成亲后,无论多大的官,方逸到时都得退下来,这可不是朕不护着你,实在是你惹得麻烦太大了。
路振飞和余应桂可是有名的言官,咬上人就不松口的那种,一旦有把柄落在这种人手里,无论是谁,至少也得脱掉一层皮去。
亓诗教在一旁眉头紧锁,却又无可奈何。
“皇上……,有来自前线的急报!”兵部侍郎张凤翼匆匆而入,手里拿着几份文书,跪在殿下。
“张大人快快请起,”崇祯急忙吩咐道,“可是辽东袁卿家那边传来的战报?”
张凤翼急忙站起身来,将手中文书恭恭敬敬地呈给一旁的小太监,“皇上,大喜啊,遵化城知县方逸,侦破后金细作一案,斩首后金精锐白甲兵四人,抓获一人,另有后金巴图鲁萨木哈图亦是被方知县亲手所斩!”
啊?
在场众人听了,均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刚才还被两名御史追着狠咬的方逸,突然间就成了立下大功的功臣,这一点,着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这……,此事可是为真?”崇祯皇帝颤声问道。
“千真万确!”张凤翼说道,“有后金贝勒岳托遗失的印章一枚,以及萨木哈图的头颅为证,此外还有顺天巡抚王元雅,推官何天球以及三屯营总兵朱国彦三人联名为方逸请功的文书在此。”
崇祯皇帝又惊又喜,急忙从小太监手中将文书一把扯过。
文书中附有青玉印章一枚,崇祯皇帝见了这印章,当即心中就信了七八分,随即他便将王元雅等人的文书,一目十行地给看了个大概。
王元雅等人在文书中多有溢美之词,称赞方逸处事果决,勇于任事,破获了后金埋伏在遵化城的细作网络,细作吴良被后金灭口,另一奸细佥事马思恭已经被打入囚车,正在送往京师的路上。
此外,王元雅还建议崇祯皇帝剥夺贾衡的进士身份,他弹劾贾衡识人不明,贪图财物,与后金细作吴良勾结,公然对抗知县方逸,差点酿成大祸。
崇祯皇帝看了,顿时便哈哈哈地大笑了三声。
心想所谓的后金名将岳托,其实也不过如此,差点被方世兄给拿下,看来后金这边,果然如同袁崇焕所说一样,都是纸老虎,并不可怕。
崇祯皇帝心情大好,他想了想,便将手中文书递给了一旁的礼部尚书温体仁。
随即崇祯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殿下路振飞,余应桂两人。
“你二人要弹劾方逸?”
一种不妙的感觉在两人心中同时升起。
犹豫了一下之后,路振飞硬着头皮说道:“不错,功是功,过是过,方逸有错,臣为何不能弹劾?”
崇祯皇帝顿时便冷哼一声!
“顺天巡抚王元雅发来文书,说道遵化城进士贾衡勾结后金细作,贪取钱财,公然和知县方逸作对,险些酿成大错,助纣为虐!”
“方逸侦破后金细作案,你们要弹劾他,贾衡勾结后金细作,你们却要按他的说法,弹劾方逸!”
“你二人莫非是瞎子不成?又或是,你二人也拿了后金的俸禄?”崇祯皇帝冷冷说道。
路振飞和余应桂对视一眼,急忙双双跪倒在地!“臣识人不明,听信谗言,还请皇上责罚!”
“身为朝廷进士,却识人不明,与后金细作勾勾搭搭!传朕的旨意,拿去贾衡的进士出身,将其打入大牢,秋后问斩!”崇祯皇帝冷冷说道。
虽然皇帝说的是贾衡,但不知为何,路振飞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也有些凉飕飕的感觉。
直到下午时分,朝会方才散去。
路振飞灰头土脸地坐在轿子里,满心都是郁闷之情。
从来都是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弹劾别人,没想到今日被方逸翻转,惨遭崇祯皇帝打脸。
崇祯给路振飞,余应桂两人定了一个“误信奸佞,陷害忠臣”的罪名,并给两人处以罚薪半年的处分。
对于罚薪半年,路振飞倒是没什么,毕竟他做官的俸禄很低。
但这次弹劾方逸失败,给了路振飞以深深的挫败感。
毕竟作为御史这样的言官来说,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正直品德和在他人眼中的声望,如果你自己都贪污腐败,那还怎么好意思去指责,弹劾别人呢?
但今日在朝堂之上,路振飞和他的老战友余应桂两人却是栽了一个大跟头,听信疑似后金细作贾衡的一面之词,弹劾破获后金细作一案的有功之臣方逸,这种颠倒黑白,不辨是非的举动,使得两人在朝堂上的声望大大受损。
路振飞可以想象,以后自己和余应桂再弹劾别人的时候,皇上也很难会相信他们了,信任和名声建立起来需要很久,但毁灭它,只需要一件事就够了。
念及此处,路振飞颓然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他将身子重重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低声骂了一句什么。
就在这时,轿子突然停了。
路振飞顿时便是一怔。
一名老仆掀开轿帘,低声对路振飞说道:“老爷,前面有辆轿子挡路。”
“挡路?是哪位大人的轿子在前?”路振飞问道。
“这个不清楚,看样子不是官轿。”仆人说道。
路振飞顿时便心头火起。
心想自己真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连个平民百姓都敢欺负到自己头上,自己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对方竟然敢挡自己的路!
是可忍,孰不可忍!
重重地哼了一声,路振飞说道:“告诉他老夫的官职,让他给老夫滚!”说罢他气哼哼地甩下了帘子。
老仆听了,当即匆匆上前,来到不远处挡路的那个小小轿子面前。
两名轿夫抬着轿子,额头上不断有汗珠冒出,一名书童打扮的俊秀后生,站在轿子一旁。
“大胆刁民!御史路振飞路老爷的官轿在此,尔等为何不让路?还不速速闪开,免遭皮肉之苦!”老仆上前一步,狐假虎威地说道。
这小书童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稚气未脱,一看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所以这老仆便也不跟他客气,语气十分的严厉。
毕竟这年头民不跟官争,区区小民,听到前面是当官的,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马上自动退避三舍。
不过今日情形有所不同。
望着对面气势汹汹的老仆,小书童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老仆顿时便感到有些不对。
小书童急忙侧身,用清脆的声音对轿子中人喊道:“公主,御史路振飞让您让路,否则就要给咱们皮肉之苦!”
“大胆!”一声冷厉的轻叱声从轿子中传出,“还翻了天了不成?区区御史,也敢让本公主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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