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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武陵村是杨河乡首屈一指的大行政村。新医改后,国家规定每个行政村只设立一个定点医疗机构,武陵村民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疾就去主街北角的武陵村卫生室瞧病。

两人到那里的时候,卫生室整洁的环境、规模配备、大夫的素质让许笳对基层医疗改革取得的成效刮目相看。

周游车停稳后,给许笳指卫生室里正在给病人量血压的女孩子,笑着说:“现在想当赤脚医生,难喽。都是考进来的。”

玻璃门内,年轻女孩一身白大褂,坐在患者面前耐心地聆听。长得清清秀秀,透着一股子青涩。

输液室内却没有找到骆锦荣。

周游就问那个量血压的女孩子,“青禾,骆书记呢?”。

女孩摘掉听诊器,想了想说:“好像是刚走,我爸给他拔的针,他拿了副中药就走了。”

女孩看了眼周游旁边的许笳,低头给村民松胳膊的血压仪,“这会儿有点忙,我爸去吃饭了,你们先坐会儿,那里有炉子。”

周游将许笳带到休息的地方,两人坐定,炉子火烧得很旺,喜庆红玻璃台面炉桌亮红红的,旁边蹲了个陶土小罐,药香从里面飘出来。

女孩动作麻利,认真专注。许笳叹道:“子承父业,了不起。”

周游笑着说:“别看青禾年龄小,她可是省城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的是西医。”

见许笳面色带着疑问,周游叹了句又说:“在哪儿都是奔日子,回来也一样。现在的年轻人,不一样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笳静了一瞬,没有说话。

周游眼眸明亮,看着里里外外排队测血压的村民,侧头问了一句:“许姐,你来武陵,为的是什么?”

远离家乡,从父母构建的温暖小巢飞越山山水水来到贫瘠之地,乡音迥异,风俗不同。

大山那边,是八百里沃野平原,城市繁华,生活便利;大山这边,是地狭人稠的深山野村,饮食的口味差异巨大,生活条件方方面面是云和泥的区别。

鼻尖飘来清苦的中药味儿,许笳将心底的那些疙瘩沉在用手拨开的炉灰堆里,笑着问:“那你呢,周游?说说看。”

周游脸迈到旁边,老实地说:“单位派我来,我就来了。主要是攒工作经验。”

许笳拍了拍他肩膀,笑着站了起来,“这么勉强可不行哈。”

周游摸了下后脑勺,脸色微微发红,抖擞了一下精神说:“我会努力工作的,嘿嘿。”

两人又等了几分钟,许笳打骆锦荣的电话,对方显示正在通话中,周游回想起开车来的路上,路过主街拱桥的时候,好像看见骆书记骑了辆电瓶车,往村委会的方向去了。

许笳将苹果拎在手里,站起来同周游朝门口走。

“骆书记估计是先回去了。”周游建议先吃饭,两人说着迈出了玻璃门。

两人刚走到车那里,听见卫生室门口一阵骚动。有人在排队的队伍里骂骂咧咧,十分难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笳和周游回头看。

夏青禾脖子挂着听诊器,来到骂人的男人面前,和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男人却一副不买账的表情,带头在队伍里起哄。

“我三点半过来排队,排到现在还没检查上。挂羊头卖狗肉,说是免费检查身体,我咋一来只剩下测血压,测屁的血压,你们还乌泱泱的往里面拥,我看着就是耍手段,卖那玄乎乎的破药是真。”

“好像是魏义海。”周游将车钥匙揣在兜里,和许笳走了过去,无奈地说:“武陵村就数他最会闹,什么事情都要/插一杠子。”

夏青禾毕竟年轻,魏义海是长辈,出了名的难缠。小姑娘家家脸皮薄,有道理也被对方杠成了没道理,正面红耳赤站着,不知道是进去还是任由魏义海捣乱。

周游走过去,让夏青禾先进屋,继续给排队的村民测血压。

他则和许笳走到魏义海面前,摸兜里的烟递了过去。

“叔,抽烟。”周游客气地说,给魏义海点了烟,将人拉到一边,“叔,卫生室今天义诊,是不收费的。你估计是听岔了,只给测血压咧。毕竟不像乡卫生院,什么都齐备。”

魏义海咳嗽了两声,将香烟掐灭别在耳朵背后,扫了周游和许笳一眼,冷冷地说:“我这是心里有不平哩,上个月来看病,夏老鳖给我捡了副中药喝,夸得神乎其神,没效果的嘛。肩膀疼还是照样疼,这几天竟更厉害了,一副药两三百块,不见效果我这不是着急心疼么。”

“中药基本上就是调理。”许笳站在一旁,冷静地说:“效果是慢,也看医生有没有对症治。”

魏义海点头:“是这个理儿没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看了眼许笳,他声音变得犀利,“你又是谁嘛?”

周游介绍道:“叔,这是我们村新来的扶贫干部。”

魏义海上上下下打量许笳,眯着眼睛说:“太瘦了嘛,也太白了,吃得下苦么。”

许笳对这带着兴味的眼神天然地抗拒。

她笔直地站着,不作任何回应。

魏义海伸着脖子,扫了眼许笳迈过脸,表情讪讪。然后背着手又站到排队队伍最前面,冲里面嚷,“夏老鳖,你给我出来。我要和你说道说道。”

魏义海嚷得更大声,夏青禾坐不住了,摘掉听诊器冲到魏义海面前,小脸涨得通红。

“叔,别再闹了。人都排着队呢,你要是来闹的,我就请你出去。”

魏义海挡住门,跳脚起来,当着排队的村民说:“医者父母心,夏老鳖没将我的病看好,还让她女儿赶我走,我是他长辈,有这样对长辈说话的吗?我今天还就偏不走了,堵在这里等他夏老鳖。”

夏青禾脸一阵白,气得发抖:“不许那样说我爸。”

魏义海冷笑地说:“这夏老鳖,我都叫了他三十年了,在你娃面前还不能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夏青禾捂住脸,跑进了卫生室里面。

排队的村民七嘴八舌,里面没人坐诊检查了,散的散,看热闹的看热闹。

看着这位年近六十岁的农村老汉,他衣着打扮比起这里的大多数村民,算是讲究的。脚蹬真皮皮鞋,仅有的几根头发梳得油光,黑色干部夹克、剪裁一新的西装裤,这家底想必是殷实、甚至是富裕的,然而体面二字和他浑身上下的气质天然绝缘。

不多时,武陵村卫生室的夏三良大夫匆匆忙忙走了出来。

他一边扣白大褂的扣子,一边将魏义海从门口劝到旁边。

夏三良客客气气,魏义海不依不挠。两人在人前也没论出理儿,反而是来闹的人将大夫骂来骂去,大夫脸一阵白一阵红,低着声音不说话。

乡村医生在基层行医,除了那些心术不正一心想敛财的,一般都十分受人尊敬。许笳从周游口中得知,夏三良在武陵村经营诊室已经几十年,医术虽然比不得城里医院的大夫,但普通的病症,他还是拿手的。

甚至做一些接骨、口腔类的外科小手术,也都没有出过差池,在村民当中树立了很好的口碑。人也温温和和,没和什么人交恶过。

就是一宗,在魏义海面前,夏三良他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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