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看她一眼,神色更郁闷了几分:“小姐,大人特意吩咐过我,万万不能让裴宣和你见面,”他哀叹了一声,“真是千防万防,防不胜防,他竟然在太后宫里等着,要是让大人知道,我肯定没好果子吃喽。”
“没事,此事你知我知,咱们不说,他就不会知道。”苏镜安慰道。
她也是存了小心思的。
只怕谢钰知道了,不光光管家遭殃,她也要被折腾。
所以最好让张全瞒下这件事。
张全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后悔道:“我就不该让小姐进宫。”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又没跟着他跑了。”听他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宣是什么人贩子,苏镜只觉得好笑。
回府时正好是正午,厨房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见她回来了,丫鬟们端着餐盘鱼贯而入,将美食一道道在桌子上摆好,苏镜大快朵颐了一顿。
不知道谢府从哪里找的厨子,做的菜比皇宫里的都好吃,苏镜一个挑食的人,每次吃饭时都胃口大开。
她的嘴都被养刁了,上次去飞琅阁吃菜时竟然觉得味道平平。
有这么好的厨子,谢钰还经常不吃饭,真不知道他的口味现在叼成了什么样。
还是以前好啊,那个时候他多好养活,她随便做点什么饭菜,他都能吃得一干二净。
苏镜吃饱喝足,睡了个午觉,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外头晚霞漫天,霞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里,地板和家具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一室静谧。
院子里的小丫鬟正聚在一起轻声谈笑,谁也没发现她醒了。
苏镜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堕落,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每天除了睡就是吃,再躺下去就成猪了,这样可不行。
她要做一个自律的美女。
苏镜从柜子里翻出自制的跳绳,兴冲冲地往外跑去。
院子里的丫鬟们见她冲出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伙计就要追上去。
“小姐,你去哪里呀?”
“你们不用跟着我,”苏镜高声道,“我去找个地方跳绳。”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院子里跳绳的时候,十几个丫鬟不约而同地露出一副“这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的神色,都默默地离她远了一些,就连身体都呈现出防护的姿态,生怕她会突然咬人。
燕朝从未有过跳绳的活动,她一个人拿个绳子蹦来蹦去,在她们眼里,可能跟鬼上身差不多。
从那以后,苏镜就不好意思在她们面前跳绳了。
听她又要去跳绳,丫鬟们追赶的脚步一顿,默默地缩回了院子里。
苏镜特意找了谢府一个偏远的角落,这儿没有人住,只栽种着一些竹子,周围杂草丛生。
一口枯井掩映在枯枝之中,不知道废弃了多久。
谢府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荒凉的角落,她有些稀奇。
印象中,她从未来过这里。
苏镜拿起跳绳,甩动胳膊跳了起来。
睡了一下午,身体还有些酸,跳了几下她才找到节奏。
不一会,她就出了薄薄一层汗。
突然,周围传来一声轻轻的呜咽。
苏镜的动作一顿。
她凝神细听,周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幻听了吧,她正想接着跳,又有一声呜咽传来。
这次的声音清晰了很多,绝对不是错觉。
苏镜汗毛直竖,眼前这个荒僻的角落顿时变得阴森起来。
谢府不会闹鬼吧,苏镜心里吓得要死,急忙转身跑了出去。
直到跑到有人的地方,她才敢停下脚步,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心里默念了几遍富强民主,她逐渐冷静了下来。
细细回想,刚才那个声音好像是从枯井里面发出的。
难道那井里掉进去了什么活物?
前几天院里养的猫跑丢了一只,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难不成是掉那井里去了?
苏镜越想担心,忍不住折返回去。
她还是有些怕,在心里问系统:“这个世界位面有鬼吗?”
本来没指望着它回答,谁曾想它终于有用了一次:“没有。”
苏镜彻底放下心来。
她走到枯井旁边,将上面覆盖的一些枯树枝移走。
等到井口没有任何杂物了,她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经过这里,才伸头向下看去。
这口井很深,里面黑乎乎的,低头的瞬间,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苏镜出声唤道:“毛球?”
毛球就是那只跑丢的猫。
她声音落下不久,井里面再次传来一连串的呜咽声。
那声音极低,像是被人划破了喉咙又捂住嘴发出的声音,嘶哑瘆人。
苏镜可以断定,这绝对不是毛球发出的声音。
她大着胆子往里面探了探头,里面似乎有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它”好像也看见了苏镜,身子动了动,“啊”“啊”地叫着,声音无比恐怖。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苏镜心里的疑惑不断上升。
等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看清了井底的景象。
里面有个披头散发的人,似乎手脚都废了,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瘫成一团。
她抬头的一瞬间,苏镜才看清她的脸。她好像是个瞎子,或者说眼睛被挖去了,眼眶那里是空的,像个骷髅。
惨白的脸色不像活人,更像是埋在地底的死尸。
苏镜吓了一跳,一瞬间以为自己真的碰见鬼了。
又聋又哑,可真够惨的,苏镜暗道。
再定睛看去时,却莫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尤其是嘴角两颗红痣,好像在哪里见过。
侯府夫人!
苏镜心头一震。
是了,虽然她根本无法把记忆中那个趾高气昂的侯府夫人和眼前这个怪物联系在一起,但那隐约可以辨认出的鼻子、嘴巴以及那两颗红痣,就是侯府夫人无疑。
侯府的人不是都已经死了吗,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谢府的枯井里?
苏镜又惊又惧,胃里还隐隐泛着恶心。
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受不了。
虽然她对侯府夫人实在没什么好感,但见她如此模样,心里难免有些不忍。
还不如痛快死了呢。
把人关在井里折磨,想来也是谢钰的主意。
苏镜心里漫过一阵寒意。
这段时间在谢府活得太滋润,她几乎要忘记了谢钰的秉性。
如今亲眼看到这么震撼的一幕,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再度蔓延开来。
谢钰绝非善类。
那夜他误会她是为了裴宣才离开,眼里的气恨几乎要将她射穿,他不会拿她怎么样,这一腔怒火自然要发泄在旁人身上。
他会那么好心放过裴宣吗?
他现在没有动作,是不是准备等回京之后再出手。
苏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
院子里的丫鬟看她一副失了魂儿的样子,都互相交换了眼色,暗道她刚才果然是鬼上身了。
贴身丫鬟忍不住劝苏镜:“小姐,你赶紧把那邪物扔了吧,小心它作祟害你。”
苏镜起初还有些怔愣,顺着丫鬟的目光看过去,才明白她口中的“邪物”指的是跳绳。
她顿时有些苦笑不得。
等到第二日早上,她心里还是放不下那口枯井,实在忍不住去找了管家。
张全一听到她发现了那口枯井,脸色霎时变得有些恐慌。
“小姐,以后可千万别往那边去了。”他劝道。
其他人不知道苏镜的真实身份,她要是直言认识侯府夫人,难免令人起疑。
苏镜假装疑惑:“里面的人是谁啊?”
张全本不欲和她多说,但见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又不敢得罪,只能含糊着道:“是以前永平侯府的人。”
“永平侯府的人不是都死了吗?”
张全叹了口气:“是都死了,就剩她一个活着。”
“那为什么不把她也杀了啊?”
“怎么可能让她那么容易死,先夫人就是被她害死的,大人才要折磨她,让她活着受罪。”
苏镜心里更疑惑了,她的死和侯府夫人有什么关系。
她问张全,他却不肯再多说了。
看来只有等谢钰回来亲自问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