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是灵魂的枷锁,也是理智的安全阀门,它具备有许多神秘的自我保护机制,将不安全的因素隔绝在外,就像耳朵自动过滤杂音,脑子遗忘无关的琐事一样。
一旦灵魂脱离躯体,直接暴露在外界,就仿佛没有臭氧和云层的地球一样,就连阳光本身都成了一种致命的剧毒。
生前的洛伦佐是位有理想抱负、信仰坚定的主教,但与他死后漫长的数百年时光相比,那几十年仅仅只是短短一瞬,更何况死后的日子因为痛苦的折磨每一秒都像一年般漫长,早已消磨掉他当初的志向,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内心充满复仇恶念的疯狂亡灵罢了。
当伊薇特从阁楼上下来,循着灯光来到洛伦佐所在的房间时,只看一眼就认出了正主。
在她的视野里,那个满脸疖疤的男人形状在不断变化着,不同脸在他表皮下不断游弋,时而想要从皮囊中挣脱似的,宛如体表长出浮雕般在皮肤上突出一团,清晰显现了痛苦、愤怒、绝望的表情,最终无法突破皮肤的束缚,又不甘地潜入血肉,转而在另一侧的皮肤尝试。
那不同面容的脸一共有六张,伊薇特在夹竹桃继承的宅子客厅中看过一幅肖像画,其中一张脸就和它很像,难道正是数年前开始接连死去的五位家主?还有一张则脸上布满疥疮愈合的伤疤,看来正是被洛伦佐占据身体的原主人灵魂了。
伊薇特又注意到,刚刚参加庆典的五位乡绅都在这,夹竹桃也是其中之一,他们泥塑木雕似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被人控制住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洛伦佐一定是位极其危险的人物,这种人能够交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伊薇特当机立断,在对方还没有做出反应之前,四颗被电磁力加速推进的弹头就在洛伦佐身上绽开了血花,更有一颗对付虚体生物的弹头撕裂了梦境的空间,尾焰过处就连空气都烧灼出一条漆黑空寂的甬道,将刚刚遁出躯体的半透明幽魂的头部彻底烧灼起来。
恶灵发出一声尖叫,尽管只是一道灰白的影子,依稀可以见到他本体半腐烂的形态,胸前根根肋骨破败的空隙间,六个哀嚎的人头像是挤在罐子里的老鼠一样,在胸腹腔里涌动着。
但洛伦佐毕竟是三百年前的强大超凡者,精神力和意志都非常人可比,恶灵迅速伸手拧下自己被点着了银焰的脑袋,无头的颈腔在瞬间又长出一个新的头,于此同时,他腹腔里的脑袋融化了一个,剩下的表情变得更加恐惧战栗,仿佛被同伴的遭遇吓到了。
洛伦佐带着扭曲恶毒的笑容,躲过另一发水晶银蚀弹头,这个房间并不宽阔,已经足够他接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拥有净化鬼魂的子弹,来人身份昭然若揭,正好可以用来平复他的愤怒。
洛伦佐心中燃起快意的复仇之火,在高涨的欲|望下,向避无可避的伊薇特合身扑来。
……
“咚咚咚。”门敲响了三下,不一会,一位穿着女仆服装的女性打开了们。
这一照面,二人都有些吃惊。
“是客人吗?抱歉,我今天没听说有人会造访……请进,我去给您端一杯茶。”女仆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说。
洛伦佐没说话。梦境世界所见皆为真实,不似凡俗的皮囊能被脂粉粉饰。在五层源质之后,超凡者已经研习精通了部分关于上界的法则,假如他们在梦中相会,那么醒时,他们也可以在凡俗世界认出彼此的面容。
洛伦佐生前都到达了这一领域,而眼前的女仆并非他刚刚侵入之人,为什么那人的梦境里有别人存在?
是另一个人格?
正思考着,女仆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殷勤地说:“先生,您喜欢红茶吗?”
“不了,谢谢,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如果真的是一个精神分裂者,洛伦佐必须小心对待,因为他的精神世界十分不稳定,先向另一个人格打听一下倒也不错。
“其他人?您不是来寻找我们的主人、万有之主的吗?”女仆迷惑地反问,“其他人也没什么可见的,如果您想要听我们主人的故事,那一边喝茶我一边告诉您好了。”
“我想我还是自己去找吧。”洛伦佐没有去接向他递来的茶杯,以他对神秘学的认知,是不会蠢到在这种时候接受梦境世界陌生人的馈赠的。
“主人”……即使是分裂的人格,通常也不会知道其他人格的存在,而且更不可能把其他人格视为偶像来崇拜,这个词汇听起来像是一位神,或者一名眷族,难道这位秘警的其中一个人格被眷族所迷惑?
但愿他的精神世界不要被眷族入侵,洛伦佐没有把握在梦境里战胜那些古神的触角。
不了那女仆却异常执拗地说着:“先生,能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吗?我想向您讲述一下伟大的洁净者、负责生命洗礼的无垢之人、我们荣耀的万有之主,您可以一边品尝这杯茶,一边听我说……呃……”
话刚说到一半,洛伦佐虚空一抓,女仆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提起来,然后就是一声清脆地“咔嚓”声,被拧断的脖子软软垂下,断裂的骨刺穿透了纤弱的脖子,血液随着心脏的跳动泵出,将滚落在厚地毯上的瓷杯和托盘都染上了殷红。
洛伦佐收回手,既然从这个人格身上问不出什么,他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了,而且女仆身上的异常让他有些警惕,假如在以前,他肯定二话不说就找办法离开这里。然而这人是一位秘警,假如能获取他的身体,继续在阿尔比恩的教会计划复仇和探知真理无疑便利许多,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沦为自由超凡者,那么他以后将像老鼠一样小心翼翼的生活在教会的监视下。
更何况这位秘警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事,无论放过他还是杀了他,后续都会引起阿尔比恩教会的关注,反而比探知一个疯子的精神世界更加危险。
于是洛伦佐略加思考,选择了看起来更有利的选项,继续向楼上走去。
既然这样,他就把所有人格都杀死,那么这具躯壳的精神世界就只剩下无主之屋,作为屋子中唯一的住民,他也同样拥有了躯体。
就在这时,他脚踝为之一紧。
“先生……祈祷的的杯里盛着水,代表那我们要献上的感恩之血,它应属于从光明中降临的那不可言说、不可思议之人,您没有向祂献上血,原本不属于这里,但没关系……只要喝下它,就会得到成全,成为被祂拯救的人……”
洛伦佐一惊,回头却见折断脖子的女仆匍匐着从后面紧紧抓住他的脚踝。他此时正在向上的楼梯上,而那女仆只剩一层皮肉连接的脖子歪歪斜斜向后翻折,使得后脑贴在她背部,从洛伦佐的视角看来,正好可以看到那张染血的脸对他露出谦卑的笑容。
等回过神,洛伦佐已经在楼上的房间,正在用一只烧红的煤夹处理他脚踝上紧紧握着的断手。
刚才的详细情形他已经记不太清楚,只觉得有种莫名毛骨悚然的感觉,本该死去的女仆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怪力,想把他拖向厨房,他用超凡力量拧断了她身上几乎每一根骨头都没用,慌忙中只得用一把砍刀砍断了她的手,然后把她整个剁碎扔进了火炉。
然而她的手抓得太紧了,为了不伤到自己,他决定用火钳拆下来,按照刚刚的经验,这个奇怪的女人身体似乎经过与某种眷族融合获得了惊人的强度,就算拧断脑袋折断骨头都不影响行动,好在惧怕火焰。
“……呜呜……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只想和您分享……祝圣的喜悦……”低低的如泣如诉的声音仿佛在远方回响,洛伦佐让自己不要多想,一边早已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在他被封印的这几百年间,阿尔比恩的教会究竟在搞什么?原本应该是驱逐镇压眷族和古神的组织,怎么随便一个秘警比真正的眷族还要诡异?
然而他现在已经无法从原路返回了,就在从厨房逃出的那一刻,他发现门外的建筑物格局已经变了模样,通往大门的走廊不见了,但地毯上的血迹和掉落的茶杯茶盘还在。
梦境中的世界有时候会有这种情况,也许杀死了其中一个人格引起了梦境格局的变化,但总归有个出口,不是在底层的话,那么上去看看吧?
他把那只被烫熟后终于松动的断手投入壁炉,闻到里面传来不似血肉烧灼的另一种恶臭,眼见它渐渐化为灰烬终于稍微放下心来。
但随着转身,洛伦佐的目光又是一缩。
身后的茶几上,不止什么时候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只有一只茶杯和一小碟几块方糖,茶杯上还沾着殷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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