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霍格沃茨的魔文教授”!
哈利的小卧室外面有人敲门。
“哈利出来吃饭”佩妮姨妈干瘪地说,如果不是哈利耳朵里塞着的破烂布条让声音有些许失真,他一定能听出来她语气中那丝不自然,而且要比平常礼貌和客气得多。
“知道了。”哈利嘟囔说,咬着羽毛笔,目光盯着羊皮纸上潦草的字迹。最后他皱着眉把‘勇气’这个词儿划掉,改为‘坚定的、毫不动摇的信念’,仔细阅读一遍觉得通顺了不少。
最好再举几个例子。哈利想,这样会让人更容易理解。
“哈利”声音明显变得不耐烦了。
“来了!”
哈利从椅子上跳起来,摘掉耳朵里的布条,接着把羊皮纸胡乱拢在一起,压在《神奇的魁地奇球》底下,然后打开门。
门外是佩妮姨妈瘦长的马脸,她的细长眉毛紧紧堆在一起,在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哈利愣住了。
佩妮姨妈向来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他已经习惯了,他诧异的是另一件事,她今天竟然站在卧室门口,而且看起来似乎是特意等在那里,这让他完全没料到。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动作有多不雅观他伸着懒腰,哈欠打到一半,右手揉着干涩的双眼,眼镜被推到额头上,整个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着……
佩妮姨妈嘴唇紧紧抿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家里来客人了。”
“要我假装自己不在家?”哈利闷声问,心里盘算着也许可以从窗户翻出去,到小天狼星那儿找点儿吃的。
“是你认识的人!”她压低声音说,两只手绞在一起,骨节泛白。
哈利吃了一惊,他刚想反驳,这怎么可能?但楼下确实隐隐传来聊天的声音,会是谁呢,他胡乱猜测着,不会是巴沙特先生吧?他面试成功了?
哈利抬脚往楼下跑后面的佩妮姨妈绝望地伸出手,嘴唇蠕动着比着口型:头发……但哈利已经不见了,蹬蹬蹬,楼下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其中一个是费农姨夫,另一个
“格朗宁钻井公司?是啊,我知道……我在尼尔公司工作过,待的时间不长,只是一个小主管……啊,你也是主管?真巧……”
“海普教授!?”哈利不可思议地叫道。
他使劲儿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海普教授、费农姨夫和达力坐在餐桌上,相谈甚欢从哈利的视角看,只要费农姨夫不暴跳如雷、达力不缩在离他最近的能藏人的角落里,就算是气氛相当融洽了。
“哦,哈利?”菲利克斯看过去,忍俊不禁,“你的头发”
哈利摸摸自己的头顶,光凭手感就知道那玩意儿一定乱七八糟的,因为他最近根本没心思打理,眼下这幅邋遢样子被教授看到了,他心里有些窘迫,不好意思地试图捋顺。
“我这里有梳子,如果你需要的话”
“要!”哈利喊道,他走过去,坐在海普教授旁边,瞪眼看他从精致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梳子,哈利有些愣神,教授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吗?不过当他留意到教授是用左手递过来梳子时,他咧开嘴笑了。
这种隐秘不足为外人道。
所以费农姨夫和达力只能睁着如出一辙的小眼睛,盯着菲利克斯手上的那枚绿宝石戒指和梳子。
佩妮姨妈拖着脚步出现,因为比往常多一个人而且哈利估计他们谁也没有勇气和海普教授坐在一起,所以她只能挤在丈夫和儿子中间,看起来就像是两片厚面包片之间夹了一层菠菜。
晚餐并不丰盛。
都是一些简单的食物,尤其是和餐桌上明显不应该出现的做工考究的玻璃酒瓶相比,被衬托得越发寒酸。哈利竟然从佩妮姨妈脸上看到了一丝窘迫,他心里暗暗称奇,实在想不出教授到底施了什么魔法。
“食物似乎不够,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施法”
“不行!”佩妮姨妈激动地尖叫起来,费农姨夫的粗脖子猛地涨了一圈,哈利知道教授的话犯了德思礼一家的忌讳,他们不想听到任何和魔法有关的词汇,因此他十分奇怪教授竟然不慌不忙,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真的吗?可是我看他倒是很期待。”菲利克斯说。
哈利立刻转头看向表哥达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强烈的渴望,于是他知道原因了,海普教授是绝不会放过这么明晃晃的暗示到底谁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哈利从小到大看腻了,何况还有这几天刚上演过的例子:佩妮姨妈哭天抹泪、苦口婆心地劝说,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的‘漫画书去留之争’。
他只是诧异教授竟然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现了真相。
菲利克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一排金光闪亮的盘子从天而降。香肠、美食、馅饼、牛排,熏鱼,沙拉,南瓜汁,橙汁……将餐桌挤得满满当当。哈利对这些食物绝不陌生,在他看来,教授似乎把霍格沃茨厨房搬过来了。
佩妮姨妈的眉毛拧得更紧了,身体竭力向后仰,好像要从椅子上逃出去,在失败后她神经质般地左右晃动脑袋,生怕有邻居趴在窗户上看到这一幕,费农姨夫喘着粗气,脸色肉眼可见地涨成了绛紫色。
达力畏缩地看了一眼,然后跃跃欲试。
老实说,这个场景还是挺有冲击的,如果不是司空见惯,哈利估计自己也不会平静。但他现在很饿,能在暑假里吃到学校的食物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快乐地用叉子插起一个鸡腿。
“呃,可以开饭了吗?”哈利后知后觉地问。
“我是客人。”菲利克斯含蓄地说,目光从费农、佩妮滑过,最后落在达力身上。“客随主便……我对两边都很熟悉,这些东西应该也合你们的胃口,哈利在学校里就吃这些东西。”他又补了一句,“除非你们在减肥。”
咕咚。
达力吞咽着口水。这句话的威力是巨大的,哈利想。自从三年级暑假,达力因为肥胖问题被所在学校的校医寄了预警信后,他这两年就一直试图反抗家里的食谱。
“达力”佩妮姨妈严厉地说。
达力瞪着小眼睛和她对视,一只手固执地爬上餐桌。费农剧烈咳嗽,八字胡一阵乱颤,那只猪蹄似的手迟疑地停下。等了几秒钟,它又开始动起来,执着地将他们原本要吃的素食沙拉远远地推开,无声地表达来自手主人的抗议。
费农姨夫重重地叹了口气,拿起叉子,“好吧,你赢了,开饭。”说着,他插起一根鸡腿哈利已经大口嚼了起来他恶狠狠地撕咬下一大块肉。
达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起一整块牛排,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
佩妮姨妈似乎打定主意一口不吃。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瞪着餐桌中央的空气。就连哈利都能感觉到她的决心,他把头转向海普教授,教授似乎没看见似的,正用勺子舀着蘑菇汤。
吃到一半的时候,达力已经完全抛开了顾忌,他今晚吃的肉比这周加起来都多,满口流油。他似乎忘记了恐惧,勇敢地站起来伸手去够摆在菲利克斯面前的熏鱼。
“好吃吗?”菲利克斯突然问。
弯着腰的达力愣了一下,抬起头喃喃地嘟囔:“好吃。”
“那为什么不给你妈妈夹一些呢?”
达力递出的胖胳膊悬在空中,他的脸呆呆地望着菲利克斯,似乎菲利克斯刚刚讲了一个很厉害的谜语,从达力的脸上,似乎可以清晰感受到他正进行着一系列复杂的心理活动。片刻的挣扎后,他把一条熏鱼放在佩妮干净的空盘子里。
还没等他瞄准第二条熏鱼,他妈妈哭了起来。
“真、真乖,达达……”她的瘦胳膊死死抱住达力,“多、多么可爱的孩、孩子……”
菲利克斯和哈利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此持保留意见。
但佩妮不再拒绝吃东西了。
哈利对海普教授的行为叹为观止,他似乎发现了窍门:只要掌握了他表哥的情绪,教授就立于不败之地。而现在看起来,达力似乎不排斥海普教授,或者说,不恐惧……
那套漫画书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酒足饭饱,菲利克斯又打了一次响指,这次出现的是甜点。无需再问,达力已经第一个扑了上去。等到一切结束,菲利克斯挥挥手,一切消失不见。
“说吧,”费农剔着牙,瘫坐在沙发上,语气强硬地说:“你有什么阴谋?”
“阴谋?”菲利克斯有些好笑地问道。
屋子里突然静悄悄的,似乎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次拜访不会在融洽的气氛中进入尾声。哈利竖起耳朵,达力抱着一块坩埚蛋糕,就连在厨房里假装忙活、把瓶瓶罐罐弄得叮当响的佩妮姨妈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没错,”费农粗声说:“我吃饭的时候盘算了,别以为我好糊弄,或是因为一顿饭就心软……我告诉你,不可能!不过你倒是比我见过的那个傻大个聪明点”
“海格才不是傻大个!”哈利被激怒了。
费农姨夫眯起眼睛。
“啊,我明白了,你想和我谈论严肃的话题。”菲利克斯说。
“你说得对!”费农飞快地转过脑袋,对着空气说个不停:“你在尼尔公司待过,那是一家大公司……可是你瞧,我也不差,我是一名出色的销售主管,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如果有人密谋我的财产,或是房子……”
“你疯了吗?”哈利喊道。“我?贪图你的房子?”
“我没疯,相反很清醒。”费农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咬着牙说:“早就有征兆,是不是?那个那个叫伏地魔的家伙,他已经被抓住了,小子,你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了……”
“费农。”佩妮姨妈在厨房门口喊道。
“听我说完!那个伏地魔被抓了……我们安全了,但这个小子还赖着不肯走,佩妮,你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哈利大声吼道。
菲利克斯清了清嗓子。
“看来你们之间的沟通少得可怜。只要稍微对魔法界有所了解,就会明白这种担忧完全没必要,只是一种妄想。”
“妄想?”费农瞪着眼睛。
“没错,”菲利克斯点了点头,他翘起腿,伸手一挥,一杯泛着热气的茶出现在手心里。“我的计划原本不包括帮人答疑,但是现在可以稍微抽出几分钟,因为很容易解释清楚。”
费农拿出谈判的劲头,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菲利克斯的脸。佩妮也一样。
“首先,这座房子,”他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由霍格沃茨的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你们知道他是谁吧?”他的视线落在佩妮身上,她表情僵硬。“那就简单了,作为一名实力强大的巫师,他在周围布置了高深的保护魔法,以亲情血脉为纽带,其作用不但是为了保护尚未成年的哈利,也是保护你们不受伤害。”
“魔法效果会持续到哈利成年,在此期间哈利必须每年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不用多,几个星期就行。”
“现在伏地魔已经被抓住了,他的党羽差不多剿灭一空。哈利还待在这里的原因,嗯我只能猜一猜,因为我不是做主的人:可能是因为伏地魔还没死,谨慎起见,最好还是别让魔法失效。”
“他还能逃出来?”费农嫌弃地说,“放在我们这边”
“越狱的也大有人在。”菲利克斯点点头,补充道。费农的脸憋得通红。
“巫师和麻瓜也就是普通人,某些方面是相通的,比如情感;但少数不同的地方特别是和魔法相关的部分,可能相差悬殊。譬如在我们谈论的话题中,伏地魔是个相当可怕的黑巫师。”
“他和你们印象中持械的匪徒不同,要更加危险,危险得多……比如,给他时间,他可以轻易毁掉伦敦。”
德思礼一家打了个哆嗦。
“你、你别想”
“不管你心里有多奇怪,但那确实是真的。在几十年前,他计划着占据魔法部,并将自己的触角伸向普通人的世界,他和他的手下以折磨普通人为乐,很多现实中你们熟知的无头公案就是他们做的。”
“哈利的父母那时候站出来抵抗伏地魔,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告诉过你们但他们确实做着正义的事情。之后……双方大概死了一些人,伏地魔一度势不可挡,直到他找上了波特家”
“大难不死的男孩!”达力突然说,指着哈利:“他杀死了伏地魔。”
两道吸气声。
“那是误传,”菲利克斯纠正道,“伏地魔没死,只是呃,用你们理解的话说,受了很重的伤,不得不躲起来。还有一个谬误,也不是哈利重创了伏地魔,是他的母亲莉莉,施了一个复杂的保护魔法。简言之,一命换一命。”
“哈利被送到了你们这里,理由我前面说过了。他在这里过得并不开心,尽管我没有立场指责你们,但站在中立角度,还是劝你们稍微收敛点,毕竟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要是被哈利的那些崇拜者知道了……
是的,他有崇拜者。数量还不少。
等哈利成年后,他怎么选择,我管不着,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有些东西需要你们知道……”
“比方说,巫师从不为房子发愁。以本人为例,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我可以一天造一座小镇。而且我确实有类似的计划,只是不是现在。”
德思礼一家瞪大眼睛,他们摸不准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在编瞎话。
“这是真的,”哈利不耐烦地说,“教授曾经在极短时间里建造了一座超过一百英尺的城堡。现在已经过去两年了,那幢房子还在作为‘未来世界’公司的总部使用。”
“公司?谁的?”费农敏感地问。
“我的。”菲利克斯愉快地说。
“你不是那个什么学校的教授吗?”费农迅速追问,似乎为发现话语中的漏洞高兴。
“哦,你得允许我有副业啊。”
费农嘟囔两声,一脸怀疑指着哈利。
“这小子也能造房子?”
“哈利的天赋不在这上面,我只是随手举个例子,巫师能做的有很多,比如火箭上嗯,让我们回到正题,哈利天生魔力活跃,也许这为你们带来了一些困扰……但是,他会是一名出色的战士,就像他的父母。甚至在某些方面,他已经有所超越了。伏地魔的倒台和你们外甥有直接关系。”
……
当哈利把菲利克斯送到门口时,他断言道:
“教授,你在做无用功,我敢发誓他们今后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说的没错,有些人无药可救。”菲利克斯赞同地说。
“那为什么”
“我说了,怎么应付亲戚关系是你自己的事,我也没打算用几句话让他们改观,那不现实。但至少,我不希望因为我的来访让你们关系变得更差。”
哈利低头琢磨,教授似乎帮了他,但教授自己不承认。
“哦,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哈利,巴沙特先生住在哪里?”
“就在附近……怎么了?”
“很遗憾,他回不来了,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我奉命收拾他的行李。”
“他、他死了?”哈利瞪大眼睛,w.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弱不禁风、时而温文尔雅,时而脾气阴沉的老者形象,尽管他们相处一共才没几天,他还撺掇自己给德思礼一家下恶咒,但哈利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了。
“哈,绝妙的联想!”菲利克斯忍俊不禁,“我会把你的‘关心’转告他的。”
基本上,大段关于德思礼一家的剧情就结束了,后面可能会零星提到,或是出现在番外里。就像菲利克斯所说的,几句话改变一个人不现实,他只是外人,不能也不该替哈利做决定。
原著中连近乎生离死别的场景都无法让德思礼夫妇破防,我是想不到更震撼的场景了,因此变化只能发生在达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