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还残留着明若的记忆,不自觉地,她心口闷得发慌,然后鼻子一酸,很不争气地落下了泪。
陵延笑了,认真地说:“阿若,我想让你快乐。我想天天看到你的笑容。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和我说,即便做了昏君,我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他要这样温柔?
他的温柔,会让明若心痛,也会让她感同身受。可她是君妩,必须要恨,必须要斩断这些纠缠!
“阿若,你的嫁衣已经做好了。我们回去看看吧。”
“好。”她埋首在他胸前,低低地说。
陵延愉悦地笑了,他抱起她,似乎这个动作他已在心中演练了千百回,那么熟悉。
在宫人面前,他从不避讳,他只想宠她,给她最好的,让她笑逐颜开,永远这样快快乐乐。
君妩靠在他胸前,聆听着他的心跳,只觉脑中乱糟糟的。她已恢复了些记忆,知道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在面前他的柔情时,也许是因为她也是明若的缘故,她竟然会感受到一丝甜蜜,一丝酸楚。
回到宫中,当她见到那件嫁衣时,她才蓦然醒悟,她是君妩!她已经不是明若了!
那件嫁衣华丽非凡。小宫女笑着说:“陛下命最好的绣娘,赶了六天六夜才赶出来的。”
“试试吧。”他的指尖轻轻地划过嫁衣,神情缱绻,“我已等不及想见到阿若穿上它的样子了。”
君妩慢慢地走上前,细细打量那件嫁衣,她的唇边闪过一丝苦笑。
五百年前,明若多么想成为他的妻子,到了临死,也没有完成心愿。可是现在这个替代品,站在这里,轻轻松松地享受他的柔情蜜意。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他们本就有缘无分?
“娘娘,奴婢帮娘娘更衣。”
她跟着奴婢到屏风后,换上嫁衣。
从屏风后出来时,她见到了从未如此的陵延,他满心欢喜,凝望着她的眼眸如水温柔。
他大步上前,紧紧地抱住她:“阿若,我在梦里,你就是穿着这样的嫁衣,站在我面前,说愿意和我一起,愿意嫁给我。我总以为那是梦。现在......”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才感觉,这是真的。我多幸运,能再次和你相遇,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她的眼眶也朦胧了,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说,太迟了,真的太迟了。他们有那么多的机会在一起,他都亲手葬送,现在已回不了头了。辗转五百年,早已沧海桑田,他们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们。
那个挚爱他的明若,早死于绝望中。
君妩慢慢地从袖中露出一根银针,攀着他的背,然后狠狠地扎下去!
☆、第158章 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君妩根本不敢去看陵延的眼睛,她怕见了,就再也不能走了。
毕竟那是明若曾深爱过的人。
以最快的速度脱下嫁衣,出了宫。
“本宫想出去吹吹风。”因为她现在的特殊身份,宫人们即便怀疑,也不敢冒然上前阻止。
趁着宫人们退下去向陵延打小报告的时机,她已到了御花园,和陵修会面了。
陵修拿着一套小太监的衣服,定定地望着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你真的舍得走?”
君妩皱了下眉,从他手中接过衣服,胡乱地套上。
他脸上浮现了一抹苦涩的笑意。皇叔和她曾经历了如此的刻骨铭心,她都可以决然地离去,他到底是什么都算不上的啊。
“你扮作小太监跟我出宫,一路上你不要说话。”他顿了顿,道,“一切有我。”
陵修是整个宫里都熟悉的人,陛下最宠的侄子,太后跟前的小红人,平常嘛,小霸王进出宫门如进自家后院似的,但是也有例外。
就在宫门的护卫放他们出行时,一个颇有地位的太监来传话了:“封宫门!你们去这边找,你们去另一边找!务必要找到人!”
护卫神色为难地看着陵修:“世子,这.....”
“连本世子要出宫都不可以吗?”
那太监谄笑着走过来:“哎呦,原来是世子啊。不是奴才不让世子出宫,而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陵修微扬下巴:“是吗?你的意思是,不放本世子出宫了?”
太监立马赔笑道:“世子说哪儿的话啊,奴才不妨和世子明说了。”他凑近来说,神神秘秘地说,“贵妃不见了,陛下正龙颜大怒着呢!奴才也是奉旨办事,还请世子多多体谅。”
一听到贵妃不见时,君妩的脸色白了白。陵延难道已经醒来了吗?
太监见陵修身后的小太监有些面生,不由好奇道:“这位是.....”
陵修不着痕迹地挡在她面前:“你办你的事,这宫本世子是一定要出的。”
“可是.....”
他瞪眼,极度嚣张:“难道你觉得本世子有嫌弃?”
太监当然不能这么说了:“怎么会呢?”
“那不还给本世子让开!”陵修现在的气焰,活脱脱就是一个小霸王。
“是是!”太监无奈地只能放人,但在望着陵修身边的小太监时,他总觉得这人实在面生,“去,给咱家去查查,世子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到底是谁。”
另一边,陵修与君妩共骑一马,策马狂奔。
“宫里见过你的人不少,我不放心他们,我亲自送你出城!”这是他上马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一言不发地骑马。
天蒙蒙亮,吹来的风还残留着寒意,君妩的脸被冻得惨白。她望着从地平线缓缓升起的一轮旭日,和眼前高耸的城墙,她麻木的神情渐渐有了反应,她终于要离开陵国了!
“谢谢你,陵修。”她疲惫的脸上展露了一丝笑意。
他放慢了速度:“我们暂时安全了,先休息一下吧。”
出了城门,都是些零零散散的铺子。现在天还未亮,根本没有人起来,更不用说收留他们了。陵修倒是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间破旧不堪的屋子,他说:“这是我以前流浪时在这里安的一个窝。许久没来了,有些简陋。”
她环顾一圈,的确是破到不行,厚厚的蜘蛛网都挂在那里。
陵修点了个火盆,拍拍他身边的地方,说:“来坐会儿吧,等会儿还要赶路呢。”
说着又从包袱里塞给她一些干粮。
君妩望着他,很是感动。这个她一直认为不成熟的少年,现在正为她撑起一片天。
“咳咳,老女人,你干嘛这样肉麻兮兮地看着我?”他脸色微红,不自然地说。
“我....”
她还未开口,他马上接口了:“我告诉你哦,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可是拒绝我的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哼唧一声,得意洋洋地挑起眉毛。
君妩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干脆吃起了干粮。
陵修在那里一个劲地自吹自擂:“哼!想我堂堂陵国世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要文治武功,我样样拿得出手,还怕娶不到老婆吗?哎,当初去参加你的什么驸马大选,简直掉价!我亏大.....唔!”
受不了他的叽叽喳喳,君妩直接把干粮塞到他嘴里:“我休息好了,我们现在出发吧。”
他略有失望地点头:“哦。”
君妩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什么时候能和我们会和?”
在宫里时,陵修就和她说,先把她带出宫后,同时也让人救出天牢里的花翎,到时他们再一起汇合,回到荣国。
现在她已脱险,她就急不可耐地想见到花翎。
陵修脸色一僵,缓缓地从地上起来,愣了会儿,他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老女人,这么紧张的时刻你还想着你的男人?好了,我们先赶路再说。”
他率先一步迈开腿。
半响,见她根本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他转头,皱着眉头,拿出了教训孩子的态度:“老女人,你知道我们的情况吗?皇叔的人很可能就在后面!有什么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吧!”
君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骗我对不对?”
“你说什么?”
“你根本就没有让人去天牢救出他,是不是?”她胸口有些闷。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
“可笑我居然相信你不会骗我!”她发出了丝丝的冷笑,“我以为你不会骗我的!”
“我.......”
君妩夺门而出。
陵修紧随其后:“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回去。”
“你疯了!”他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急急吼道,“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你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在那里。”她无意与他争辩,微微吐气,平静地说。
陵修眸中闪过受伤的神色,颓然地松开手,他凄凉地一笑:“那是天牢,我即便再厉害,也没有通天的本事。我只能救一人,我当然会救你,因为我....”他垂下了眼帘,把心中积郁多年的话,化为了一抹苦笑,“算了......”
他扯起勉强的笑,说:“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能让皇叔如此的,必定不是一般人。何况近日来还有人劫狱,想来他不会有事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
君妩微微仰头,吁出了些暖气:“陵修,他在那里,我是不可能一个人走的。”
陵修气得眼眶都红了,一股脑儿将心中的酸楚都吼了出来:“他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比你的命还要重要吗?”
她望着他,重重地叹气。
这一声,就足够让他明白了。
“你回去又能做什么?”他不甘地说。
君妩刚要开口,只听外面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唱诵,念的是一段经文,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听得如痴如醉。
等他们醒来时,门口已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僧人,可即便穿着破烂,也无法遮盖他出尘的气度。他面带微笑,合十敬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总算找到女施主了。”
“你是......”
陵修先一步喊出了他的名字:“归一大师!”
归一大师微微含笑:“多年不见,施主别来无恙?”
他见到大师,就和猫见了老鼠一样,他一把抓过君妩就要逃:“大师,那个,我还有事,就此别过了啊!”
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此来不是来劝施主入我佛门的,施主无需如此。”
他迈出的脚步突然一顿,面有疑色:“真的?”
他有些不怎么相信,毕竟这些年来,归一大师每次见到他都要用尽各种办法劝说他入佛门,甚至还丧心病狂地和皇叔说,他日佛门,日后大有作为。当年皇叔还真的动过了那念头,吓得他赶紧卷铺盖走人。可以说,他到处游荡的性子,也归功于这位大师顶级的缠人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