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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硕起床时,游松已经不再房间。
他五点钟出门,古城还一片沉寂,街道空旷,市井萧落,青石板上蒙着一层水雾,像被雨洗过,潮湿,干净。有野猫被叨扰,噌一下窜进小巷里。
游松沿着小巷匀速慢跑,稍稍有些气喘,流了汗,却浑身舒畅。
回到客栈,刚好四十分钟。
游松用十分钟洗了个澡,收好行李出来正好六点整。
由于他的配合,大家准点出发。
老胡开车在丽江市区转了一圈,余男回头问:“你们早餐想吃点什么?”
张硕还在打哈气:“有什么选择?”
余男说:“耙肉饵丝、烧饵块、米粉”她想了想:“也有卖豆浆油条的。”
“耙肉饵丝吧,具体是个什么玩意也不知道,咱尝尝?”张硕顷身问游松:“游哥,你说呢?”
游松不挑:“行。”
那边章启慧和石明也没有异议。
达成一致,老胡一打方向盘,拐进胡同里,又转了几个弯儿,在一处停下。
普通的早点摊子,门面不大,不算干净,门口却坐满了人。
已经没位置了,有的人蹲在路边,端着碗,挑起饵丝,往嘴里送。
余男说;“换一家?”
游松点了根烟,眯起眼睛:“不用,等会儿。”
周围香味扑鼻,人群里有穿正装的年轻人,穿睡衣的大妈,提鸟笼的大爷,还有带孩子的妇女。
饵丝热腾腾冒着气,他们吃的满头大汗。
站了五分钟,章启慧眼明手快,“唉,唉,那边儿,那边儿...”
有一桌吃完,她先跑去占座。
老板简单拾了拾,用抹布擦完,桌面仍然油腻腻一层。
章启慧拿出湿纸巾擦,张硕嗤她:“哪儿那么多讲究,你又不啃桌子。”
几天功夫他们已经混熟,说话也没什么遮拦。
章启慧把用过纸巾扔他怀里,“讨厌,你才啃桌子呢。”
石明把她拢回来,低声说:“吃饭呢,别闹。”
余男和老板说:“耙肉饵丝,要五碗”她看一眼墙上菜单:“再加一碗豆花米粉。”
章启慧问:“余姐姐,你不吃饵丝?”
余男说:“今天想吃米粉。”
早饭的点儿,人多,等了大概十分钟,饵丝才端上桌。
耙肉饵丝是用猪后腿肉和饵丝制作而成。
猪肉是特殊炖制,先用炭烧焦,在同老汤放入砂锅中炖到入味。待凉后,擦酱油,下油锅炸成金黄色。
最后配在老汤饵丝上。
肉美不腻,饵丝软弹,汤汁鲜美。
是云南的特色美食。
张硕吃的忘乎所以,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石明把肉夹给章启慧,她刚要皱眉,石明说:“早上吃点没事,要消耗一整天呢。”
章启慧努努嘴,低头继续吃。
反倒游松慢条斯理,他拿筷子挑了挑,斜眼看余男:“好吃吗?”
余男头没抬,“好吃。”
两人中间隔着老胡。
游松问:“上面那是什么?”
“油菜、花生米。”
游松说“白花花那个。”
余男白他一眼“豆花。”
老胡被隔在中间,有点坐不住。
这两人气场太特殊。
游松又问:“什么味儿的?”
“...”余男:“给你叫一碗?”
“不用。”游松说:“尝尝你的。”
余男:“...”
豆花慢慢被她绞碎:“...也不怎么好吃。”
游松被她行为逗乐,笑了声,开始埋头吃自己的,几筷子下去就见了底。
吃完饭上路。
丽江到泸沽湖车程要七八个小时。
大家本来想补眠,可路况实在不好,沿途颠簸。有的地方地势险峻,有轻微山体滑坡。
老胡开车专注,小心避让落下的岩石土砾。
车行缓慢,在山路上盘旋行驶。
一面是山,一面是金沙江。
棱角分明的高山中突然出现一汪碧绿,盛夏汛期,江水呼啸,视野磅礴辽阔。
山路窄,没护栏,又让人感觉危险丛生。
这种体验,既刺激又震撼。
车窗开着,清凉的风从四面涌进来。
有山的味道,绿草的味道,还有江水的味道。
在往前行。大山深处有人家。
绿油油的山坳里,点缀几户白色房屋。远处山脉绵延,不知是云,是雾,还是炊烟,从屋顶一直悬到半山腰。
完全是画中临摹出来的景致。
慢慢的,路好走起来,要比之前顺畅不少。
这会儿,大伙困意消散的差不多,全都精神饱满。
余男正好趁现在给大家介绍。
她侧靠着椅背,转过头来,讲泸沽湖的景点、当地美食和摩挲人的民俗风貌。
章启慧对走婚很感兴趣,让余男多讲一点。
余男说:“摩梭族人经常在宽阔的会场举办篝火晚会,大家载歌载舞,男人如果看见心仪的女人,就会上去拉对方的手并在她的手心里抓一抓,如果两人互生好感,女方会告诉男人自家住址,到了晚上,男人必须由窗户爬进去,和女人同|房。第二天,男人天未亮要提前离开,不能被别人发现。”
章启慧惊叹:“摩梭人都这么开放?”
余男笑了笑:“对中国倡导的‘一夫一妻’的制度来说,”她耸耸肩:“...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卧槽...”张硕感叹,“真是男人的福利啊!”
游松笑:“反正来了,要不你感受感受。”
张硕嘿嘿傻笑,摩拳擦掌的,真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余男说:“到时候你就不这么想了。”
张硕问:“为什么?”
余男笑而不答。
这时,石明问:“他们会维持这种关系吗?不会组成家庭?”
“或许吧。”余男说:“但是,摩梭人是唯一保持母系氏族的族群,孩子从小由母亲,外婆,舅舅抚养长大,甚至有些孩子的母亲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亲生父亲是不用尽养育责任的。当然,这里的男人一生不会只有一个女人,而女人也不会只有一个性|伴侣。”
张硕再次‘卧槽’了声:“真特么太性|福了。”
余男笑了下,不置可否。
章启慧白他一眼,“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社会风气才会败坏的。”
张硕不乐意:“嘿,嘿,说谁呢,谁败坏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
张硕反驳“我也就说说而已。我人品好的不行。”
两人隔着石明吵。
张硕说:“得得,得,就你家石明好。”
“你还说对了,我们家石明长得帅,有学问,而且还有责任心。”
说完,揽住石明肩膀晃了晃,石明宠溺揉她发顶。
余男听两人斗嘴,勾勾唇,一抬眼,碰上游松的目光。
那人正小有兴味的打量她,指尖夹着烟,手臂随意搭到窗外,一缕青烟随风飘向后方,已经快要燃尽。
余男说:“你可以试试。”
“试什么?”
“走婚。”
“跟谁试?”
“摩梭姑娘。”
游松想起刚才张硕蠢蠢欲动的样子,笑了下:“我喜欢女性特征明显的。”
“还挑?”她说:“你最近不是正在发...”
话说了一半,余男适时闭嘴,就两人关系看,有些话不能太过。
游松吸一口烟,黑眸不自觉微眯:“发什么?”
“没什么。”
她转过身,听到一句:“发|春?”
余男心下腹诽,比那严重的多,想答一句“发|情”,忍了忍没说。
过了半天,后面又传来:“老子喜欢光明正大。”而不是半夜爬窗户,偷鸡摸狗的。
一路上说说笑笑,时间也变得不那么难捱。
这附近没有服务区,中午在附近村民开的农家乐吃饭。
菜色不算精致,但有一道酸辣藕片绝对开胃。
饭吃到一半,游松想起什么,叫来老板问:“豆花米粉有没有?”
余男蓦地抬头。
游松扭着头,没看她。
老板说;“这个点儿,都是炒菜。”
游松说:“那算了。”
“不过...”
“嗯?”
“不过,早上的还剩下一碗,要不我给你热热?米粉可能会不好吃。”
游松说:“谢了,热热吧。”
老板转身回后厨。游松端起碗,继续扒饭,酸辣藕片被他嚼的沙沙响。
张硕抽空抬头:“大中午的,吃那玩意儿干啥?”
游松说:“尝尝。”
没多时,老板端个海碗出来。
里面冒着热气,米粉有点塌,汤汁不多,零星几片葱叶,没有油菜和花生米。
但上面豆花绝对够量,嫩白的两大块堆在米线上方,冒着尖儿,像座小雪山。
老板说:“这个不收你钱,算赠送吧。”
游松道谢,用勺子挖起豆花。
颤巍巍的,白莹透亮。
放进嘴里,滑不留口,舌头轻轻一抿,全部化掉,像清水,留不住。进入喉咙,舌尖仍留余味,微甜,带着豆香。
他听耳边有人问:“好吃么?”
他答“好吃。”
“什么好吃?”
游松又吃下一块儿“...豆花。”
余男不说话了。
他却问:“要尝尝么?”
对话似曾相识。
气氛怪异。
张硕佯装扒饭,偷偷从饭碗里抬起眼。
她没接话,张硕试着说:“要不我尝尝?”
游松:“滚。”
余男笑出声,是那种极轻的,淡淡的笑。
清风带动窗边的风铃,铃铛与风共舞,凑出清脆悦耳的调子。
风在吹,声音很动听,笑声,风铃声。
吃过午饭,后面大概还有四个小时行程。
路途平坦。可以一路睡下去。
下午四点钟,车子进入泸沽湖景区。
余男去买票,游松下车抽烟。
透过景区大门,已经隐约看见湖水;天空是瓦蓝瓦蓝,蓝的一眼望不到边际;云很高,像一团团柳絮挂在天上;周围翠山环抱,拥着这片湖水。
余男买票回来见他在抽烟。
索性也在外面抻抻筋骨。
游松指尖夹着烟,垂在身侧,没有抽,上面已经结了一节烟灰。
他半靠着车门,看向远方,黑亮的眸子里倒映出大自然的色彩。
游松说:“这地方不错。”
余男目光落在他身上,游松仍然没看她,手指微微动了下,烟灰轻飘飘散在风里。
这一路,她第一次听他有这样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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