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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兴趣缺缺,“希特勒说,纯种雅利安人都是金头发——听他胡扯——”

下午,迈克尔被联队长叫走。等他回来,已经到了五点。战俘们还在泥泞中挖坑,还有一些人在削树枝绑成十字架。他转头四处看了看,立刻注意到昆尼西光着腿,白花花的脚踩在黑色的泥中,小腿上有几道新鲜的伤痕,红肿隆起。

蒂姆和彼得?艾森端着枪,站在壕沟上。“他的裤子呢?”迈克尔问,“他的裤子为啥不见了?”

“不为啥。”蒂姆学他的口音,“——好吧,因为他拒不合作。”

“这样不太好吧?”迈克尔跳下壕沟,“联队长下了命令,不许虐待俘虏……最好不要这样,战争马上结束啦,别没事找事。”

“我没给他颗枪子就算客气了!”蒂姆大喊,“他妈的纳粹!”

昆尼西闷头挖土,他拿着木棍,把坑里的土掘出来。“喂,”迈克尔清清嗓子,“穿上裤子。”

没有回应,什么也没有。昆尼西继续挖他的土,两条腿在夕阳的光线中白得发亮。“裤子!”迈克尔对蒂姆喊道,“这样太难看啦!”

“我把他裤子烧了。”蒂姆说,“没裤子了!”

春寒料峭,欧洲的天气不同迈克尔老家,这时节还偶尔飘起雪花。迈克尔爬上壕沟,从背包里翻出条裤子。裤子上有几处烧焦的痕迹,“你不会是要把自己的裤子给他吧?”蒂姆惊愕地说,“让他冻着呗!一个德国佬……”

“太难看了,”迈克尔说,“我可受不了男人在我面前光着屁股。”

“纳粹不算人。”

“行啦,行啦,行行好,我真不想上军事法庭。”迈克尔跳下壕沟,把裤子扔给挖坑的昆尼西。他怀疑昆尼西的腿比自己长,那条裤子也许要短上一截。“就算要审判他,判他绞刑,也不能让他光着屁股上绞刑架。”迈克尔回到壕沟边缘,“传出去要让苏联人看笑话——老天爷,你不希望苏联人看咱们的笑话吧?”

墓穴在太阳落山前终于挖到了合适的深度。战俘两人一组,抬来尸体,放进土坑,然后覆上厚厚的泥土,插上十字架。迈克尔吃着罐头,看到昆尼西穿上了他的裤子。果不其然,裤子短了一寸,吊在脚腕上方。“都怪你,”迈克尔踹了蒂姆一脚,“你他妈烧了他的裤子,老子就没裤子穿了。”

“活该,谁让你对纳粹分子心软呢。”蒂姆大大咧咧地说。

第4章-越临近战争结束感觉就越煎熬。每

越临近战争结束感觉就越煎熬。每天都有新消息传来,盟军和苏联人在易北河畔会师,就连法国人也进入了瑞士,更不用提乔治?巴顿将军的第三军和乌克兰军队会师。希特勒的末日就要来临了,人人都这样说。对迈克尔而言,他就想赶紧回家去。倒不是说他有多想念亚利桑那的日子,他就想好好睡一觉。

越来越多的德国国防军投降,有时会呼啦出现几百号俘虏。迈克尔检查俘虏的领口、袖子、口袋和靴子,登记他们的基本信息。昆尼西的裤子换了回来,蒂姆不知从哪里扒了条裤子,也许是死人身上的。昆尼西穿着那条裤子,躺在太阳底下。俘虏们都躺在太阳下面,无所事事,表情平静麻木。他们肯定也有自己的消息源,迈克尔听到这样一条消息,来自某个国防军老兵。迈克尔给他一根烟,他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玻璃珠似的眼睛后面藏着恐惧。

“吸吧,吸吧,没毒。”迈克尔说,“没有——问题——”

老兵吸了一口,手抖得厉害。“小德国佬”奥利弗充当翻译,“你干嘛给他烟?他以为你要枪毙他——有这样的说法,美国人给你一根烟,抽完了就送你上路。”

“那我干嘛不省下这根烟?”

“这叫‘人道主义’。”

去他的人道主义。俘虏多得像下雨前的蚂蚁,密密麻麻地躺满了山坡。军医找出其中的伤员,给他们包扎。迈克尔不止一次祈祷,希望希特勒赶紧投降。打仗真的令人厌倦,他写信给玛丽,“我每天给俘虏发面包……事情好像没个尽头。”

好在他是个乐天派,善于发现生活中的乐趣。他每天练习那个呕吐般的德国字母发音,很快就有模有样。蒂姆真的找到个德国姑娘,褐色头发,眼睛挺美。他搂着那姑娘招摇过市,有些人吹口哨。“花了我一星期的巧克力,”蒂姆分享经验,“你攒了不少吧?你能搞到两个。”

“我可不要,”迈克尔说,翻看报纸,“我只是不喜欢吃巧克力。”

“那你不如让给我。”

“不行。”

“你他妈留着又不吃——”

“我留着有用。”

迈克尔每天留下两根烟、半包咖啡和巧克力。他有时候会给干活卖力的德国俘虏一小块巧克力,纯粹出于基督徒的良心。他信教,熟读《圣经》。不过迈克尔不能完全按教徒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有时他觉得脑子里会产生错误的念头,甚至堪称邪恶。再比如说,一个真正的基督徒不该拿着枪屠杀生灵,可他小时候就用猎枪打谷仓里的老鼠……“行啦,得想开点儿。”迈克尔擅长安慰自己,“要是我不犯点错,那不就是圣人了吗?”

傍晚,迈克尔吃过饭,清点咖啡和巧克力的存货。他数出两根烟、一份咖啡和一整块巧克力,揣在怀里,抓起枪在营地里溜达。俘虏们在分享不多的黄油,有个家伙吊着胳膊,满脸血渍,看起来快不行了。迈克尔注视了他几眼,然后继续前进,很快,他发现了目标:昆尼西坐在地上,沉默地掰着面包,腿上盖着毯子。

“嗨。”迈克尔说,这批最先来的俘虏已经和他挺熟了,见了他会点点头。唯独昆尼西不,他把美国人当空气,似乎在竭力维持自己身为德意志军人的尊严。迈克尔认为这很有趣,他没怎么见过大学生,大学生也许都这样,用蒂姆的话说,鼻孔朝天,下巴高高地昂起,不可一世。

“昆尼西。”

按照规定,点到名的俘虏要站起来答“到”。昆尼西站了起来,手里还抓着一小块黑面包。

“坐下。”

昆尼西坐了回去,继续面无表情地掰那块面包。

迈克尔对大学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喜欢会念书的人,玛丽就挺擅长念书。她订了画报,比照着上面的花样编织带花边的桌布。玛丽曾经说想升学,以后当个女教师什么的。可她老爹强烈反对,玛丽没有钱,她就只能嫁人,编织桌布,有了小孩之后照顾小孩。

“大学生才不会混到我们这里来。”“大妞儿”说,“他们会住在大房子里,当律师,当法官,反正不会睡在泥巴里,枕着枪杆子。”

“我想知道大学生学什么。”迈克尔说,“我猜,他们一定学数学。”

“你数学好吗?”

“我只会算算粮仓的进账。”

“那你是个老土冒傻瓜。”

“差不多。”迈克尔耸耸肩,“在我们那,不需要数学。”

“大妞儿”声称他一辈子都不要离开纽约。当然,在纽约你可能就要会点数学了。昆尼西可能会算数,他是个大学生。迈克尔又去看过他几次,他要么在泥巴地里挖坑,要么就表情呆滞地坐在太阳底下。联队长对蜂拥而来的战俘也感到头疼。等再过几天,他说,他们就把这批法西斯垃圾送进战俘营,彻底获得解脱。至于战俘是被枪毙还是放回家去,那要看上帝的意思了。

但“再过几天”一直没能到来。蒂姆换了个德国妞儿,在这里,他靠着巧克力和面包如鱼得水。迈克尔有事没事就去瞧瞧昆尼西,真稀奇,在这种乱七八糟的环境中,他依然保持着某种洁净——他的下巴总是很干净,没多少胡茬。

“昆尼西,”迈克尔端着枪,“出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把昆尼西叫出来。昆尼西挖坑的时候表现不错,没有消极怠工。迈克尔给他一小块巧克力,有时小半包咖啡。蒂姆嘲笑迈克尔,“完完全全的浪费”,“你他妈该去念神学院,当牧师……”

“滚你的。”迈克尔说,“不过我会考虑这事儿。我们那太小了,连个牧师都留不下。”

“要是我死了,你来主持葬礼。”

“没问题。”

第5章-蒂姆和他的德国妞儿打得火热,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