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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语气里带着一丝外人不知的落寞,嘴角却又往上一翘,杏眸也弯成了月牙儿,给他一个灿烂的笑。

“我祸害谁,也不能祸害你啊,你可是恩人。”

她父亲的案子实在渺茫,那她一辈子都是反臣之女,又何必去考虑什么男女之情。至于他说的喜欢,等日子久了,什么感情不会淡,再遇到别的女人也就没有了吧。

赵祁慎闻言抿着唇,心里有一句‘不怕你祸害’,可她的笑颜让他又说不出口。这事情再较真儿说下去,恐怕真要大家都没趣,她这是在给自己兜面子了。

那句反臣之女,未必不是她的态度,到底是个高傲的脾气,她不会愿意一辈子就做个魏锦。

聪明人说话做事都是留一线,赵祁慎和顾锦芙两人在这上头都心有灵犀。

午间床榻上那冲动一吻,她自主撇去记忆,将它化为烟雾吹散。按顾锦芙的想法就是,虽然臊人,但她也是个老姑娘了,更是个亡命之徒,还矫情什么。

不就是嘴唇碰嘴唇嘛,其实现在品品,好像还让人有些眩晕感,滋味颇销魂。

他呢,则把午间的事卷成卷,安放在记忆里。准备念着她的时候就拆封,自己默默品一品就是了。

当然也不可能因为这样就放弃,铮铮铁骨男子汉,喜欢的姑娘就得追,且看她哪天招架不住吧。更何况都已经和他有肌肤之亲了。

两人很有默契打住这事,赵祁慎也不再在西配殿窝着,让她收拾折子回去。

她和往前一样狗腿子的笑着,把东西都拢抱到怀里。结果没兜住,一本折子掉在地上,还飘张纸条出来。

赵祁慎弯腰拾起来,她扫眼字条,看着他撕碎,心头跳了跳:“你怎么着人送这种假消息?这是要逼着穆王反?”

字条上写的是把老王妃失踪一案栽到穆王头上,还让人告诉穆王。

他嫌弃地睃她一眼:“不然我召告天下做什么,真吃饱撑着让天下人看我连母亲都护不住的笑话吗?况且,罪名又不一定要我去定,人是刘太后掳的,我严查之下刘太后要穆王当替死鬼,我也没辄对吧。”

顾锦芙听着嘴里倒抽一口气,敢情他后手在这里,是要穆王恨上刘太后,帮他撕了刘家人。

她心里打了个激灵,这人心机那么深,睡在他枕边都得害怕吧。她在他转过身的时候,抬袖子狠狠擦嘴唇。

这人可沾不得!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东暖阁,其他伺候的宫人见两人说说笑笑的,莫名松口气。

天子离开寝殿时的脸色骇人,一看就是动了怒,又许久不见顾锦芙出来,所有人自然是当两人闹不愉快了。

如今两人一如既往的亲近,他们当然要高兴。伺候人的就是看主子心情过日子,主子心里头下雨,那他们头顶就是在雷鸣电闪,一不小心触雷被劈得粉身碎骨也是有的。谁不想乐得轻松。

***

随着秋审推进,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就往乾清宫跑得勤快,顾锦芙做为掌印太监,不时也有大臣跟她探听天子情绪,省得在天子心情不好时撞到上头。

这一来一往,顾锦芙倒是和三司的人都有了些交往,前朝遇到都能笑着打个招呼。

这日大理寺寺卿又跑来不知道禀什么,两个主事抱着一堆东西跟在寺卿后面小跑,正好跟从内衙出来的顾锦芙撞一块儿。

一个年轻主事没刹住步子,还撞了她一下,东西散落一地。

主事忙不跌道歉,顾锦芙不是那种动辄摆架子的人,笑呵呵也蹲下身帮他收拾。

年轻主事心存感激,朝她道谢好几声。

顾锦芙率先进了东暖阁,探头探脑的喊一声陛下:“大理寺卿的常大人来了。”

赵祁慎看着她圆圆的脑袋,嗤笑道:“你倒是越来越爱把自己弄成个贼眉鼠眼的样儿,准备打包出宫去,再创个什么帮派不成?”

自打上回亲了她,两人虽然还如常说笑打闹,但他心里明白,她其实暗暗的拉远了距离。平时那种给他擦手、整整衣冠腰带的小动作都没有了。

他不怨她,要怨也只怨自己过于冲动。赵祁慎想着心里冷笑,且看她能缩到什么,他非要感化她这根木头,以后让她爱自己也爱得死去活来,黏着自己巴拉不开手才算是个男人!

顾锦芙可不知他心里在立誓,嘿嘿笑着卖乖道:“可不能,臣不能离开你。”

赵祁慎根本不信她嘴里这些浮夸的词,喊了一声宣。

主事官阶不够,寺卿在面圣时,他们就只好在殿外候着。顾锦芙出来吩咐添茶的时候瞅见,迈出门槛请他们到茶房坐:“一会若陛下或是寺卿大人有吩咐,我着人过来请两位大人。”

两人忙道谢,跟着小太监到茶房歇歇脚,可能是天子跟前不用伺候,不一会他们就见到顾锦芙手里端着碟桂花糕前来。

“寺卿大人那头估计还要一大会,两位大人尝尝这司膳房做的桂花糕。”

两位主事谢过,她笑笑转身又走了。

其中年纪大些的偷偷跟年轻的主事耳语:“这位魏大人也不像传说那样不近人情。”

年轻主事点点头:“看着面相是个和善的,可能是跟我们外廷的人不冲突,先前的李公公可被他整惨了。”

年纪大些的主事又嘿嘿一笑:“也不知外头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外头说的,也就尽是关于顾锦芙是天子的枕边人那些事。年轻主事觉得这头在背后说人私密的事不太好,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等到大理寺卿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午饭点了。两个主事用过糕点倒没觉得饿,顾锦芙笑呵呵送人出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寺卿大人慢些,我这就不再送了。”

说着,还将食盒直接就交给年轻的那主事手里。

“这是陛下赏给大理寺众人的,一些糕点,大家都尝尝味儿。”

年轻主事忙接过,余光扫到她带笑的脸,发现她确实不像一般的太监叫人看着别扭。面白无须,齿白唇红,再俊秀不过,他心里头就涌起听来的那些传闻,忙低头不敢再看。

顾锦芙其实是很明显在跟大理寺的人拉拢关系,她心里还是记挂着父亲的案子,既然卷宗没了,但总还会有经历过那件事情的人。

她准备慢慢再探。

看着人远去,她又在门口站了会才转身。侧身的时候就看到郑元青正立在雕盘龙的汉白玉石栏前,看着她的眼神有几分探究。

她神色淡淡,根本没把他放眼里,迈过门槛,把人甩在身后头。

郑元青一手握着刀柄,望着空洞洞的朱红殿门,再又看着远去的大理寺一众人等,细心察觉到她唯独对大理寺官员有些不同。

原本对她就有的微妙感在心头不断被放大。

换值后,他着人再去暗查前阵子她去大理寺的细节,得到结果是她曾问过十年前的卷宗。

十年前的卷宗,十年有什么案子值得她去问......郑元青坐在案后,桌上燃着的蜡烛将他面容照得明暗不定。

也不知是坐了多久,郑元青觉得有点凉,侧头看到书房的窗子正开着。他没有理会,而是离开桌案,走到书房间隔开的小小一室里,室内昏暗,供着一个牌位。

他对着牌位一站,又是站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还年少的赵祁慎发誓:一定要让她爱我爱得死去活来,黏着我不撒手!

n年后。

为人父的赵祁慎问儿子:你娘呢。

小团子:说要去和首辅商量弄死谁来着。

赵祁慎提了袍子就追:一眼看不到就瞎跑,顾锦芙,给朕回来!

第18章

“先有陛下进京遇刺,后有天子生身母亲被歹人挟持,此等目无法纪之人,却一直未能查出个究竟。指挥使离京奔波近月余,臣实在是对戎衣卫如今办差能力担忧。”

金銮殿之上,不知怎么就提起天子遇刺这些旧事,领话的人还是次辅,矛头直指戎衣卫。

首辅闻言脸色不太好,双手持笏站出一步扬声道:“刺杀之人皆是死士,查起来千头万绪,臣以为戎衣卫已经尽力。”

次辅见他维护,冷笑一声,也高声说道:“这些人欲乱朝纲,一日不诛杀在午门外,臣等一日心不安。臣以为,陛下应该让刑部及大理寺一同调查,戎衣卫毕竟不是正经查案的衙门。”

次辅监管着刑部,横插一腿就是想分有着首辅在后撑腰的戎衣卫手中权力。

首辅一点也不想让他占便宜,因为次辅明显是站队了天子,天子还知道掳人的指使者是谁,他害怕这就是个圈套。

但他找不到话来反驳次辅,只能憋得面色铁青。

赵祁慎坐在龙椅里,一手支着下巴,对下头两内阁大头相争神色闲闲,仿佛两人讨论的不是他的事。

很快就有次辅一派的官员出列附议,在附议声中,他终于懒懒一挥手:“那就按次辅说的吧,让刑部和大理寺一并去查。”说罢,站起身,“朕昨儿没睡好,今天就这样吧。”

一伸懒腰就站起来了。

他身的一顾锦芙忙去扶住,跟着他退朝。

大臣们齐刷刷矮了下去,高呼万岁。

还有事未禀的大臣起身后焦急地围上首辅:“陛下近几日来总是对政事不上心,已经压了一堆的事情了,送到内司监那里也一样没个说法。”

首辅也琢磨不清赵祁慎为什么突然间就又恢复刚登基时的样子,一副纨绔不理世事的样子。

但上回赵祁慎这个样子放松他们的警惕,一出手就是把王府旧部的人再提拔起来,还开了恩科。

难道又是在酝酿什么?!

首辅被坑过一回,这会也不能淡定了,总感觉有阴谋诡计,思索再三往太后宫里去。

而散朝后的赵祁慎是真的犯困,一边走还一边打哈欠,顾锦芙有些无语瞅着他:“昨儿不是早早就歇下了,怎么还能走了困。”

他凤眸便斜斜瞥了过去,她近在眼前的侧颜秀美,精心描过剑眉棱角太过张扬,让她失了姑娘家该有的温婉。

然而昨晚在他梦里,她长发披肩,巧笑嫣然,那双灵动的杏眸里是让他心跳加速的浓情蜜意。

所以他走了困,半个晚上都在回味她那个能溺死人的笑。

顾锦芙见他没说话,偷偷觑他神色,却见他正望着自己出神,目光深邃。让她下意识觉得危险。

她把头又低了些,就那么安安静静跟他一块儿回到乾清宫,也不问他是怎么让次辅在早朝时提起刺杀的事。

他用意应该是跟上回字条中写的一样,想办法让穆王误以为刘太后栽赃。

里头要怎么运作,恐怕也已经打算好。

用过早饭,他往炕上一坐,倚着绣万字不断头的迎枕,抬着手在阳光下照了照:“你来瞅瞅,我的指甲是不是长得有点儿快了。”

顾锦芙正听着小太监说内阁新送了折子到内衙门,如今一众人正等她去领着议事,闻言只能把正事搁一边,凑上去瞅两眼。

他有一双十分漂亮的手,修长,骨节分明,线条优美,让人觉得被他这手握着肯定很温暖。

而顾锦芙此时正被他暖着。

他自己就伸手拽了她,将空着的手伸到她跟前让细看:“那么远,能瞧得见?”

她又不瞎。

顾锦芙沉默地瞥了眼被他攥着一只手,认命地说:“好好,这就给您修修。”

其实就是冒了个白,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赵祁慎终于满意松开她,心里头却是想多握一会儿的,她要躲,他偏不叫她躲。

顾锦芙和他相处那么久,哪里会不懂他的心思,还是前几天捅破天窗惹的祸。她故意避着些,他就想尽办法跟她扯不清。